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6月30日
（二）
白灵淼独自赶着马车踏上了旅程。更多小说 ltxsba.top
尽管和大伙颠沛流离了这么久，白灵淼早已习惯了漂泊的生活，但一个人出行却还是第一次。
她的目标是银铃城。
虽然李火旺临走时，并未有说自己要去哪里，但他为了寻找北风而加入了监天司，他就一定会和监天司的人接头，银铃城作为附近最大的一座城池，去那里很有可能寻到李火旺的踪迹。
李师兄总是到处惹事，他到过的地方一定会留下他的事迹，所以到了银铃城，一定能打听到他的线索。
想到这里，本应对李火旺恨之入骨的白灵淼，嘴角勾起了一个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微笑。
「哎哟，想到你那薄情的小相公啦？」
身后的那盖着红盖头的人却从后面勾住了白灵淼单薄的肩膀，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少女的小心思。
正是白灵淼的二神。
红盖头下是那有着少量人类特征与大量兽类特征的脑袋，脑袋上五只猫科动物的眼睛闪着狡黠的光。
对于这个二神，白灵淼一直是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并不是说有多厌恶这个二神，毕竟二神其实就是她自己的十情八苦所化，只是这二神就像是一面镜子，总是将她内心阴暗的一面照的一览无遗，她有些害怕去面对自己那喜怒嗔贪恶的欲望。
好在二神的存在感并不太强，平时除了偶尔会玩心大发去戏耍一下李火旺以外，很少和别人有什么互动，就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一样。
所以当二神用那复盖着鳞片的柔软身体抱住自己的时候，白灵淼并未理会二神的举动，只当她不存在，继续赶路。
却听见二神在她的耳边道：「别这么冷淡嘛，你就这么去见你的李师兄，见了面你们要说什么？你要原谅他，说白家就是一伙白莲邪教徒？还是要找到他为白家报仇？还是……相逢一炮泯恩仇？呵呵呵。」
「你烦不烦啊。」
白灵淼被说的脸颊绯红，羞恼地推开二神勾搭着她的手臂。
「呵呵呵，究竟是我烦呢？还是你的心烦呢？」
二神被推开却也不恼，又勾搭了上去，继续调侃着白灵淼。
白灵淼忍无可忍，考虑着要不要将这可恶的二神从马车上扔下去，却听见二神话锋一转，道：「可你再这么心烦下去，怕是要见不到你的李师兄咯。」
「什么意思？」
白灵淼停下了脚步。
「你以为自己活在什么太平盛世啊？就算这里是大梁，遇到一伙劫财害命的强盗也不稀罕吧？」
「你怎么不早说。」
「就咱这小破马车，人家真要想打劫咱们，你以为我们跑的掉？」
却见说话间，路两旁的树林已跳出来十几号人，将白灵淼的马车团团围住，为首的却是一个带着明晃晃的银色头饰、嘴唇发紫的苗疆女人。
见来者不善，白灵淼和二神立刻做出了战斗的姿态。
白灵淼敲起了小鼓。
「咚咚咚～！咚咚咚～！请神嘞～～」
「小小鼓鞭一尺三，那个五彩飘带上边栓！咚咚咚～」
「往下一住一个弯，往上一指一个尖！咚咚咚～」
「打一下颠三颠，打三下就颠九掂！咚咚咚～」
「鞭要一打鼓就响，鼓要一响请神仙了诶！咚咚咚～」
经历一场大战之后，强盗们的肉体凡躯终究敌不过仙家的威能，纷纷败逃而走，只有那为首的苗疆女人被白灵淼活捉了起来。
「小女侠饶命，小女侠饶命，我招我招我全招。」
还没等白灵淼发问，那女人便率先开口道。
「其实这伙人根本不是什么强盗，只是附近普通的村民，他们是被我骗了，才深信不疑以为自己真的是强盗的。」
怪不得这么弱，原来是一伙假强盗。
等等——「骗？莫非你是——」
白灵淼忽然意识到女人话里所蕴含的重要信息。
「没错，小女不才，正是一名光荣的坐忘道。」
女人挺挺那并不傲人的胸脯，有些骄傲地说道。
「不瞒你说啊，这年头当坐忘道也不容易啊，我这才刚加入坐忘道，完不成骗人任务，是要被老大们骂的，我这也是为了完成宗门任务才出来骗人的嘛，哪成想遇到了您。这倒霉催的，哎，不是不是，我不是说您倒霉催的，我是说我自己。总之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
白灵淼一阵无语。
只能说不愧是坐忘道，果然不能以常理度之，自己还什么都没问，这女人就不打自招了。
白灵淼多少也知道些关于坐忘道的事情，毕竟李火旺一直将这伙人当做生死大敌，自己不可能一点也不了解。
这是一伙以骗人取乐作为人生终极追求的人，为了骗人他们甚至连死都不怕，是一群十足的恶人。
「身为坐忘道，你居然还敢自报家门？」
白灵淼觉得有些好笑。
「坐忘道怎么了？坐忘道也有好人的好吧。你不要总是用带有偏见的眼光来看待我们，我们坐忘道也是骗亦有道的好吧。」
女人有些忿忿道。
白灵淼懒得理这个说话不着调的坐忘道。
「那我问你，你知道李……监天司最近在做什么吗？」
白灵淼决定不和她废话，先问出自己想要信息再说，既然她是坐忘道，自己或许可以旁敲侧击打听出李火旺的下落。
「那我可太知道了，那监天司可真是坏的很，他们最近刚杀了我们敬爱的发财老大，最近好像又想去抓心浊，真是一群为祸四方的家伙。」
听着坐忘道颠倒黑白的话语，白灵淼只觉有些好笑，但她很快就发现了对方话语中的关键点。
「心浊？」
「对啊，就是和心素、心蟠一样，心字辈的那个心浊。监天司最近一直在谋划着抓心浊的事，」
说道这里，这女坐忘道一改那插科打诨的随性，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道：「我偷偷告诉你，这也是我最近才刚打听到的，我还没来得及向上头汇报，所以连我们坐忘道的高层都还不知道，那心浊啊，就藏在这牛心山附近的村子里！」
虽然还不知道那心浊究竟是什么，但既然和心素有关，那么李火旺作为监天司的一员就很有可能参与到了这次行动中。
当然，坐忘道的话，白灵淼自然不会太过相信，最多就信个一成，但还是值得去那心浊所在的地方去看看的。
白灵淼有一种预感，自己很快就能见到李火旺了，但这份预感中又夹杂着一丝不安，彷佛去见李火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女坐忘道看着秀眉微蹙的白灵淼，关心地问道：「看小女侠愁眉不展，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让我猜猜，怕不是为情所困。」
「不关你的事，」
白灵淼冷冷说道，「我不杀你，你可以走了。」
「别呀，小女侠，不对，是小恩公。」
听到要赶自己走，那坐忘道反而不走了。
「我何曾有恩于你？」
「不杀之恩为大恩。恩公的大恩，小女子理当涌泉相报。实不相瞒，小女如今虽为坐忘道，但以前其实是修炼过苗疆蛊术的。」
女坐忘道眨眨眼道。
「我们苗疆蛊术中最出名的便是情蛊，」
说着，女坐忘道笑嘻嘻地拿出了一条小小的白色蛊虫道，「就是这个，你拿着，只要在上面滴一滴血便可使其认主，再将其喂给你的心上人，他就会被你深深迷住，对你言听计从。怎么样，不错吧？」
「嘿嘿，那我就不打扰小女侠了，告辞，告辞。」
女坐忘道将蛊虫硬塞给白灵淼后，便一熘烟跑掉了。
白灵淼收好蛊虫后，怀着有些忐忑的心情，再次踏上了寻找李火旺的旅程。
照着女坐忘道所指的路，白灵淼又走了不多时，隔着翠绿色的树海，遥遥地看见了一辆坐着六个人的马车。
而其中一人，正是李火旺！白灵淼感觉心脏跳得厉害。
却看到李火旺竟彷佛察觉到了自己的视线似的，向树林中看来，白灵淼赶紧先一步低下身子躲在了灌木丛中，躲过了李火旺扫来的视线。
明明已经见到了许久未见的李火旺，白灵淼却胆怯了。
她还是无法坦然地去面对李火旺。
但她不敢面对，性格更为奔放张扬的二神却毫无顾忌。
等白灵淼发现二神已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二神已出现在了那李火旺的身边。
白灵淼大惊，心中暗啐那二神的不检点，却也有些嫉妒那二神坦率。
自己如果也能向二神一样，敢说敢做，敢爱敢恨就好了。
看着远处自己的二神与李火旺那伙人交谈着，白灵淼悄悄走进了些，想要听清他们谈话的内吞，然而白灵淼却没有注意到，她周围的白雾变得越来越浓了。
不多时，二神回到了白灵淼的身边，向她转述了李火旺等人的对话，什么心浊什么说书人之类的，听得白灵淼云里雾里，但白灵淼还是决定悄悄地跟着李火旺，如果能在危机时刻帮到他……然而，诡异的白雾却没有给她继续思考的时间。
就在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被心浊藏起来了。
那是一个时间变得无意义的世界，没有死亡，亦没有出口。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思考，白灵淼什么也做不了，但她想到最多的还是李火旺，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的人生已经离不开李火旺了，无论是爱是恨，自己都必然会与李火旺纠缠一生。
不知过了多久，白灵淼感到忽然眼前一亮，她被心浊扔了出来。
一个人恰在下面稳稳地接住了她，两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包含的东西却很多很多。
李火旺刚刚将自己放下，白灵淼却惊恐地眼睁睁地看着李火旺再次消失在自己面前，自己又进入到了那个世界之中。
很快，白灵淼感到自己又一次被扔出了那个世界，和二神一起。
这一次，白灵淼终于看清了那个将自己扔来扔去的心浊的模样。
一个衣衫褴褛、骨瘦嶙峋的男人。
白灵淼看到了李火旺对自己眨眼示意由他来想办法解决掉这个心浊，她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听从李火旺的指挥，而是看向了一旁的紫穗剑！这是唯一可以杀死心浊
的机会！于是，就在李火旺使用大千录牵制住心浊的时候，白灵淼动了。
她借助身旁一同被心浊丢出的二神的反冲力，顺势拔起紫穗剑，一剑刺穿了心浊的额头。
心浊死亡的瞬间，四周的一切安静了下来。
然而白灵淼却却感到一股冲天的煞气进入到了自己的体内。
紫穗剑的煞气瞬间冲入了白灵淼的神识，冲溃了她的软弱与迷惘。
白灵淼笑了，她笑得如此的张扬跟喜悦，彷佛要把心中积攒的一切都通过笑声发泄出来。
这一刻，之前所有的迷惘和纠结都变得烟消云散了。
她活了十几年，从未体会过如此恣意快活的感觉。
却听见李火旺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把剑给我！快把剑给我！！」
白灵淼看着向着自己走来的李火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举起了右手握着的紫穗剑。
随着锋利的剑身一扬，李火旺的胸口瞬间大开，把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暴露在寒冽的空气中。
下一刻，白灵淼贴了上来，紧紧地跟李火旺贴在了一起，李火旺身上喷涌而出的血液，把她身上浅色衣物迅速染红了。
「啊……」
沐浴着他那滚烫的鲜血，白灵淼脸上露出一丝舒畅。
多么愉悦的感觉啊，多么舒畅的感觉啊。
看着那猝不及防下满脸惊愕的李火旺，白灵淼踮起脚尖，深深地吻在了李火旺的红唇之上。
几息之后，白灵淼缓缓扬起头来重新打量着李火旺，嘴角微微上扬她再次笑出声来。
「淼淼，别这样好吗？」
看着李火旺露出极度挣扎的表情，白灵淼感到更愉悦了。
是了，就是这种感觉，难怪坐忘道总喜欢到处骗人，甚至为了骗人，连命都可以不要。
看着现在李火旺充满痛苦与挣扎的可怜模样，白灵淼终于开始理解这种最纯粹的愉悦了。
攻击欲、占有欲，人的快乐，都是通过侵占他人的快乐来实现的。
为何自己过去会那么纠结、那么痛苦？就是因为自己总是将希望寄托于他人身上，无论是白家还是李火旺，她总是将这些「外物」
作为精神的寄托，所以当这些「外物」
离她远去的时候，她才会那么的悲伤，那么的痛苦。
寄托于外物，不会带来长久的希望，只有自己，只有自己的自由，自己的自在，才能带给自己永恒的幸福！于是白灵淼的表情渐渐收敛，彷佛又重新变回那位温柔的少女。
她面带羞涩地问道：「李师兄……是这样吗？」
看着李火旺眼中亮出一丝希望，白灵淼憋不住了，脸上的羞涩瞬间被亢奋给替代了。
「哈哈哈！怎么可能啊！你在做什么白日梦呢，李火旺？」
「我才不想变回之前那种自怨自艾的鬼样子！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无所谓！实话告诉你，我别提多自在了！」
「要是早知道能这么自在，我早就握你的剑了！再则说了，你看看你这样子，再看看我的！多般配啊！哈哈哈！！」
说着这些狂言狂语，白灵淼脸上偶尔露出一些仙家才有的东西，比如毛耳朵又或者几片蛇鳞。
表情极度痛苦的李火旺颤抖地把对方搂进怀里。
「淼淼……我对不起你……」
白灵淼依偎在李火旺怀里闭上眼睛，闻着李火旺身上浓浓的血腥味，脸上露出一丝舒坦，「李火旺，你可以回牛心村了，大家都等着你呢。「李火旺松开白灵淼，表情十分复杂地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许久，李火旺痛苦地哀叹道：「你放心，这事情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让你变回原样的。」
Ｃ*〇*
变回原样？你又懂了？别开玩笑了？！白灵淼既好气又好笑，她举起纤细柔软的右手，径直伸进了李火旺胸口，就如同揪起衣领般，紧紧地揪住了那颗炽热的跳动的心。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什么？我在说这种感觉很自在！你凭什么决定我变成什么样的人？」
白灵淼微微竖起锋利的黑指甲，轻轻刮擦着不停跳动着的心脏，而后向着李火旺的心脏插入一个尖头。
下一刻，十几根黑色的触手从李火旺体内钻出，死死的缠住了白灵淼的手臂，让她不能再进一步。
被奇怪的触手缠上，白灵淼却丝毫没有慌乱。
果然。
「李岁，别这样。」
随着李火旺痛苦的命令着，黑色的触手缓缓缩了回来。
白灵淼把手从李火旺的胸中抽了出来，用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李火旺，在他身上擦了擦手上的血。
当干完这些后，白灵淼迅速靠前，小鸟依人般亲昵地依偎在李火旺怀里。
然而跟她这亲昵的举动不同的是她口中充满尖刺的话语。
「别觉得我这辈子就赖定你了，还没成亲真不一定呢，老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李火旺身上的挂件。」
看着李火旺无比挣扎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一股愉悦感再次涌上了白灵淼的心头。
做了这些疯狂的举动，众人纷纷将注意力投向白灵淼，白灵淼此刻也丝毫不怯场，神态张扬的回瞪着。
然而现在却并非是抒发「儿女情长」
的时候，他们还要将心浊的尸体运回银铃城。
搀扶着李火旺，看着李火旺不断变换挣扎的表情，最后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白灵淼不禁掩嘴轻笑。
夜色降临。
篝火旁，白灵淼跟李火旺跟过去一样相拥而睡，这种感觉已经很久没有过了。
只不过很显然两人都失眠了，在篝火的照映下，两人四目相对。
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的李火旺，白灵淼嘴角微微一翘，凑到李火旺耳边低声狡黠地问道：「盯着我干什么？怎么？都伤成这样了还想行房吗？」
李火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心疼地把白灵淼搂在怀里。
白灵淼掀开李火旺的皮肉，把脑袋钻进去对着那跳动的心脏亲了亲。
「放心吧，我还是之前跟你一起生死与共的白灵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