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6月1日
第331章母子落入歹徒魔爪
掩上后门时,田一天听到父亲田胜朴的鼾声从家里传来。在田里辛苦了一天,又帮孟怜儿上药地忙了半下午,这个昔日强壮的山里汉在倦意的席卷下悄然进入了梦乡,就靠在竹椅上睡着的。
田一天听着父亲的鼾声,看着飘洒的月光,心里涌起一丝安定与祥和,那是在艰难困苦的日子里,依然葆有的一点安详,柔和着他的少年心。
他哪里知道,这已经是他享受到的最后一次安定祥和,也是这个家最后一次呈现出来的安定祥和。
他沿着石头阶梯,提着空箩筐,一步步走上晒场,举目望去,却不见母亲孙月的身影。
如今回想起来,他甚至能清晰地忆起那一刻月光的空旷感,在他心中拉起了警报一般的惊慌。
还没能收拾完的半干草药任月光吹动着,晒场上除了草垛便无一物,母亲这是去串门了吗?不大可能呀,怎么会活儿干到一半便去串门?
难道……
念头从心中划过,田一天便准备喊人。然而,他的嘴还没来得及张开,声带便如卡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一双大手扼紧了他的咽喉,如同一把钝剪刀,要去剪断他的脖子。
田一天能够感受到那绝对是一双成年男人的大手,才会那么粗大而有力。但即使这样,他并不就放弃挣扎的希望。他用手肘猛捣向后方,脚也伸向后边,试图去绊倒对方。他相信自己,像只半大的牛犊,就算一个大人,他也并非就打不赢。
他的力气显然令对方大为意外,差一点就被他绊倒。可惜的是,对方似乎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很快,又有一双手伸过来扳住他的双肩。紧接着,第三双手也到了,用一块充满尘土味和汗腥味的毛巾,紧紧勒进他口中,薰得他差点就呕吐出来。
顿时,他如同哑巴,所有的呐喊都只酝酿在喉咙中,无法发布给眼前的月色,以及惊涛般刮来的夜风。
再下一刻,就连月色他也见不到了,因为第三双手继续扯过一块毛巾,这次是蒙在他的双眼上。
一秒之间,月光谢幕了,满天的星星都死掉了,整个世界陷入了黑暗,惊惧而又无助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黑暗。
这还不算,一个麻袋当头罩了下来,就像平时他盛装那些善良的药草一般,善良而未来得及涉足这个复杂世界的他被盛装进了麻袋中,那些人扛起他。
他又盲又哑,成了一个五官失去二官的人,在麻袋中挣扎,换来的是对方三个人再次一起动手,将他的双手绑上,双腿也绑上,重新塞入麻袋中。
就这样,他浑身被绑,只有耳朵还活着,凭着听觉与感应,他能感觉到黑暗的大地在脚下飞快地退却,那些人似乎轮流扛着他飞跑。那飞跑的方向不用说,一定是离村子越来越远,离山林越来越近;离天堂越来越远,离地狱越来越近。
他现在回想,依然能体会到自己十二三年前那个夜晚的惊惧、心急如焚。僵直在麻袋中,他不只为自己惊惧,更为母亲的下落而心急如焚。
他已经完全能够猜到,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而且居然来得那么快,那么急遽。一定先于自己之前,母亲就被以同样的方式,落入了对方手中。
此刻的母亲,一定同样被蒙了眼、塞了嘴,躺在另一只麻袋中,向着幽暗的林中奔行。
而如果父亲没在对方下手之列的话,那么此刻父亲一定还倚在竹椅中,安然于某个充满倦意的梦。那个梦中,或许他会想到一天的劳作,想到妻,想到儿,想到生活的苦,也想到苦中泛起的醉人的甜。
不知道被扛着奔行了多久,再次见到光线时,已经处身在一间破屋中。那不过是破屋中一只昏黄灯光混合着屋外的月光,不过,由于田一天的双眼被蒙得太久,乍见光明,竟显得那么强烈刺激,差一点把阴柔的月色错当成了人间艳阳,把黑暗鬼魅的世界错当成了朗朗乾坤。
屋子不大,却居然站着六个男人!越过那六个男人,田一天终于找到同样从麻袋中扔了出来,缩在地上的母亲孙月。
“妈!”田一天大叫了一声。叫完才发现,声音从喉咙中发出,又落回了喉咙,只有他一个人能够听见。因为,蒙在他双眼的毛巾松开了,但勒在他嘴中的毛巾却依然没有放松半点。对方压根就没想让他有机会叫喊出来。
田一天看到自己像一条缺水垂死的鱼,因为求生而爆发出暴烈的弹跳力,被绑住的身躯整个高高地弹跳起来,差点撞倒离他最近的一个平头男人,然而终究没能得逞,重又重重地落回到地上,砸痛了他自己的腰与臀。浑身被绑,不仅手脚动不了,就连起码的蛮力都受到了限制。
“马勒巴子,叫你蹦达,小兔崽子!”两拳头砸在田一天脸上与眼角。脸与眼都是火辣辣的痛,辣出了眼泪来。
田一天看到母亲孙月同样扭弯了身躯,伸长脖子向他张动着嘴,显然是看到儿子被打,想要制止却发不声音,只有泪水从她眼中流淌出来。
“看样子,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松开她的嘴!”有一个一直背对着田一天的人身子转动了,看看田一天,又看看地上的孙月。
田一天立刻认了出来,那张他在心里念了一
遍又一遍,用刀子在心中划了一遍又一遍的脸。那是丁煜。
就是他,前些天的黄昏,在孟家药地边的小砖屋里强暴了孟怜儿,系着皮带离开。就是他,这些天,田一天挖深坑、削尖竹,想着像坑杀野猪那样叫他去惨死。
田一天发现,丁煜看向自己时,目光冷酷而平静,似乎,丁煜并不知道这个少年碰见了他强暴怜儿的秘密,而自己在为他精心准备野猪坟墓的事,丁煜看来也是并无察觉。
丁煜的目光轻易掠过了少年,掠过了他的掘墓人,像在俯瞰一只蚂蚁。听到他的吩咐,一个三角眼男人和一个酒糟鼻男人一起松开了孙月嘴上的毛巾。
第332章她被群氓施暴
田一天努力回忆着十二三年前那些男人的面孔,无法全记得逼真,但好在那些男人都算长得有些特征,所以他大致回想了起来。
除了丁煜的面孔看起来长得就像一个生意人之外,其他五个男人都偏粗俗。他们自然全是丁煜的五个手下,而且实际上,在这深山中以种药工人的名义悄悄存在着的,肯定不只五个。
这五个刽子手一个三角眼,一个酒糟鼻,还有一个大脖子像个缺碘症患者似的,一个高颧骨,一个耳朵下边长着只醒目的肉瘤。
“小天!”屋子里,孙月一被松开嘴巴,立刻便尖叫起来,喊出儿子小名。
“救命啊!来人救命啊!”喊完儿子名字,孙月又扯开嗓子向外边呼救。
然而,丁煜却抱着双臂像看戏似的,无动于衷地看着孙月尖叫,也不命令手下去制止她。
“叫吧,这里深山老林,离你们村有十来里呢。你叫破嗓子,看看会不会有个鬼影出现?”丁煜好笑地抖抖肩膀。
果然,就像是为了证明丁煜的话极其英明正确,外边除了被惊起的几声鸟鸣,再无其他反应。
孙月连叫几声,也便发现了求救的无望。深山中就算白天都少有人影,更何况现在是晚上?实在要有,也除非像护林的老徐几个。可林子那么大,老徐他们又怎么可能深夜转悠到这来?
“你们……到底是些什么人?!”孙月转而厉声问眼前包括丁煜在内的六个男人。虽然孙月知道有老板承包了大山种药,却并没见过这个老板,自然也便不认识眼前的丁煜。其他几个男人她就更不认识了。
“你根本不需要知道这些。”丁煜居然友好地笑着,向她摆了摆手掌,“你只需要回答我们的问题。而且,问题真的很简单,太好回答了。”
“我一个种庄稼的,平时都……不怎么出门,有什么能告诉你们?”孙月忐忑着问。
“当然有,就看你愿不愿意说了。”丁煜脸上的笑更加有了迷惑性,他扬起手来,手指拈着一粒拇指大小的暗银色东西,正是孙月同银元一起卖给小贩的银马,“你在街上卖给钟长毛的这个小玩意儿,哪儿来的?”
“什么……钟长毛?我不认识那个人呵。还有……你手上这个小玩意,我也没见过。”孙月目光闪烁着说。她眼中有恐慌也有后悔,似乎终于明白那几块银元为什么能够卖到八千元高价了。原来真正的奥秘在于这粒毫不起眼的小银马。
“还愣着?”刚刚还礼貌微笑着的丁煜突然踢了三角眼一角。
三角眼如获命令,立即冲上前去,啪啪,连续两记响亮的耳光扬起在孙月大眉大眼的脸蛋。
“唔!”见母亲被打,田一天立刻想要冲过去帮她抵挡,他太急,都忘了自己手脚是被捆的,结果刚站起没多久就扑通跌倒在地。
他在心中咒骂着这帮饿狼,同时也在心中责怪着自己。晒场上当时他还在寻思,怎么样想办法将这粒银马从小贩手中赎回来,以免万一生出事端。只是万万没想到,事端来得却如此之快。
啪啪,又是两记耳光。
“唔!唔!”田一天叫喊着,也怒骂着,然而叫也好骂也好都只有他自己一人听得见,因为他嘴上的毛巾依然勒着至今没有松开。
他口不能言,手不能伸,脚不能张,只有把肢体当作他的语言,在地上翻滚,试图一路翻滚到母亲的脚边去。就是挨打,也要跟母亲躺在一起挨打。就是动不了手,也要用少年的身躯帮母亲遮挡耳光拳脚。
然而他并没能如愿翻滚到母亲的脚边去。丁煜用脚止住了他,并且抬起另一只脚,踢得田一天小腿抽搐了一下。田一天真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礼貌的所谓生意人,力气居然还挺大的。
“绑好了,大戏还没开始就这么激动,呆会要是真开演了,那还得了?”丁煜努了努嘴。
一个肉瘤男人和一个大脖子男人立刻会意,扯起两道粗绳冲过来,拖起地上的田一天,按在屋内木床的床腿那儿,将他一道又一道地,捆绑在了床腿上。田一天少年的蛮力虽然不少,可此时手脚被捆,哪能挣扎得过那两个成年男人?硬是看着自己被绑死在床腿。
绑好了,大脖子顺便又给了他两拳。
“别!你们放开我儿子,不要打他!”孙月尖叫,比她自己被抽好几个耳光时还叫得凄惶。
“那你是愿意说了?”丁煜冷看着她问。
“可是我不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孙月恐惧地摇着头。
“你这样,就不能怪我了。”丁
煜无可奈何地冲孙月摇了摇头。然后,丁煜将头转向了他的五个手下们。
“你,你,你……”丁煜伸出食指来,一个一个地点着他的手下们,像在点兵点将一般。他手指每点向一个手下,那个手下脸上就乐开了花一般绽放出邪恶的笑容来。可是丁煜地手指又从他们头上滑过去,于是他们脸上转而便是失望。
“你,就你了,你最近干事挺卖力的,就让你来当这个领头羊,第一个尝鲜了!”丁煜的手指最后意外地点在那个瘦瘦的高颧骨男人身上。
“谢谢老板!”那个高颧骨男人喜不自禁,高兴得险些跳起来。然后,第一个动作便是脱掉自己衣服,向孙月扑过去。
“啊!干什么?!滚开!你滚开!”孙月的恐惧瞬间又提升了几个高度,因为过于恐惧而颤栗起来。她想去扑打高颧骨,然而手却被绑在身后。最后,她只能伸出腿去踢对方。可惜,回应她的是高颧骨手双手抓住了她的裤管。
“嘶!”的一声,裤子撕裂的声音。
第333章令人发指的兽行
“唔!唔!”田一天痛苦地摆头,显然明白了对方将要做出如何禽兽的举动。
“我说我说!”孙月边哭边叫。
“让她说!”丁煜叫道。
高颧骨男人不得不提着自己已经脱下的裤子,挺不情愿地停下来,等着孙月说话。
“是我,是我。”孙月一边说,一边用泪眼望向儿子两眼。只有田一天能够读明白,母亲是希望不要扯到他身上去,是想自己将银马的事揽下来。
“是你在哪儿找到的那颗银马,好好想,好好说,不急。”丁煜摆出一副颇有耐心的样子。
“我想想……是我,在走路的时候,对,就在村口路上捡到的!”孙月像是恍然大悟,记了起来。
“你跟我继续!”丁煜手向高颧骨一指。高颧骨立马又脱下他的裤子,同时也完全扯下孙月的所有裤子。
“不要啊……我再想,不是路上捡的,是田里,田里捡到的!”孙月越说越慌,除了拼命躲避高颧骨男人,除了哭泣,别无办法。
“不老实!还是不老实!孙月呵孙月,你哪怕说是偷了村里哪个汉子,对方送给你的,我都相信。你偏偏跟我说什么路上捡到、田里捡到的,你再捡几个给我来看看?!”丁煜失望地摇头。
“你让我慢慢想想,太久了……我一时想不起……”孙月哀求着丁煜。田一天听得出母亲的意思,她是想编个像样的说法,至少不能让丁煜他们将怀疑的重点转移到儿子身上去。
“你想瞒着,再给你十天也想不起;你不想瞒,现在就该说出来了。孙月,你要知道,我们可是特意把你儿子都绑来了。你呆会被几个男人给玩了也就玩了,可你儿子现在却是全程见证呵,你看,虎头虎脑多可爱的一个小家伙,你就不担心他亲眼看着自己妈被几个男人欺负,一生都背负着心理阴影什么的?”丁煜怪笑着望向田一天,对于虎头虎脑的田一天,他完全是那种看小孩子的、不屑一顾的目光,“孙月,说还是不说,你真不想慎重选择一下?”
“太久了,我真想不起……”孙月哭着摇头,见对方拿儿子来威胁,她恐慌更甚。
“愣着干什么?看你的了!”丁煜一脚踢在高颧骨身上,后者惊喜地踉跄了一下,重新又恢复了神采奕奕,像要做新郎似的,扑倒在孙月身上……
“滚开!畜牲!不要啊……”孙月痛苦挣扎,从面部到整个躯体,无一不陷入扭曲。
不知道世上还有没有比这更加撕心裂肺的事情。田一天眼见母亲被人扑倒在地上侮辱,痛苦得两只血红的眼珠都快要鼓跳出来。他不只是喉咙中发出剧烈而含糊的嘶鸣,同时小牛犊般的身躯更拼命撞击着床腿,头部更是一下一下撞着脑后床柱,撞得木床直响。
当时的他,多想拥有上天从天而降赐予的力量,去拼命,去杀,将眼前六个男人杀到一个不剩。然而,他知道那只是存在于大片中的超人故事,而眼前是生活,是现实。
他知道自己就算松了绑,也干不赢眼前的六个成年男人,所以,他呜呜嘶鸣着,其实是想引起丁煜他们的注意,让对方给他松了绑。只要松了他口中勒着的毛巾,让他能够开口说话,他就马上喝止对方,第一时间告诉对方玉马跟母亲无关,知道古墓秘密的是他。
他也明白,自己这么说,对方也未必信,毕竟在他们眼中自己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但是,只要松了他的嘴,他就有办法说服他们相信,也有办法强行要求停止他们对母亲的侮辱。
只可惜,他无论如何剧烈的嘶鸣与挣扎,丁煜他们似乎也并未完全理解,而只是把他当成了普通的愤怒反应。
“孙月你看,我都说吧,让你儿子亲眼看着这些,真是人间惨剧呀!这得给他的人生带来多大阴影?怎么样,后边还有四个如狼似虎的男人等着呢,现在考虑说出来也还不算晚!”丁煜指着正在撞头的田一天,耐心教育给孙月听。
“我说,我说,你们放了他,先放他出去!”孙月涕泪满脸,求对方。田一天能够听得出,母亲只想换他离开这魔鬼之地,只想保他无事。
“这儿不是跟你谈条件的地方。你行了,换你上!”丁煜指使高颧骨退下,换成
那个三角眼的男人接而扑了上去……
丁煜的五个手下,就那样接二连三,如同成群结队的衣冠禽兽,轮番折磨、摧残着孙月。
奇迹终于没能降临,田一天终究没能以他少年的蛮力挣脱粗绳的捆绑。那一夜,他哭尽了一生的泪水,他不敢再看母亲的惨状,不敢再看那令人发指的恶行,唯有将头偏向一边……
“啊!”十二三年后,坐在山坳怜儿坟前的田一天突然举起手掌用力拍打自己的脑门。往事的重新浮现,母亲的凄惨,令如今早已长大的他回忆起来仍是头痛欲裂。
他终于明白,这真的是,注定伴他一生的恶梦与阴影。除非他永远失忆,永不想起。
他也终于深深体会到崔英明曾经跟他说过的理论,失忆有时候是人体出于自我保护而作出的一种反应,只因那记忆太痛、太惨,脑袋宁愿把它锁进黑匣子,让他重新去活、重新去生。
记忆中,丁煜他们并没有让田一天如愿地回避,当田一天将头侧向一旁时,丁煜不悦地嗯了一声,立即有手下跑过来,用力扳住田一天的头,将他的头重新扳正,面向地上的孙月。
田一天听到自己的颈椎想要抵抗而被扳出的吱嘎声。头无法偏转,他便选择闭上双眼。然而,对方依旧没有放过他。他们用手指硬力撑开了他的上下眼皮,让他只能是睁大着双眼。有时候,你宁愿沉入黑暗之中,却都不可得之。
第334章失贞的烈女
孙月似已木然,唯有当看见儿子被两个男人如此扭曲着,并且时不时遭受对方几拳几脚时,她才重新又了愤怒,那早已流尽了泪水、变得干涸的双眼也重又涌出泪来。她的泪水变得流不完,仿佛她的双眼,连接着人间无边沧浪的苦海,源源不尽。
当又一个男人想要扑向孙月时,她不知突然哪儿获得的力量,蓦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就如有一个无形的炮弹将她发射而起。她衣衫破烂不整,却又衣袂飘飘,在屋子里做着短暂的飞翔。
“我是知道玉马的秘密,但我不会告诉你们这帮畜牲!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们得不到的,再也没人能得到了!”孙月的声音那样凄厉,那样悲怆,但凄厉悲怆之余却竟然又透出一些得意,响在夜空中,显得格外诡异。
诡异得,就连暗暗躲在屋子外边偷看的人都吓出了冷汗。
“不!”田一天如闷雷炸响一般地吼叫。这一次,不是在喉咙中闷响,而是真的喊出了声来。因为,极度的痛加上极度的怒,再加上充斥每一毛孔的恐惧,令他竟然终于挣脱了勒在嘴中的毛巾,叫出了声来。
“拦住她,快拦住!”丁煜也同时喊叫起来,同手下们一起奔向孙月。他们没想到孙月会做出这样猝不及防的举动,没想到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情愿一死。
屋子里堆放着不少树,其中一棵树的前端正好削成了尖尖的形状,锋利得平时几乎可以用来插死野兽。孙月带着一身的伤与侮辱,却在空中飞翔出了嫦娥奔月的最后辉煌。
仿佛那不是一棵尖尖的树,而是天上美丽皎洁的月亮。
所有的叫声都晚了。田一天的叫声没能制止住她,丁煜他们的阻拦同样慢了一拍。
孙月扑倒在树的尖头,胸口正对着尖尖。田一天看到所有的事物都暗了下去,唯有那棵树的尖尖在眼前不断放大。
那是坚硬的树尖遇见柔软肉身的声音,那是树尖轻易撕破了人体的防线,刺入胸口,捅进心脏的声音。那是心脏放弃了这个人世,放弃了它对人间温情的诸般不舍,突然收紧,涌出鲜血……
“妈!妈!”田一天的喊叫声延续着母亲的凄厉,透出封闭的小屋,却终究在夜晚的密林中飞不出够远。
孙月像一只流血的破风筝,被刺穿在树尖,听到儿子的叫声,她才终于慢慢的、费力地扭转头来,看着儿子,给出她在这个世间最后的,苍白而温情的一笑。
笑声先是沙沙有声,然后微弱,然后哑然,终于,伴着她的头一歪而消失。
“曹!死了?”还没能轮到的那个肉瘤男人郁闷地骂了一声,好像他承受着莫大的损失,好像被刺死的不是孙月而是他一般。
“你特么瞎呀?!”最愤怒的却是丁煜,一记耳光猛抽在离孙月最近的那个男人,恨对方没能眼疾手快,没能阻止住孙月的自杀。
“怎么办?现在唯一的线索断了!真没想到这疯女人,竟然不要命!”有两个手下懊恼地遗憾着。
看着母亲扑在树端的身体不再动弹,田一天原本剧烈挣扎着的躯体也如同断了弹簧、卸了马达,整个人一颓,瘫坐在地,再也不去抵抗那将他捆住的床柱。
愤怒从他眼中消失了大半,仇恨从他眼中消失了大半,取而代之的,全是恐惧。
人的顿悟有时就是在锐痛中一眨眼完成。田一天在母亲垂下头去的一瞬间,突然顿悟到他该做什么。
他顿悟到现在的自己不应有怒,不应有恨。他应当恐惧。唯有装出十二分的恐惧,才符合他的年纪与身份,才是一个少年面对活生生的死亡时所应该表露出来的第一反应。
“别杀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田一天瑟瑟抖着,像所有他这个年龄的少年所应该的样子。
“他说什么?”丁煜将目光转
了过来。
刚刚被打的那个手下立刻如同将功补过一般,冲过来抬起一脚踢得田一天嗷嗷直叫:“说什么,马德,大声点!”
“别打,别打!我说,我说!”田一天被踢得哀叫一声,苦苦哀求对方。
“你说?”丁煜听到后面那几个字,眼睛一亮,但又夹杂着一些狐疑,“小东西,你能知道些什么?”
“我说,我知道的全说,但是有个条件……”田一天却吓得不敢直接接丁煜的话,只是继续抖着说道。
“没问题。但是我也丑话说在前头,你妈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如果你胆敢编瞎话哄骗我们,你会比她死得更加难看!”丁煜弯下腰来俯视依然被捆在床柱上的田一天,“现在,你可能说说你的条件了。”
“谢谢你,谢谢你,我的条件就一个,我说出来,你们就放了我,别杀我。我不想变成像我妈那样,我还想活!”田一天怀抱一丝希望,求饶地巴望对方。
“哈哈哈哈……”丁煜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一个怂包而已。不过,我喜欢你这样的怂包!毕竟嘛,命只有一条,想活命不是什么错。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只银马我妈真的不知道,那是我发现的,是我……在一个很小很小的山洞里发现的!”田一天急切地将秘密说了出来,生怕说慢了遭到对方毒手。
“你特么不早说!”大脖子手下又踢了田一天一脚。
“我早就想说了,我一直都在呜呜想说,可是你们用毛巾勒住了……我的嘴。”田一天被大脖子踢得蜷缩了一下,懦弱地解释道。
“曹!”几个手下感慨。
丁煜却没有简单地感慨,而是伸出大手捏住了田一天的两腮:“小东西,不要为了活命而编造瞎话来骗人,骗人的下场我说过了。山洞?山洞我们会找了个把月都找不到?”
“我说真的,不敢……不敢骗您。那是……很小的一些山洞,而且遮遮掩掩。别的山洞好注意,那一带的那些山洞真的很难注意到!”田一天解释。
第335章谁在偷窥
“哪一带?”丁煜问。
“名字我说不出,当时我也是迷路穿进去的……但我后来又绕出来了,所以,所以……只要慢慢找,我应该可以重新找到那个地方。我还记得……那里的小山洞不只两三个,我是在其中一个洞里发现那只小银马的。到了那地方之后,我也要一个山洞一个山洞找……凭印象,我能找到的。我保证一定能找到!找不到您再杀我好吗?求您相信我……”田一天恳求对方。
“我凭什么信你?”丁煜狠瞪着田一天。
“你能把我松开吗?我拿一样东西给您看您就知道了。其实……在那山洞中,我不只拿出那只小银马,还有……另外一样东西。”田一天胆怯地望向对方。
“老板,要不要松开他?”手下有人问。
“松吧!一个小毛孩,就算松了也翻不了天。”丁煜指使手下。
很快,粗绳被解开,田一天从床腿上松了下来。接着,他腿上手上的绳索也被解开。
果然,田一天并没有拨腿就跑的意思,而是伸手往身上掏,掏了一会,终于掏出一颗东西,像一团拇指大小的褪色泥巴,并不好看,但丁煜却双眼一亮,立即抢在了手中。
“看来你倒是没有骗人。你很聪明。至少……不失为一个聪明的小怂包。”丁煜拿着小玉马仔细看了很久,冲田一天道。
“是您在找的那个吗?那……我带你们找山洞,你得先答应不杀我。找到之后放我走,我保证不会把山洞的事情再跟其他任何人讲!”田一天似乎是被死亡吓坏了,从头到尾都不忘记跟对方谈条件,请对方放过自己,“还有……我妈的事情我也绝不会去报案,我知道你们很厉害,我不跟你们斗……”
“不错,多聪明的一个孩子,聪明到我都有几分喜欢了!这样,作为我对你的信任,这粒玉马,你仍然自己收着,就现在,带我们去山洞吧!”丁煜将玉马仍然放回田一天身上,拍拍他的肩膀。
“就现在摸黑?”田一天问。
“当然,就现在。”丁煜招了招手,示意五个手下准备一起出发。
“什么人?!”突然,三角眼脸冲屋外,警觉地大吼一声。外边有东西被碰倒的声音,有脚步向远处跑开。
“还不去看?!”丁煜率先跑到了门外。
昏沉的月光下,有道人影正沿着山沟快速跑远。
“派三个人去追,必须追到!追到之后打死扔山里喂狼,咱们找到山洞的消息,万万不能再有第二波人知道!”丁煜极其慎重而狠厉地吩咐。
五个手下中立即分出三个人,向着那道跑远的人影追了过去。然而,才追出不久,山沟的另一边突然又是一群夜鸟扑楞楞冲天飞起,如同受到惊吓。
“那边还有一个!”三角眼这才发现躲在屋外偷听的居然不只一个人,而且还躲在不同方位,看来似乎并不是同一波势力。
“你们两个,去追!”丁煜这下简直气急败坏。就是怕被同行中人给盯上,所以才扛着孙月母子到深山偏僻小屋中进行威逼,没成想还是被人瞄上了,而且还不只一波人。
两个人影看起来似乎都是偷趴在屋外,一直偷看、偷听,直到听到丁煜他们要出发,才连忙撤远的。也正是在撤远的过程中不小心弄出了响声,才被丁煜手下警觉地发现。
也就是说,丁煜通过禽兽手段威逼孙月的过程都被对方偷看到了。这还不算,最重要的是,田一天招出的山洞秘密肯定也被对方听到了,要是对方逃走后沿着这一线索捷足先登,丁煜岂不是枉费了一个来月的心思,找谁哭冤去?
五个手下分成了两波,分别向两个方向去追那两道人影,而且越追越远,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丁煜皱了皱眉,看了两眼依然老实瑟缩在自己身边的田一天,终于下了决心。
“不等了,就现在,带我去!”丁煜命令田一天。从丁煜的口气里,田一天能够读懂对方的急躁。丁煜似乎是唯恐推迟一天半天,错失寻找古墓的良机。而那两道人影的出现,令这种急切与担心又增加了很多。
“就咱们俩,晚上会不会有狼……”田一天压抑住心中的窃喜,担忧地问。
“有狼我帮你一起对付,不过你要是不敢带我去,我有办法让你现在就死得漂漂亮亮的!”丁煜听到田一天害怕,反而对眼前这少年更加放心了,他很对症下药地用了威胁的办法。
“那……还是现在吧。”田一天果然权衡之下选择了听话。
田一天在前,丁煜在后,两人借着月光,沿着山沟穿行了起来。
田一天之所以窃喜,是因为对付丁煜的把握突然上升了几分。原本,他被松绑的那一刻,头脑中形成的计划是,带这六个人一起去自己熟知的一处山洞,那儿山洞很多,田一天会故意说记不清具体是哪一个。于是,六个人渐渐就会分散去找那些可疑的山洞,而田一天则准备等丁煜落单的时候杀死丁煜。
虽然那五个人田一天同样狠不得亲手送他们去死,但要算下来,丁煜才是他们的头目,也是罪魁祸首,所以,如果非要选择杀死其中一个的话,当然是干掉丁煜。
更何况,杀死丁煜,并不只有今晚的一个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