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其他宫娥跪倒在地,但头微微抬起,可惜他的眼直视前方,根本就不看脚下那一群卑微的人儿,我张开喉咙,发不出声音,但又没有这个勇气冲出去,不要说他认不出现在的我,就是认出也绝不会像以前那样护着我,但触怒了这个女人,我害怕她真的会扔几个老男人给我,到时想不死都不行了。
“母后,深夜到访梨宫所谓何事?”他声音冷冰冷冰的,但却是那样的熟悉,三年了,那个曾经与我纠缠了那么久的男子,今日看到他依然活着,我说不出的景,我们静立一旁,太后也绕过屏风,直接走了进去。
“果然是一个标志的人儿。”太后的声音响起后,里面却静寂无声,这个女子似乎并没有回应她。
“自恃有几分姿色,倒傲气得很,这样的女子怎适合抚养孩子,将这个孩子带到本宫的静心宫。”太后的声音冰冷如霜,而濯傲却在一旁喝着茶,对里面的事情却像恍若未闻。
“不——不要带走我的孩儿。”女子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声音带着恐慌,但这把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这孩儿并不是卫皇的,你们不能带走他。”这声音竟然是楚乐的,我愕然地抬起头,她怎么在这里?
她这个孩子一定是银奕的,莫非是濯傲恨银奕当初背叛他,所以带走他喜爱的女人报复他?
因为心急,我竟然跨前了一步,就在这时,我感受到一股强光射到我的身上,我刚抬头,那光线已经消失,濯傲依然悠闲地喝着茶,脸上色不变。
他应该是认不出我了,他当日是那样恨我,今日如果认出,断不会这么平静,这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不一会听到里面的争夺声,还有楚乐撕心裂肺的声音,为人母,我知道被人夺去骨肉是什么感觉。
“放手——别抢我的孩儿——求你,别抢我的孩儿——”我听到她在里面挣扎的声音,她刚刚产完,身子虚弱,这样一折腾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不禁为她担心。
不一会我看见有宫人强抱着一个婴儿出来,因为离得有点远,看不清楚,但刚出生的孩子,额头肯定皱巴巴像一个小老头。
“皇儿,这个女子飞扬跋扈,没有资格抚养这么可爱的孩子,反正母后在宫中无事,就让这孩子陪伴一下母后可好?”
“如果母后你乐意,孩儿怎会反对?”濯傲微笑站起来,并不反对,这让太后微微愕然,一行人就这样走了出去,无视里面女子凄厉的哭喊声,只是我听到那凄厉的哭喊声,心里酸酸的,也许我该庆幸,我的小连藕能平安回到濯国,否则此时撕心裂肺的人是我。
“皇儿,如果你思子心切,就多点过来静心宫,我们母子也可以多点相聚,母后年纪大了,怕寂寞了。”这时候,她的声音温柔,如一个慈爱的娘。
“孩儿会多点过静心宫看望母后,至于这个孩子,母后你看看眉眼是否与孩儿有相似的地方?”
“孩子还小,是否相似现在还言之过早。”
“母后,这个孩子的确不是我的,我也不隐瞒你,她是银魄的皇上银奕最宠爱的妃子,你手里抱着的孩儿是他的第一个皇儿,他现在正发疯似地寻找她,如果母后不相信派人到银魄打听一下就会知道。”
“如果你愿意替银奕养儿子,我倒不介意,但如果让银奕误会是你掳了他的儿子,万一他的儿子在你的手中有什么闪失,那——”我看见太后的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为什么要告诉我?”太后的声音没有温度。
“今日母后既然看了她的相貌,我相信很快就能查到她是什么身份,瞒与不瞒没有任何区别?何况我们紧密联合在一起,卫国就无坚不拔,如果我们各怀异心,这个卫国只不过一盘散沙,如何能与濯国对抗?我们现在是一荣俱荣,一败俱败,我何必隐瞒母后。”
“连敖与我绝无和解的一日,他日若与连敖再起干戈,是输是赢,银奕是一个关键,傲儿必须未雨绸缪,必要时她母子俩的命可以抵得上千军万马,所以她们不能死,并且暂时还不能让银奕知道她们母子俩在我们这里,如今母后执意要抚养这个孩儿,这个重担就落在母后的身上,辛苦母后了。”他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声音真诚而平缓,他的确比三年前更为沉稳。
“既然不是傲儿的孩儿,谁有这种闲心去将他养大?皇儿你还是将他抱回去吧,如若皇儿一大早向母后禀明,今日又怎样会发生这样的误会?既然说一荣俱荣,一败俱败,我们母子俩就应该坦诚相对,如此遮遮掩掩,皇儿你让母后如何安心?”
“母后教训得极是,孩儿以后会多加注意,母后的养育之恩傲儿绝不会忘,母后以后不需要妄自猜测。”
“如此甚好。”她笑,妩媚至极,然后将孩子递回给濯傲,濯傲小心翼翼抱着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动作甚是娴熟,孩子依然在他怀中沉睡。
“傲儿,想不到你抱孩子的姿势也这么娴熟,看来傲儿很喜欢孩子,这个后宫也是时候多几个孩子热闹、热闹了。”
“母后忘记了吗?以前父皇后宫妃嫔生了孩子,傲儿都跑去抱上一会,抱得最多的就是宝儿,又怎能不娴熟?只可惜被皇儿抱过的孩子命都不长,希望这孩子是一个例外。”他淡淡地说着,只有我知道他度过了一个怎样的童年。
“这是他们没有这个福分,傲儿你何必介怀。”这个女人对于自己当初的恶行,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内疚。
“母后说的极是。”濯傲风轻云淡地说着,低头注视着怀中的孩子,还顺手将被子拉高一点,帮他遮挡凉风,这样的他很温柔,如曾经对我那样。
“傲儿,他日你若与连敖再起干戈,你说银奕是一个关键,但母后觉得现在的狸王更为关键,傲儿为何将她忽略?”
“区区一介女流,何足为惧?这只不过是我们几个男人之间的恩怨,与她毫无关联。”
“皇儿,你是觉得她一介女流不足影响全局,还是不想将她牵扯进来?她可曾是你的皇后,正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
“曾经就是说明一切都过去了,我对她无恩,她对我连恨都没有,现在我之于她只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她此时是狸国的女皇,是洛将军的妻子,与我和关?”
“据母后所了解,当日她甘愿与傲儿同生共死,随你坠崖,这份情意不轻,即使是再嫁,她的心里肯定还装着你,对于一个心仪于你的女子,只要皇儿你愿意,随时可以将她的心夺回来,如果将她拉到你的身边,这天下局势——”
这女人真会打她的如意算盘。
“母后这事孩儿自有分寸,她既然嫁给洛将军,证明心已经不在傲儿身上,何必再自讨苦吃。”此时他脸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
“何况要赢连敖,我不需要利用她,母后少忧心,孩儿已经输了一次,就不会输第二次,静心宫已到,傲儿不打扰母后歇息。”母子话别,他自始自终都没有瞧我看一眼。
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有点恍惚。
自这次之后,他们母子有了几次的简单见面,因此我与他也有碰面的时候,只是他是王,我是奴,他站着,我跪着,他始终没有认出我,而我也没有机会与他说一句话。
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就是我奉茶给他喝,不知道怎么回事,茶水溅湿了他明黄|色的袍子,他勃然大怒,说要将我拉出去打三十大板,要是以前这五十大板也不碍事,但如今却会要我的命。
我跪在他身下,咿咿呀呀地向他求情。
“母后,怎么是一个哑巴?”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的嫌恶。
“母后你宫中缺人告诉傲儿,我这就替你去换几个伶俐的丫头,这个宫女又哑又丑又粗手粗脚,让她伺候母后,傲儿实在不放心,还是将她另派别处,免得下次烫伤母后的手。”
“虽然她是又哑又丑,但相处久了倒有了感情,就留她在静心宫陪伴母后吧,今日她动作不利索,烫伤皇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她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傲儿你也消消气,不与她一般计较。”
“这宫娥似乎新进宫不久,母后这么快就与她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真难得,既然母后开口替她求情,孩儿也不便说什么,只是三十大板,太少,难消我心头之恨,就五十大板吧。”他说完拂袖而去,留一个冷硬的背影给我。
“如果不是他说要打你五十大板,我还真以为他认出你了,看来本宫还是高估他。”我被人拖出去的时候,背后响起她畅快淋漓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如一个疯婆子。
|派派澹澹手打,转载请注明|卷五 谁主沉浮 o14 天总会亮
五十大板打下来,我一瘸一拐回到住的地方,血水浸湿了我的裤子,在寂静的夜,我忍耐着这种钻心的痛。
没有伤药,没有抚慰,我只能想起银狼温柔的抚摸,想到小连藕顽皮的笑,我知道他们会来救我,为了他们我必须挺下去。
这伤让我卧床十天,而这十天这女人也没有再怎么刁难我,也许她想留我的命好好折磨,也许她得让我活着做她最后的退路。
十天后,被木棍打得裂开的地方已经愈合,只是留下或深或浅的疤痕。
我依然过着与以往一样的生活,每天总有做不完的活,每天总要听她的嘲笑与辱骂,她心情好的时候,只是嘴巴折磨我,心情不好之时,我就得受皮肉之苦,而这段时间她也只有董武一个男人,两人在床榻上恩爱缠绵。
起床之时,董武低头弯腰,细心地替她画眉弄妆,动作温柔绻缱,她小鸟依人般替董武穿上衣袍,董武注视她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宠溺,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一心一意待他,厌倦了,就会借故派董武替她办事,董武一离开,她就偷偷召见其他男宠,在床榻上寻欢作乐,这个女人究竟要多少男人才能满足她?
一直很痛恨董武,但这一刻,我觉得他的可恶远不及这个女人。
而那次之后濯傲也再也没有来过,我与他生活在同一皇宫之内,但却像离得万水千山。
一个月后,我脸上涂抹的东西竟然慢慢脱落,倒映在水中的依然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但可惜这样的脸还没能见到一缕阳光,我又被人涂抹上这种改变容颜的药膏,自从她发现濯傲认不出我之后,我的活动范围稍稍大了一些。
有好几次,我远远从梨宫经过,但可惜楚乐那里守卫森严,连飞鸟都不敢在上空掠过,我又如何能靠近?并且她从未踏出她的梨宫半步,但偶尔我能听到梨宫传来她与孩子欢快的笑声,每逢听到这样的笑声,我的唇就禁不住微微扬起,也许除了自由,濯傲并没有难为她。
其实我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又如何?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如何能助我出逃?更何况太后虽然没有限制我不能出静心宫,但她的眼线一直在我周围,我不敢有所图谋。
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濯傲,他远远地朝我走来,心无来由一慌,我要不要比划着告诉他,我就是他曾经痛恨的晴儿?
等到他来到我身旁的时候,我跪了下去,没了比划的勇气,因为我觉得他知道也不会救我,也许我会死得更快一些。
“哪个宫的?为何见了朕不问安?”他的声音冰冷而孤傲。
我咿呀地辩解,他唇一扬,笑容邪恶,让人寒心。
“原来是母后的宫人,我差点忘记这个宫中还有一个既丑又哑的宫奴,上次五十棍居然没要你的命,真是难得,但下次就不会那么走运。”他的嫌恶不减,邪恶增加。
我跪在他身旁不再说话,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我,似有话要说,但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目光如锋芒齐聚,让人浑身都在痛,直到他走了很远,我整个人还像笼罩在刀锋之中。
回到静心宫,听到了东西被砸烂的声音,原来太后正在床上寻欢作乐的时候,被提早回来的董武发现了,地上有撕裂的布帛,有摔碎的花瓶,也有刺目的鲜血,今天早上过来的那个清秀俊美的男子,已经倒在血泊当中,是一招致命,一剑封喉。
董武的脸色铁青着,而太后的却变得煞白煞白,我忙退了出去,估计今晚我又得受皮肉之苦,有时我还真想求拜佛让这两个人的关系好点,这样我的日子比较好过。
“董武,你别太放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她的声音尖细而凶狠。
“是不是我不能满足你?”董武的声音带着熊熊怒火,宫室之内变得寂静。
“你要杀我,我不会逃,如若你不杀我,他们我见一个杀一个。”董武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带着泰山不移的气势。
我踱了出去,欣赏天上那轮明月,思念着银狼与我的小莲藕,这可比对着那对男女让我惬意很多,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两人再次在床榻之上打得火热,这次估计董武带着情绪,那女人的吟叫的声音带着痛。
第二天我捧着温水进去侍候他们俩之时,董武用眼睛打量着我。
“他没认出她?”他冷冷地问。
“看来我高估了他,也高估了她。”她懒懒地说,他要去上早朝,她不用,董武离开后,她继续躺在床上,全身软绵无力,估计昨晚被董武折磨惨了。
真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贪恋床榻之欢,我就一个银狼都已经应付不过来,并且在我的印象之中,那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好,除了痛还是痛,虽然银狼说过我是中了盅,他比较粗暴的原因,但对这床榻之事,我从不抱什么幻想。
但这个女人并不仅仅是醉心于情欲,在朝堂之下,她对天下局势,国家之事了如指掌,尤其是这段时间,她的宫中频繁有人到访,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离她的静心宫远远的,她的宫室也守卫森严,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密谋着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濯傲再次出现在她的寝宫之中,当时我正递茶水给她,她二话没说,就泼在我的脸和身上,我再斟,她再倒,似乎这样她能得到快乐,当濯傲进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有茶渣,衣服也湿透了,那手指也被滚烫的茶水烫伤。
“这个哑巴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恼母后?”
“人长得丑也就算了,做事还毛手毛脚,让人实在不舒心。”太后那声音柔媚而动人。
“张总管刚刚挑选了数十名手脚伶俐的丫头,我已经叫她送几个过来,至于这个哑女,就送到浣衣房去洗衣服吧,免得动作不利索,伤着母后。”说着他朝我摆摆手,未曾看我一眼。
“傲儿你日理万机,母后这个静心宫的事情,皇儿就不用费心,要宫娥母后自会向张总管讨来,皇儿别忘了现在是你母后统领后宫,哪会缺人?免得送来的不顺我意,被一夜鞭打至死就不好,我这宫中死的宫娥还少吗?”她的话似乎是在警告,母子两人说的话总是话中有话。
“至于这个哑女,平时倒细心伶俐,她年纪也不小了,念她伺侯了我一场,到时赐一个年纪相仿的侍卫做妾就好,母后也不要她一世为奴,皇上你说可好?”
“母后有此善心,是这个哑女的福分,怎会不好?只是她又哑又丑,估计这里最老的那个侍卫也不愿碰她,母后这不是难为这里的侍卫吗?”母子俩相视而笑,我淡然站着,奚落、嘲讽多了,我已经能做到对这些弃耳不闻。
“傲儿今日那么早过来,是否有事要与母后商议?”
“母后,狸国之事,请母后别插手,孩儿自有打算。”说到狸国,我自然想到师姐,心为之一颤,这女人又打什么坏主意?
“虽说这万里江山是傲儿你的,但江山稳,我这太后之位才能稳,所以狸国之事,母后能不关心吗?”
“如若你能夺回她的心,你们联合在一起,这就最好,如若她的心真的不在你这里,甚至还偏向连敖,这个女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母后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将她铲除,扶植听话登位者,这才是上上之策,两国相距甚远,兵戎相见只会两败俱伤,是下下之策,白白便宜了连敖与银栾。”
“这样说,莫非母后已经有全盘计划?”
“狸国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实际却是暗潮涌动,这点孩儿不会不知道吧?左相于廉野心不小,不但觊觎皇位,也觊觎女皇的美色,如若狸国女皇娶他为皇夫,他为自己以后的子嗣着想,可能不反,如今女皇只钟情洛将军,对于他多次的示好断然拒绝,他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以傲儿的聪慧,不会不知道,女皇暂时没有子嗣,她如果死了,最有机会登基的就是左相于廉,对于于廉,一直与我们关系不错,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可到现在傲儿既不想办法将女皇的芳心夺回,又不将她拉下帝位,这种无为的作风,让母后心焦,所以不得不替傲儿你先行一步罢了。”
“不是孩儿不作为,虽然狸国的确是暗潮涌动,但女皇也不是傻子,哪会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左相的确是权势过大,野心不小,但女皇身边有洛将军忠心耿耿,有右相刚正不阿尽心辅佐,几大权力互相制约,国家根基,哪?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