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湖蓝的百褶裙包裹的曼妙体态并没出乎我的预料,如果是折腰不媚、与伯相背的无颜我反倒会埋怨老天不公,她的身材并不是江南女子通常的娇小瘦弱,而是丰腴的极其匀称,这让我有些惊讶,我记得我还因此想起了我的前辈,那个能把好色写出一片优美赋文的宋玉,「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他是不是也因为见到了这般美妙的身材才发出了如此的感叹,不过这不会让我一呆;她手如柔荑,领如蝤蛴,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恍若神仙,我也只是欣赏,并不会一呆;可是,当我看到她的脸,我突然呆了一下。
严格的说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虽然那张脸桃颊樱唇、鼻隆眉黛的,但我一眼就看出那不过是一张面具!
面具是用不知名的材料制成,颜色与人的肌肤无二,只是泛着一丝金属的光泽,用青田墨玉雕刻成的眉毛和眼睫毛纤发可现,眉中央点缀着一颗上好的红宝石,红玉雕成的樱唇娇艳可人,周围一圈细小的红宝石充当着唇线,整张脸惟妙惟肖,令人叹为观止。
不过如果缺少了一样东西,这一切再怎么精巧都是死的。在钻石镶嵌而成的眼眶中间是一对乌亮的眸子,它发出的光芒灿若星河,让周围那些钻石全都失去了颜色,它的灵动彷佛给了面具生命,让刻板冰冷的脸顿时充满了生机。
我一下子呆住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但我确实呆住了。也正因为我片刻的失魂,我没有看见,在两道目光于空中交汇的那一瞬间,对面的那双眸子也有一刹那的迷茫。
「好见识?不敢当,少东主的这副面具我就没见过。」我很快恢复了常态,毕竟我受过良好的淫贼教育,而淫贼通常对美女都有较强的抵抗力。
「哦?公子若是喜欢,八十万两如何?」她边说边轻盈的坐进了檀香木的椅子里,老掌柜恭恭敬敬的递上盏茶,她轻轻啜了一口。
那红玉的嘴唇竟然可以开阖,怪不得她的声音没有闷的感觉。
八十万两?你当我是凯子呀!我借端起茶杯的当儿给萧潇打了个暗号,萧潇自然明白我的意思,原本就是绝色的她突然媚态横生,发出惊人的诱惑力,那姑娘的眼里闪过一丝异彩,就连老掌柜的忍不住看了两眼后慌忙把头转到一边去了。
我松了口气,知道萧潇用上了「玉女天魔大法」,以美女对美女本来就是压制美女魅力的最佳武器。
「这面具虽然精巧绝伦,可它不值八十万两,没有那对眸子,它连八万两都不值。」
我微微一笑,「因为它只是一片绿叶,而绿叶并不值钱,值钱的是红花,那对眸子才是红花。绿叶配红花,八百万两都算不多。」
我有些遗憾:「可惜,我找不出相同的一对眸子,这面具对我来说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老掌柜听出我话里的意思,脸上现出怒色,刚说了一句「王公子,你……」,就被那姑娘抬手打断了,她淡淡的道:「公子谬赞了。小女子面目丑陋,又尚未出阁,不敢以真面目示公子,请公子见谅。」。
她缓了口气,又道:「其实,这只面具是珠宝业中著名的工匠,也是敝号的首席工艺师周佛老师傅的呕心沥血之作,在完成这件作品后他老人家就辞世了,这是他最后的遗作。说来,这只面具的巧妙之处不是光看能看得出来的,八十万两实不为过,王公子若不是我们的老主顾,小女子开价可就是一百万了。」
从她手上的肌肤看,她的年龄绝不会比玲珑姐妹大多少。可言谈举止潇洒自如,并没有一般小女儿家的那种羞涩忸怩,显然是久经历练。
「少东主这么说,在下荣幸之至。」
「哪里,自敝号在扬州设店以来,十七年间,公子与令舅先后惠顾敝号生意六十二次,费钱一百十三万零六百两,敝号敢不以诚相待公子!」姑娘的眼里流露出诚挚的目光。
盛名之下无虚士,这宝大祥能屹立在珠宝界顶峰几十年不倒,看来还真有些手段。客人的数据这么详细,也亏她能记得住,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一夜摆平瘦西湖四艳的精彩记录。
玲珑姐妹一听却都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她们是因为我花了这么多钱买珠宝首饰,肯定是有许多相好;还是因为我仅仅拿出三千两银子给春水剑派显得那么小气,抑或是两者都有。
当然我的心里也在暗暗佩服师父他老人家,这宝大祥我只去过十二三次,照那姑娘的说法,师父足足去过五十次,我才五个师母,自然用不了这么多的饰品。
那他老人家把这些珠宝都送到哪里去了,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想起师父过世的时候,宝大祥扬州店的掌柜李大功还亲自来吊唁,我便借着机会向这位少东家表示谢意。
她也恰当的表示了对我师父故去的哀恸,然后道:「公子自令舅辞世后,十个月未曾惠顾敝号,扬州那边李掌柜还特意来信告知此事,现在看来,倒是敝号多心了,以后还要请公子多多捧场。」
说着,眼中满是恳切之意,让人不忍拒绝。
师父故去以后,我依他老人家的遗命参加乡试,之后又踏上莽莽江湖去寻找隐湖小筑,若不是为了玲珑姐妹,我哪有心思来这里!不过,现在我可真要谢谢玉玲、玉珑你们姐妹了。
「贵号手艺上乘,价钱公道,再说舅舅和贵号是十几年的老交情,我不会换到别家去的。」我并不是一个愿意轻易作出承诺的人,我是个淫贼,但我不是小人,我也知道一诺千金,特别是对美女作出的承诺。
可我还是承诺了,虽然我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我心里明镜似的,这承诺其实只为了眼前的这个丫
头。
想通这一点,我心里突然有一种恼人的感觉,这个姑娘好像很容易让人信任她、顺从她,也很容易挑起男人惯有的自大情绪,被利用而不自觉。这样下去,我岂不成了被征服的对像?!
师父曾经告诉我,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总有一方要被征服,没有征服者和被征服者,那么他们之间就根本不是男女关系。征服者自由支配被征服者的身心,这是征服者的荣耀;被征服者全身心依赖征服者,这是被征服者的幸福。
师父说这段话的时候,脸上充满惆怅。我当时并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师父极少提以前的事,我的五个师母也是一样,可我看过师母给师父作的画像,那时的师父个子虽然也不高,可风姿若神,和我第一次看到师父的那个干巴模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是什么让师父突然变得形如枯槁,直到师父死的时候我才了解了一点点。
师父想征服一个叫做鹿灵犀的女人,可他失败了。
打那天起,我就发誓,对女人,除非我不想要她,否则我一定要作征服者。
可这位少东主看起来就像她的面具一样无懈可击,别看她年龄小,我想她见过的风流才子、英雄豪杰不会比我见过的美女佳人少,这样的对手倒是棘手的很呀。
「谢谢公子,只是,公子此次要订做的手镯,敝号力有不逮,要让公子失望了。」
我一愣,我没听错吧,宝大祥还有做不出的东西?它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珠宝行,万万不会因为一个工匠的辞世,手艺就失了传,若真是这样,它干脆关门算了。我想起来萧潇的那只乳环是两年前在宝大祥订做的,那时周佛已经死了,可乳环的做工并不比萧潇的那只镯子差,莫非这里面有什么文章?
「在下知道周老师傅已经故去,要做出一模一样的怕不现实,不过,两年前在下曾在贵号定制了一只宝石耳环,那位师父的手艺也非同小可,在下这手镯请他来做如何?」
那姑娘下意识的望了萧潇一眼,我知道她在看萧潇是否带着那只耳环。其实,我当时对宝大祥说是耳环,只不过是不想惊世骇俗而已,耳环?你耳垂那么有韧性吗?能撑得动这么重的耳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