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没有鄙夷,没有愤恨,更没有恼怒。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境,他不成功谁成功?
吕大师眼底的疑惑转为欣赏,轻轻地放下茶壶,拍了拍赵崇杉的肩膀:“赵先生是吧?真是不错啊,我宣布,这一局,依然是你赢了。”
“谢谢。”虽然在道谢,但赵崇杉脸上一点感激的色也没有。
本来嘛,这是他该得的!
他谢他做什么。
没等吕大师高兴完,赵崇杉幽幽地看着他:“那,请问吕家有谁是玉雕师吗?我师兄已经准备好了。”
吕大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
这死孩子!
偏偏吕二少不知死活,大大咧咧地道:“没啦!只有我爸会玉雕,我哥只会做木雕!”
“原来是吕大师,失敬失敬。”方毅一脸诚恳地看着他:“您先请。”
我呸。
吕大师心里忿忿不平,凭什么他要和这毛头小子比试?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档次、一个级别的!
看出他的想法,赵崇杉嘻嘻一笑,一边收拾着工具,一边状似无意地道:“咳,挑战帖一旦发出,就必须走完流程哦!”
是啊,他们接了帖子,万没有比到一半又不比了的。
那说出去感觉更丢人!
真是恼火!
怎么就搞到了这个地步了?
吕大师忽然想起,是自家那个不成材的二愣子把这人给招来的,顿时恨恨剐了二儿子一眼。
满脑门官司的吕二少表示很茫然,他爹又怎么了?明明他一直站这看着哪都没去啥都没干啊!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权衡了多方的因素,将所有问题都想了一遍。
吕大师最后走回座位,拿过帖子,微笑着道:“不必比了。”
“嗯?”赵崇杉和方毅都怔住了。
“我明白陆大师的意思了。”吕大师挺直脊背,目光悠远,眉宇间竟没有什么怨恨之情:“他是想通过你们告诉我,匠人为匠,应忠于技艺,行有所止,练技先炼心……我懂了。”
“……啊?”
大师你想多了,师父没有这个意思!
看着他俩震惊的色,吕大师自认为是猜中了,爽朗一笑:“好!承蒙陆大师看得起,第一家来挑吕家,我吕某人先行谢过,改日再登门道谢!”
“……”
话说到这份上,方毅也没再坚持要和他比试。
酝酿了一下,方毅还是笑着道:“吕大师果然博学多才,师父曾说,匠人就是手和心合二为一的劳动,当时我没大明白,今日听了吕大师这番话,倒是瞬间就明白了。”
若是换成旁人,这样的吹捧之言绝对会一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但是由方毅说出来,却无比的顺耳。
吕大师难得的笑得满脸慈祥,虽然因为向来板着脸,脸上的纹路极深,笑比哭还吓人,但是还是很难得了。
至少他的心情是真的挺愉悦的。
旁边的赵崇杉很没眼色地补上一句:“另外,吕二先生昨天得的一块金丝楠木料,是在宋老板店里拿错了的……”
那一瞬间,风起云涌。
不止吕大师变了脸色,就连吕大也瞬间明白了今天这灾是怎么来的,眼刀子梭梭飞,吓得吕二少脸都白了。
“啊,您放心,我明天就让犬子亲自给您送过去,哎呀真是抱歉,还让你们亲自来一趟。”吕大师努力维持着笑容,坚持得很是艰难。
寒喧一番,吕大师亲自送他们出门,并约好了等陆子安回来就上门拜访。
从吕家出来的时候,方毅还带着和煦的微笑。
等坐到了车上,他脸上的笑容就瞬间冷了下来,凉凉地盯着赵崇杉。
“师兄……”赵崇杉脖颈上的汗毛都一根根竖了起来,浑身发炸:“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呵。”方毅打量他一眼,玩味地笑:“不错啊,这么嚣张的是吧,很有自信是吗?出门前大师兄怎么说的?必须十拿九稳!你就是这么稳的?”
一听这话音,赵崇杉就知道坏事了。
他刚才比试的时候托大了,师兄要来清算总账了。
“不是,师兄你听我解释啊!”赵崇杉嚷嚷着,理直气壮地道:“高手过招,点到为止嘛!你看,别人都以为我会赢得很艰难,但我就不,我赢得很轻松!所以那吕大师才那么狡诈,比都不敢比了,你看这是不是省了好多力气!”
“胡说八道!”方毅一巴掌糊他脑门儿上了:“你这叫什么点到为止?没看到吕大脸都阴沉得要滴水了吗?”
赵崇杉的行为,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比试了。
这是打击,从根本打压了吕大的自信。
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轰轰烈烈地将他对一直以来坚持的信念通通碾成了渣渣。
“我错了我错了。”赵崇杉抱着脑袋没地躲,哎呀哎呀叫得欢:“我就是想另辟蹊径嘛!你看,在所有人都以为我会选择大家耳熟能详的作品的时候,却漫不经心抛出了小玩意儿,以不变应万变,下次去挑别人的时候他们保准吓得屁滚尿流!”
见方毅露出深思的情,他又得瑟起来了:“要是多来几个像吕大师这样不战而降的,我们能省多少时间!到时师父就很快就能回来了!”
听了这句,方毅眉头一肃,咳了一声,瞥了眼前头开车的宋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