其实,十九岁不小了。
如果说嫁人的话,十九岁当然会显得很小,可只是谈个恋爱而已,哪儿不被允许了?
顾南城不悦的看着顾祈阳,“你就这么希望你大姐离开咱们这个家!”
“爸,大姐迟早是要离开的——”
“哪怕晚一天都好!”
顾南城不高兴的锁着眉头,他的掌上明珠,哪怕只在家里多陪他一天,他也高兴一天……
顾祈阳端着酒杯,端着碗筷走到顾南城身边。
他在旁边坐下,将碗筷摆好,然后拿着酒瓶给自己和顾南城各自倒了一杯,微笑着跟顾南城说,“爸,咱们爷儿俩碰一个——”
顾南城心里想到了左南笙迟早要嫁人的事儿,他心里不舒坦,见顾祈阳找他喝酒,他便端着酒杯,跟顾祈阳碰了一个。
一杯烈酒下肚,顾南城心里暖烘烘的,这才稍微好受了一点。
结果,不好听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顾祈阳将酒杯放在桌上,侧眸看着顾南城,笑眯眯的说:“爸,我跟你说,有句话说得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你看景年哥,多好的一个人,要是错过了,大姐还能遇到比景年哥更好的人吗?”
顾南城一边吃着菜,一边听着顾祈阳这个儿子跟他这个“老子”讲道理——
虽然他不乐意听顾祈阳说这些,但他天生好脾气,即使自己心里十分的不舒服,可是没有到忍不下去的时候,他是不会表现出来的。
顾祈阳知道顾南城不喜欢听,他也不想一再的让顾南城烦扰。
可是,跟左南笙的幸福比起来,他宁可让爸爸难过一阵子……
“爸,你看你不允许大姐谈恋爱,她身边的好男人,她一个都不敢找,大好的青春,不能去谈恋爱,不能跟别的女孩儿一样,享受恋人的照顾和疼爱,多悲剧啊?”
“这都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你说大姐她要是一直荒废了青春,身边所有的好男人都结婚了,到时候等到她三四十岁了,你就是想逼她嫁人,她都挑不中一个合适的了!”
“我是觉得吧,你管着大姐,不让她胡乱找人谈恋爱,这是对的,我们也都不希望她找错了人,到时候伤心难过。可景年哥是很好的人啊,他跟姐姐在一起,姐姐一定会幸福的。而且,景年哥也是咱们知根知底的人,你还怕景年哥和大姐走不到一块儿么?有爸爸你和妈妈在,他敢辜负大姐么?”
……
顾祈阳一直不厌其烦的跟顾南城讲道理,试图让顾南城改变想法。
他希望大姐和景年哥能像其他的恋人一样,正大光明的走在人群中,走在阳光下。
如果顾南城不同意左南笙谈恋爱,那么她和傅景年就得一直这么见不得光的在一起,随时都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家里人发现了他们的关系……
那样的爱情,即便两个人再相爱,也不会有多幸福——
有太多的枷锁,两个人心底,都会是苦涩的吧!
顾祈阳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加上顾玲玉和苏宏泰在一旁帮腔,他们终于让顾南城松了口——
“爸,您就稍微放宽一点点,让大姐找个合适的人,谈一次恋爱吧!”
“小城啊,你跟小浅结婚以后,妈一直不管你们的事情,可今天妈得说一句话——”
顾玲玉看着顾南城,她慈祥的说:“阳阳说得没错,小左也不小了,谈恋爱实属正常。如果能够有景年这样的人照顾她,疼着她,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停顿了一下,顾玲玉侧眸看着苏宏泰,苏宏泰微笑着,示意她继续说——
她点点头,重新看着顾南城,继续说道:“你看看你,当年小浅跟你谈恋爱的时候,她不也才二十来岁吗?人家小浅那么小,你都能跟小浅谈恋爱,怎么到了你自己女儿身上,你就不答应了?”
“你.妈说得没错,你看小浅,她现在过得不是很幸福吗?如果当时她也有一个跟你一样的父亲,不允许她跟你谈恋爱,必须要等到她二十三岁以后才能谈恋爱,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儿么?她能找到你这么好的老公么?你们能有这么幸福的家庭么?”
“爸,爷爷奶奶说得在理!”
顾祈阳看着顾南城,十分笃定的说,“我敢保证,景年哥是个跟爸爸一样好的男人,他一定会让大姐跟妈妈一样,幸福一辈子的!”
……
一家人的轮番轰炸,顾南城还能说什么呢?
他仰头灌下一杯酒以后,扫了一眼大家,随后低头说:“行行行,你们都有理,可说这么多有什么用?景年又不会跟咱们家小左在一起,我就是同意小左跟景年在一起,又有什么用?”
顾祈阳挑眉,怎么没用了,景年哥和大姐,已经在一起了——
“爸你的意思是,如果大姐的男朋友是景年哥的话,你就不反对了呗!”
他眨巴着眼睛,故意问顾南城。
顾南城闷闷的皱了皱眉头,随后点了点头,“她要是找不到景年这么好的男生,就不许谈恋爱!”
听着顾南城这句话,顾祈阳乐了——
他一高兴,借着酒劲儿就把左南笙和傅景年给卖了——
他将左南笙和傅景年已经在谈恋爱的事儿告诉了顾南城,顾南城先是一惊,随后慢慢的情绪低落下来。
前一秒,还是自己的女儿呢……
下一秒,就成了别人的女朋友了……
一时间,顾南城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明知道景年是个不错的孩子,也一定会对小左好,可他心里,就是不得劲儿……
他又闷着头喝了一口酒,站起身,一声不吭的离开了餐厅,拿上外套,一个人走出家门。
走在阳光明媚的街道上,他阴沉的脸上,看不见一丝笑容。
“容靖,出来陪我喝几杯——”
顾南城怏怏不乐的对手机那头的容靖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便去了季昊焱家的会所。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容靖的感受——
顾祈阳天天的追小绒花,难怪容靖会气得成天的骂人……
他们家小绒花才十三岁就被人惦记上了,他能不生气么?
顾南城低头看看自己,自己的女儿都十九岁了,听到她谈恋爱了,自己不也一样憋得慌么?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结果自己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她就成为了别人的女朋友,这种复杂的心情,也只有做了父亲、生了女儿的人才能够体会得到——
*
第二天。
傅景年醉了一宿,第二天凌晨才醒过来。
他口渴得紧,下楼去找水喝——
楼下厨房里,已经有一个人影倚着墙壁,静静的喝水。
顾南城听到傅景年下楼的声音,他眉头皱得紧紧地,抿着唇不吭声——
喝醉了的人,醒来后都会口渴。
想必,傅景年也是跟他一样,大清早的起来喝水的。
刚刚醒来的傅景年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走到厨房,本想拉开冰箱门找水喝,结果一不小心看见了倚着墙壁的顾南城!
他吓了一跳,随后礼貌的叫了一声“顾叔叔”。
他纳闷儿,顾叔叔大清早的不睡觉,在这儿靠着墙壁做什么?
那时候,他根本不知道,顾南城是因为知道了他和左南笙谈恋爱的事儿,心里不高兴,才去跟容靖多喝了几杯,以至于喝醉了,最后还是左浅开车去把他接回家的。
“嗯。”
顾南城侧眸看了一眼傅景年,表情有些僵滞。
傅景年以为顾南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公事,自己一个外人又不好开口问,所以拿了一杯冰水,跟顾南城说了几句客套的话以后,又回了楼上。
顾南城垂着眼睑,看着傅景年离开厨房,他一张脸上,写满了落寞。
这个十九岁的小男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将他的女儿,从这个家里带走……
虽然现在小左和傅景年都才十九岁,可一眨眼的时间,两个孩子就会毕业,到了适婚年龄,然后……然后估计就该谈婚论嫁了……
唉,他好不容易才养大的女儿,不知道还有多久,就得去别人家,管别人的爸爸叫爸爸了!
一想到几年之后会发生的事情,顾南城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他闷着头跟喝酒一样,喝了一口冰水,然后放下杯子,回到卧室里,拉过被子蒙着头呼呼大睡——
想那么多,心烦,还不如睡一觉。
等他醒了,傅景年应该也走了,估计眼不见、心就不烦了。
*
第二天中午,傅景年在顾家吃了饭以后,跟顾家人告别了——
而一直到他走之前,某个闹脾气的老人还在被子里,不肯g。
送走了傅景年,左浅让顾祈阳和顾嫣然各自去忙,她则上楼回房间,安慰她的好老公去了——
人啊,一上了年纪就受不了离别。
顾南城一直将小左当成自己的宝贝,突然发现自己的宝贝成了别人的女朋友,而且没几年就会嫁过去,成为别人家的媳妇儿,这种落差,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好了,别闹脾气了,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你跟自己生什么气呢?”
左浅伸手拉开被子,低头看着一脸落寞的顾南城,她不由心疼的碰了碰他的脸,想给他一些安慰。
顾南城看了看她,不说话。
左浅轻笑一声,坐g头,温柔的让顾南城躺在她腿上,她抱着他,一遍一遍的哄他——
人越老,越像个孩子了。
安慰了半天,低头时,不小心看见了顾南城红红的眼眶,左浅一愣,随即自己也红了眼眶……
他哪儿是闹脾气,他是真的舍不得女儿。
一说这事儿,瞧,眼睛都红了……
“不难过,女儿即使嫁了人,也是咱们的女儿。再说了,你还有我哪,我们会手牵着手一起走到白头——快别难过了,去吃点东西,你昨晚喝醉了都吐了,今天也没吃东西,把自己身体弄垮了怎么办?小左会心疼你的——”
顾南城眯着眼睛,点点头,心里的难受,并没有少一丁点。
恐怕,三五天的时间,他是走不出这份落寞了,至少都得半个月时间,才能恢复以前的生活——
他不敢想,等到嫣儿也长大了,也嫁人了,家里就剩下他和左浅两个人,这日子,该怎么过……
*
监狱。
傅景年在等候室静静的等着狱警带木卿歌出来——
当木卿歌出现在门口,他抬头望去时,那景象,真的震惊了他!
门口那个女人,分明有一米六七以上的个子,可是却消瘦得没有了人形,整个人估计都没有五十斤!
她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她的脸干枯得跟只剩一层蜡黄的皮一样,而她的脖颈,有明显的脓包和红肿……
尽管来这儿之前,他已经预先知道了艾滋病晚期的症状,可还是没能想象到,木卿歌的情况竟然这么严重——
她那瘦得跟皮包骨似的身体,在一件薄薄的衬衫下,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瘦骨嶙峋……
……
死死盯着门口的女人,傅景年久久无法回过——
直到狱警第三次叫他的名字,他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
盯着木卿歌,他微微张了张嘴,始终没有开口叫一声“妈”——
倒是精不济的木卿歌,在看见屋子里那个俊逸非凡的少年时,她惊诧的睁大了眼睛!
那是她的儿子……
她的木木……
一眨眼的时间,她的木木竟然都这么大了,长得这么好看,比他爸爸都好看……
母子俩四目相对,彼此望着对方——
傅景年是心痛木卿歌如今的惨境,木卿歌则惊喜于自己临死前还能见到这么优秀的儿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傅景年跟狱警办完了相关的证明以后,带着木卿歌离开监狱,两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直到出了监狱的门,傅景年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烈日,他侧眸看向木卿歌,沉默着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木卿歌头上——
“挡着点阳光,别晒到了你脖子上的脓包,到时候会很痛。”
他淡淡的对木卿歌说了一句,然后便带着她一起走到租来的出租车前面。
木卿歌感动的望着他,紧紧抓着他的外套挡着阳光,心里一阵阵的温暖——
傅景年打开车门,木卿歌上了车,然后傅景年便上车驱车离开。
“我们现在去哪儿?”
木卿歌望着傅景年,试探着问了一句。
她知道傅景年一定不喜欢她,所以她尽可能的不说话,不让他觉得自己很烦。
傅景年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她,“新加坡。”
“……新加坡?”
木卿歌怔楞的望着傅景年,迟疑一会儿才说,“我……我没有证件,不能买机票……我……”
“你不用担心,警察已经帮你买好了。”
傅景年打断木卿歌的话,淡淡的看着前方。
是那些人让他来接木卿歌回新加坡的,自然,那些人也会帮木卿歌买好机票,开出证明木卿歌身份的特别证明——
有警察的特殊证明,他可以带木卿歌进出机场,机场的工作人员,完全不会为难他们——
低头,傅景年拿出手机给小左发了一条短信。
[我接到她了,一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