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过了。」
「你倒机灵。」老师赞了一句,解释道:「他虽不是杨廷和一党,却和杨是同乡,私交尚厚,与我也有些交情,便来此做说客。」
沉吟了一会儿,道:「丁聪、文公达乃是杨廷和一党,与我素无交情,不过武承恩那里我倒可以书信一封,他是现职的杭州卫指挥使,对杭州官场或许有些影响。」
顿了一下,笑道:「听说你和她女儿关系密切?」
「这倒不假。」我并没有隐瞒,把武舞的事情讲了一遍,就连那晚在悦来的事情也没有放过。
老师的神色意外地凝重起来,在屋内来回踱了好几趟,才道:「老武竟这般沉不住气。」
语气中竟隐隐有些责怪的味道。
我心中疑云顿起,涎着脸凑到他面前:「老师,您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学生呀?那个武承恩生怀异术,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啊?」
老师却突然转了话题:「动儿,今年是你的本命年吧。」
我点点头,他望着窗外悠悠白云,颇有些感慨地道:「真是日月如梭呀,一晃十七年过去了。」
「十七年?那不是我跟随师父的时间吗?难道他老人家认识师父不成?」我心中暗自揣摩。
老师没理我,自顾自道:「动儿,你知道我门下弟子三千,可叫我座师的只有三人。叔贤少年得志,弘治十八年就中了进士,仅比我晚了六年,说起来我与叔贤谈经论道,实是亦师亦友,彼此获益良多;惟乾乃至诚君子,有颜回之风,正德十一年中举后一直追随我左右,直到前些日子下狱。」
「弟子我也不差呀。」我讪讪道,我知道我的两位师兄都是一时之选,方献夫天纵其才却是方正之人,而冀元亨更是谦谦君子,我的性格显然和老师知行合一的思想背道而驰,他收我为弟子当时也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而为师我自从隐居龙泉山以来,几乎足不出余姚,中间仅仅去过应天府一趟而已。」
老师说的虽然平淡,却在我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那老师您是为我专程去的应天府喽?这么说来,您真的认识我师父?」
「岂止认识,李逍遥乃是我的同门师兄!」
「啊?」我实在压抑不住我心中的惊讶,忍不住惊叫起来,一个功在社稷、日后定然名垂青史的一代名臣儒将竟然和江湖最有名的淫贼是同门,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是哪个门派、哪个师父教出了这么两个性格如此迥异的高徒来?!
「为师幼时多异事,五岁尚不能言……」老师缓缓道。
自从我拜了座师之后,我就留心起有关老师的事情来。听老师这么说,我立刻联想起那些传说来,在那些传说里老师乃是太师母怀孕十四月才生出来的,在老师出生的那天,他的祖母王岑氏梦见金甲神人自云中将其送下,故而老师原来的名字就叫做王云(注1)。
「那是我五岁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的师父,他是我父亲在京城做詹事府少詹事时认识的一位异人。他收了我做记名弟子,并以一身精湛的内力加之绝世的医术将我闭塞的经脉打通,又授我内功心法来强身健体,十年之后,我在江湖历练,在居庸关见到了你师父,也就是我从未谋面的师兄李逍遥。」
提起三十多年前的往事,就连老师这样的大英雄也难免感慨万千,而我也是心潮澎湃,跟随师父多年,他老人家从没提起过自己的出身来历,而今终于有了线索。
「师兄比我大七岁,那时他已经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声,他一生喜好女人,于是化身千万,像什么『金燕子』、『俏潘安』、『花僧』之类的江湖名号在他名下能有七八个,当然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那个『鬼影子』。师兄他虽然风流却不下流,而且博学多才,为人豪爽,我与他一见如故,两人一同闯荡江湖整整一年,我俩足迹遍及神州,可谓大江南北任我遨游,山川名胜俱在我脚下,真是何等快意的一年啊!」
老师的声音慷慨激昂起来,连我觉得有些热血沸腾。
「之后,在南昌师兄他参加完我的婚礼之后便飘然而去,我也回余姚潜心读书,这一别竟二十余年未曾相见。」
「那是正德三年,我被谪贵州龙场驿丞,师兄找到了我,说收下了一个弟子也就是动儿你,他要我将师父传下的内功心法、剑法和医术整理出来,好传给你,我那时已是无意江湖,自是应允,你师父拿去后将内功心法与洞玄子十三经合而为一,就是你现在所学的洞玄子秘注十三经。去年他感到自己大行在即,便托我照拂你,这才有我的应天之行。」
我闻言不禁热泪盈眶,师父待我真是恩重如山呀!心中百感交集,翻身在地叩首道:「老师,原来您早就是我的师父了,徒儿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动儿,你现在该明白了吧。」
老师把我拉起来,道:「我师父弟子只有二人,而师兄和我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徒弟,就算师兄没有遗言,我也要好好照顾你。」
「弟子已经长大成人,照顾师父才是正理。」我诚恳的道,老师却哈哈一笑道:「我这把老骨头有你两位师母照顾也就足够了,还是说说你自己吧。」
「那……」我眼珠一转,把话题扯回来,问道:「师祖究竟是何门何派?那武承恩是不是也跟两位师父有关?」
老师没回答,却把脸一板教训起我来:「动儿,你行走江湖千万不要存有门户之见,一个门派的好与坏,需要自己去观察,要知道江湖传闻实在是有太多的不实之处了。」
这话我倒深有同感,不由自主地点头称是。
老师颜色一霁,才缓缓道:「你师祖和你师父就是魔门日宗前
后两任宗主,而武承恩则是月宗的高手。」
虽然我隐约觉得师父定与魔门有着密切的关系,却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是魔门日宗的当代宗主,不过只有这样,许多萦绕在我心头的疑问才得以迎刃而解,为什么我的刀法与魔门的天魔刀法有很多相近的地方,为什么无瑕会说萧潇练的是天魔销魂舞,为什么师父会碰上鹿灵犀,为什么我会在牡丹阁被魔门中人相救,甚至为什么李六娘会对我青眼有加,这一切都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我其实是一个魔门弟子。
「可是……」当这些疑问消散之后,新的疑问却油然而生。
「我还是真是个笨瓜啊。」我心中暗忖,李六娘,李逍遥的六娘子,按照六娘的说法,她该是师父的第六位夫人了,可为什么五位师娘都不知道她,我那些师娘并不是些醋坛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