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了件火红的裙衫穿上。我不伤心,我偏不伤心,我不为不喜欢我的人伤心!轻握着蓝色衣裙,嘴里喃喃自语,可本以为痛到极处的心居然又是一阵刀绞剑刺。
月牙泉旁初相见,一幕幕犹在眼前,人却已经好象隔了几世,我笑着,笑着,笑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手下用力,嗤的一声,裙子裂为两半,霍去病闻声回头看我,轻声一叹,“何苦……这是他送你的?”
我扔了衣裙,径直走出门。霍去病撑起伞,默默地走在我身侧。心比雪更冷,又怎么会畏惧这一天清寒?我快走了两步,“我想在雪里走走。”他一言不发地随手扔了伞,也陪着我冒雪而行。
我不愿意碰见人,刻意地拣幽暗处行走,他忽地问:“你会做面吗?”
我怔了下,回道:“不会。”他道:“我府中的厨房晚上灶火也笼着,也有人守夜,正经大菜拿不出来,做碗面的功夫倒还有。”
红姑在吃穿用度上管得很严,用过晚饭后,园子中的厨房都要灭掉火,就是有火,今儿晚上也不知道到哪里去找厨子。我点了下头,随在他身后,两人摸出了园子。
低头凝视着碗中的面,刚吃了一口,人还倔强地笑着和霍去病说话,眼泪却促不及防地掉了下来,落在汤上,一个接一个小小的涟漪荡开。我慌忙端起碗,半遮着脸,拼命大口地吃面。
霍去病假装没有看见,自顾说着不相干的话。我强抑着鼻音问:“有酒吗?”他起身拎了两壶酒过来。随着酒壶一块递过来的是一块面巾,他一眼都没有看我,眼睛望着窗外的沉沉夜色、漫天雪花,捧着酒壶一口口喝着酒。
半醒时,只觉鼻端一直萦绕着一股清淡温和的香,待清醒时,才发觉香气来自帐顶上吊着的两个鎏金双蜂团花纹镂空银薰球。流云蝙蝠紫霞帐,蓝田青碧暖玉枕,富贵气象非一般人家,一瞬后明白过来是醉倒在霍府了。
怔怔看着头顶的银熏球,突然极其想念狼兄,觉得此时唯有搂着他的脖子才能些许化解心中的千分疼痛和万丈疲惫。
丫头在外细声试探道:“姑娘醒了吗?”我大睁着双眼没有理会。
又过了半日,听到霍去病在外面问:“还没有起来吗?”
“奴婢轻叫了几声,里面都没有动静。”
霍去病吩咐道:“练武之人哪里来的那么多觉?准备洗漱用具吧!”说完自己推门而进,“别赖在榻上,这都过了晌午,再躺下去今天晚上就不用睡了。”
我躺着未动,他坐在榻旁问:“头疼吗?”我摸了摸头,有些纳闷地说:“不疼,往日喝了酒,头都有些疼,今日倒是怪,昨日夜里喝的什么酒?”
“哪里是酒特别?是你头顶的熏球里添了药草,昨天晚上特意让大夫配的方子。”
丫头们捧着盆帕妆盒鱼贯而入,雁字排开,屏息静气,静静等候。看来不起是不行了,日子总是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仍旧继续,想躲避都无处躲避,我叹了口气,“我要起来了,你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霍去病起身笑道:“懒猫,手脚麻利些,我肚子已经饿了,晚了就只能给你留一桌剩饭。”
我伸出一根手指逗着乳母怀中的刘髆,小孩子柔软的小手刚刚能握着我的手指,他一面动着,一面呵呵笑着,梨子般大小的脸,粉嫩嫩的。我看得心头一乐,凑近他笑问:“笑什么呢?告诉阿姨。”看到乳母脸上诧异的色,才惊觉自己一时大意居然说错了话。小孩子虽然连话都还不会说,可身份却容不得我自称阿姨。有些讪讪地把手抽回来,坐正了身子。李妍看了我一眼,吩咐乳母把孩子抱走。
“要能真有你这样一个阿姨,髆儿可真是好命,让髆儿认你做阿姨吧!”
我欠了下身子道:“天家皇子,实在不敢。”李妍浅浅一笑,未再多说。
李妍端详了我半晌后问:“你这是怎么了?眉宇间这么重的愁思?”
我轻摇了下头道:“你身子养得可好?”
“那么多人伺候着,恢复得很好。你和石舫舫主有了波折?”李妍试探地问。
我岔开了她的话题,对她笑道:“恭喜你了。”
“恭喜我?喜从何来?”
“李广将军的弟弟,李敢的叔叔乐安候李蔡升为丞相呀!百官之首,金印紫绶、掌丞天子、助理万机。”
李妍面色一无变化,随意地道:“归根结底还要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