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说是掏而不是捡,因为井底似乎有道极细的缝,石子手镯刚好便落在那道缝隙里。
田一天将手伸进缝去,他越掏,石子手镯越往底下落,怎么也没能掏上来。
他憋不住了,浮上井面,好好换了几口气,再一次潜入水下。这次他使了很大劲,在缝隙里掏、不停抠挖。突然,他感到一阵细小却强劲的吸力,将他的整只手往里吸。
这一惊非同小可,田一天赶紧收手。井底出现一个细小的漩涡,一股井水正吞下地去。仿佛那地下,出现了一个人嘴大小的口子。
算是田一天的手收得很快,没被吸进去,但石子手镯却沿着那股漩涡,瞬间吸了进去,没了踪影。
田一天以为那漩涡要一直卷下去,心中一慌,正打算逃离,却发现那漩涡不过是两三秒的事情,便停住了。仿佛地下另有一股抗衡的力量,将漩涡拒之门外一般。
严格来说,如果说漩涡是往里吸,那么地下相应出现的那股力便是往外吐。刚刚还往里面涌进的水流突然便回吐出来,形成一股向上的逆流。逆流之所以能看得那么清晰,是因为,回吐出来的不只有水,夹杂在水流中的,更有很多如拇指大小的小东西。
那些小东西并不好看,一眼看去就像是褐色的小泥团,又像是溪边常见的小鹅卵石。但,十几粒小泥团同时在一股向上的逆流中翻滚,就有了大珠小珠落玉盘、目不暇接的壮观。褐色团块中又还夹杂着几片暗灰色的东西,更加弄不清为何物。
田一天那一刻产生了错觉,还以为是自己手镯上那些石子散落了,在水中变成了褐色。他没作任何丝毫,伸手便向那些跳动的小东西捞去。
当他的手捞过去的同时,那些小泥团顷刻便又向下落去,完完全全落回了地下那张看不见的嘴。一切过程极快,快到田一天还以为只是一时的眼花。
井底数秒便归于平静,不再有漩涡向下,也不再有逆流向上,仿佛那一上一下、一吸一吐,都是只存在于他头脑中的错觉。
唯有被他捞在掌心的那个小东西能够证明,刚刚电光火石之间,确实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事情。
田一天不敢继续憋下去,再一次浮出井面,大口换气的同时,他趴在井沿,摊开手掌,仔细看手中捞住的,到底是什么奇怪东西。
手中的小东西一样褐色,一样暗灰色。两样都不大,犹如成年人的拇指而已。
褐色的那个其实应该算是米黄色与褐色相互过渡着,半透明,应该算是玉吧?在电视的古装戏里,田一天也看过一些玉饰品,可他从没见过像这样,用玉雕刻成的小马匹。
马匹虽小,但却昂首奋蹄,精神十足,不只是栩栩如生,简直就透出一股沙场狼烟的味道。雕刻的纹路里,隐隐有些发黑,看起来不知道是多么古老的物件。
暗灰色的那个,同样是一匹马,只不过却不是玉石,而很像是母亲孙月手上曾经带过的玉镯,只不过显得更为暗旧。
田一天又惊又奇,看刚刚吐出来的有十几颗这种玉马、银马,到底地下会是个什么地方,竟然在洞口便放置了那么多的银马玉马?
第326章一个人的古老秘密
一来仍不死心,想继续找回孟怜儿送他的石子手镯,二来也是格外好奇,想一探井底的究竟。田一天猛吸一口气,第三次潜入井底。
这一次因为有了探奇之心,他便多了些留意。留意之下才发现,这个井并不寻常。最上边,全是现代才有的红砖加水泥,然而往下,红砖却变成了滑溜溜的天然石头。也就是说,这个井上下的材质并不一样,下边为石,上边为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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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倒也谈不上有多奇怪,以石头垒井壁,在山里并非少见。
继续下到井底,努力探寻,却就是再找不到那串石子手镯的半点踪迹。田一天可以确定,石子手镯一定是被吞到地底那个神秘的口子中去了。不仅如此,类似的银马玉马也一粒都找不到。看来,除了他手中捞到的两粒,其他全都无一幸免地被吞回了地下洞口。
那个洞口,也是早已消失不见,就连井底的地面,也完全恢复,甚至恢复得比之前还更好,连那条缝隙都找不见了。
田一天摸索着,试图重新找到那道缝隙,探看地下的奥秘,然而摸索半天,完全不得其门。整口井在这时又变回了最平淡无奇的寻常水井。
无法久留。田一天又前后换了三次气,三次潜入井底,却再也没有任何的发现。
他只好爬出了井口,一个人坐在井边,发了半天呆。太阳照进山坳,那样炽热。方圆几里无人,全部的阳光围绕着他一个人,晒着他少年茁壮的身躯,地面留下一道孤寂无声的影子。
直到一身湿衣全都晒干了,田一天仍然想不明白刚刚发生的那些事。他只能大致估摸着,这个井底,一定是埋藏着什么重要的秘密。
他举起手中的玉马,向着太阳。他发现,玉马腹部刻有细小的文字。那文字有点像他在历史课中见过的某种古文,但他并不是能够那得出那全部的七八个字。只依然辨别得出似乎有“凉宗”两个字。
虽然他无法明白“凉宗”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也无法确知地底下到底掩藏着什么秘密,但边边角角他还是能猜到一点。他猜想,地底一定不只有玉马银马这么简单。放在最外边的,往往都是最不起眼也最不重要的,那么,在地下深处,难道有着更加夺目更加惊人的宝物不成?
他不敢确定。毕竟,这口井的外观是红砖水泥,井的建成看起来不过就是几十年内的事情。几十年的新井,又怎么可能会有藏有这么古老的宝贝?
莫非……他想到一种可能。也许,当年那些大炼钢铁的伐木人打了不少新井,直到驻扎到这处偏僻地带来的时候,发现这儿已经有了一口现成的老井,于是他们就利用古井,只是顺便用红砖水泥将井口翻新了一下而已?
或许这真的是一口年代不知道有多久远的古井,却正因为几十年前伐木人们的那次翻新,让它摇身一变,成了一口完完全全的新井,与一路上的所有新井毫无差异,没有丝毫值得关注之处。
于是,出现了这样的可能:
在大炼钢铁之前,从来没有人注意到这儿有口老井,更没有人觉得这口其貌不扬的老井有什么特别之处;
在大炼钢铁之后,人们沿着伐木人开辟的痕迹发现这里,但外地年轻人已全部撤出,人们理所当然地把这口井当成了新井。
不管怎么样,田一天都觉得自己似乎没必要在这个问题再继续苦思下去。他虽然急需钱,但还不觉得凭自己能挖掘出什么宝贝来;至于向政府部门报告,说实话,这对于当时还年少的田一天来说,觉悟要求也高了点。再说了,当时的他就没见过什么比村长还大的官,但如果叫他去报告给村长,就冲村长擅自将大山贱租给丁煜这一点,他心里就一百个疑问号。
他相信那样一来,最先找到他的肯定不会是政府部门,而会是其他来路不明的人士。缠上他和父母的,一定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想到这些,田一天将玉马银马收进口袋,重新背起半袋药草走向山里。眼下,还没有比帮助父亲治病更重要的事情。
他不仅不打算再去想那口老井的事情,同时也下好了决心,不跟任何人提起这件事,就让它变成他一个人的秘密,掩埋心里,宛如从未发生。
包括自己爸妈,包括孟怜儿,他都不打算提起半个字。
采了一整袋的药草扛回家,那两粒玉马银马他到底还是舍不得丢,就把它们藏在了自己装旧书的木箱角落,最底下。
有过去了好些天,每一天,他仍然保持着既有的习惯:送孟怜儿一起上药地,帮她一起干活。干完活送她下山回家,然后他再转身走进大山采药。
那天上午,他亲自陪孟怜儿下了山。一路上,孟怜儿不时地替他拭汗,趁山上无人的时候,她还悄悄将手穿进了他的臂弯。两人就这样挽着,沿着青草如茵的山坡并肩相依而行。他们两小无猜的背影被山风与鸟语推送着,安静而甜蜜地挪往回家的方向。那样子,就像他们已经看得到的未来,预演着夫妻双双把家还。
亲眼目送孟怜儿走回了她家门口,亲眼看见孟怜儿美丽的马尾在脑后晃了一晃,转过头来深深回望他一眼,冲他莞尔。
“去吧去吧,一定要小心点哦!不准再采山壁上边的药了,知不知道?”孟怜儿像个小姐姐似的,百般的不放心。叮嘱了好几次,才进了门,照顾她奶奶和爸爸去了。
“嗯,我保证不了!下午一采完药我就来找你!”他答应她,像是在给她一个承诺。其实每天都是这样,采完药回来就算没事他也一定会来看她,其实是为了让她放心,知道他已平安下山归来。
要是哪天他因故没去见她,那可真是大事一件。田一天就记得有这么一次,回来晚了没去见她,结果第二天她双眼都是红的,说是为他担心了一整晚
,没有睡着。
第327章她被玷污、蹂躏
这天田一天显然是吸取了教训,并没有等到太晚才回。他尽量加快手脚,麻利一点,太阳才刚下山,他就已经扛着一麻袋药草回到家了。
一放下袋子,跟爸妈打了声招呼,他就往孟怜儿家跑。孟达号称是还在养伤,人却并不在家,也不知上哪玩牌去了,只有孟怜儿奶奶躺在床上。
“奶奶,怜儿在家吧?”田一天进了屋问奶奶,一边四下望望,并不见怜儿身影。
“小天来了呵。怜儿呀,她上山去了。”奶奶从床上抬起头来回答他。
“上山?下午还用上山去吗?”田一天明明记得只需要每天给药地浇一次水就好,而今天的水上午他已经同孟怜儿一起浇过了。
“我也不知道。她爸说现在药地到了什么……关键期,每天要浇两次,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她听他爸的话,就上山去了。小天,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奶奶明白田一天一直在帮怜儿,也明白他们俩的感情。田一天看得出,奶奶是打心眼里乐意看到他们这一对人的。
“奶奶,我不辛苦。那您休息,我回家去了。”田一天打了个招呼,说是回家,但他并没有回往自家,而是往山上跑。天色将晚,他肯定得去山上帮孟怜儿一起把活干完,早点接她回家。
田一天是一路小跑,翻过几座小山包才望见了那片药地的影子。再往前跑,是一大丛树,透过树丛,能远远望见他和孟怜儿常常呆的那间砖屋。
正要绕过树丛,却只听一阵碎步从树那边向山下冲来,脚步不仅碎,而且凌乱,如同受了伤的小鹿,惊惶而悲伤地跌跌撞撞。
一个小身影从树后绕了过来,跌跌撞撞着,一头撞在了田一天身上,“啊”地尖叫一声。
“我是小天呵!怜儿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田一天从那身影一眼便认出了是孟怜儿,然而他又有点不敢相信这是孟怜儿。
她蹒跚的步履,就如同双腿间中了枪弹,半点没有平日的轻盈飘然;
她凌乱披散的头发,仿佛被谁大力揪扯后、蹂躏后,保留着暴风雨的痕迹;
她好看的小嘴现在高高肿着,脸上有红有紫,像是被谁刚刚抽打过。而眼泪,不只是装满她的双眼,更是混和着一些灰尘,涂满了她整张脸。
“小天!”孟怜儿愣了半会,终于借着暮色认出他来。她颤抖着,抱紧他。不是那种轻微的颤抖,而是剧烈地抖着,仿佛她的小身体里,经历着一场大地震。
她那不是抱着他,而是攀沿在他身上,整个身子却在往下滑倒。她唯有这样攀紧他,才不至于很快就彻底瘫倒到地上去。
“别怕别怕!告诉哥,到底怎么了?”田一天心中一沉,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从头脑中升起,令整个暮色又暗了三分。
孟怜儿却只是哭,泪水催动着她的头颅,令她一直摇头。她从来没有如此凄苦地看着他。
得不到答案,田一天却听到树丛后边的砖屋远远传来男人的声音。田一天连忙抬头,穿过并列的树杆,他能看见砖屋的门外有一个男人在引颈往屋里看。田一天依稀认出,那是丁煜的其中一个手下工人,却不知这个时候在孟家药地的砖屋旁干什么。
里边有个人走出门来,一边出门一边还在系着皮带。田一天从侧影认出来,正是承包几座大山的大老板丁煜。
“今天算辛苦你了,没什么不长眼的来打扰吧?”丁煜一边系着裤子皮带一边问。
“没有!就算有两只野猫跑过来,都被我给您赶跑了!老板,那个……爽吧?!”手下猥琐而讨好地问。
“你说呢?这样的极品妞,跟你说,就是玩个仙女,也就这样了!”丁煜明白了手下所问的事情,爆发出一阵银荡而猥亵的浪笑。
“爽就好,我在外边听那小妞一直哭叫个不停,估计吧,下次你再找她,就不是哭而是笑了!”手下跟着丁煜往屋后走。
“曹特么!畜牲!”田一天虽同孟怜儿一样在男女之事上面懵懂,但听完那两人的话,怎么也都明白过来了,目光再下意识地往孟怜儿裤子一看,只见她颤抖如抽筋般的双腿,膝盖等地方有好几个被撕烂的破洞。
更要命的是,孟怜儿发白的裤子,裤腿上部居然有小片血迹,再往上,裤裆位置,更是斑斑殷红!
“丁煜那个杂毛,他把你……”田一天只感到暮色出现了细微的裂痕,裂痕越变越大,嗡嗡作响地将傍晚的天空切成一块一块的碎片,“我去揍死他!”
田一天就要推开孟怜儿,往已经消失在屋后的身影追过去。
“小天,别去!”孟怜儿用力抱住他。因为她的力气比他小很多,根本拦不住怒火冲天的他,所以她只能用尽全力,把整个身子都吊在了他身上,像可笑的布袋悬挂在他身上,这样才终于缠绊住他的腿脚。
“他是大人,而且有两个,你会被他们打死的!”孟怜儿凄楚地哭着,拖住他,“我已经这样了,我不想你再出事!”
“不行,就算被他们打死,我也不能放过那个杂毛!”田一天也发了力,猛推开孟怜儿,结果轻易就将孟怜儿从他身上甩了出去,跌撞几步,惨叫一声摔在坚硬的石头上。
“怜儿!”田
一天意识到自己太用力,摔伤了怜儿,赶紧又跑回来,坐在地上,抱起她,像抱一个被他不小心丢弃在地的、染血的布娃娃。
“小天,好小天,你听我说。”孟怜儿哭得抽着气,好不容易才停住,“我比你恨他一百倍,可是小天,我不能让你为我出事。我这就回去告诉我爸,让他帮我报警,叫人来抓他……”
“好,我们报警,我们报警!”田一天不敢再惹她伤心,只好顺着她的话说。她现在停不下来的泪水,已经哭碎了他的心。
“……不,也不能报警。我怕……我怕村里人说我,以后所有人都会看不起我。小天……你说,我还要这样活着吗?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孟怜儿悲惨地摇着头。暮色渐浓,一次次遮掩过来,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绝望。
“怜儿别这样,你不能这样想。还记得那天在悬崖时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吗?不要怕,不要怕,我跟你再说一遍……”田一天坐在地上,她也坐在地上,两个人仿佛除了大地之外一无所依、一无所靠,就这样苦苦地坐地相拥。
第328章禽兽玷污她后
这是暮色中最无望、最揪心的一刻,他唯有用自己并不多么灵巧的嘴说着话,驱赶着暮色的包围,驱赶着世界上最黑的一个傍晚。
说到后头,田一天开始盘算,开始在心里回旋着他的计划。他虽然劝慰着孟怜儿,但他自己的手,却握紧着拳头。孟怜儿一直在瑟瑟发抖,而田一天的手,却是另外一种抖,一种铁质的、峥峥的抖动。那悄悄咆哮着的五指,仿佛在透露,它们的主人已经不再年少可欺,已经长成一个足以去面对生死的男子汉。
“怜儿你听我说,我有两个办法对付那个浑蛋!”田一天轻声告诉着怜儿。他抱着自己受伤的女人,把全部的温情给到自己的女人,却把所有的恨与怨留在两个计划里。
“第一个办法,我知道他们平时出行的规律,我会用这个对付他。我对他们的药材基地很好奇,所以观察过他们很多次。我发现他们每天都钻进深山,去往不同的地方,有两个地方,他们更是去过好几次,我估计他们一定还会去!我要在那两个地方挖一个很深的坑,在里面装上尖尖的竹杆,密密麻麻装满几十根!全部尖尖朝上!我要在上面盖上草皮,就像平时咱们在山里伪装的野猪坑那样!我要把丁煜变成一头嗷嗷乱叫的野猪,掉进去,被插死在里面也没人去救他!”田一天恨恨道。
“可是小天,要是他不死,反过来就会派人打死你的!”孟怜儿现在满脑子只有恐惧。
“你放心,就算他不死,我也有办法让他舍不得打死我!”田一天咬牙道。
“不会的,你千万别以为他会心慈手软。我刚刚想反抗,就被他打懵了!”孟怜儿痛苦地摇头。
“那是因为你还不知道我的第二个办法。这段时间,我发现他们把这几座山全部承包下来,说是做药材基地,但那种挖法,根本不像是在挖药材,倒像是地里有什么宝物要挖一样的!我甚至怀疑他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会不会是什么盗墓团伙?后来我有次跟他们相遇时,我躲在树后听他们说话,提到什么「凉宗墓」,说是价值连城。虽然其他的都没听清,但这让我更加怀疑他们是不是奔着什么古墓来的!”
“盗墓的?”孟怜儿抖着问。
“当然我瞎猜的,但就算他是药材老板,听他说话,肯定同时也是对价值连城的「凉宗墓」感兴趣。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千万别跟其他任何人说,这个什么「凉宗墓」,没有任何人能找得到,但很可能却被我给碰见了!”田一天小声告诉她。
孟怜儿不解地看他。
“具体怎么找到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些我不能跟你说。不是要瞒你,是因为告诉你,你就多了一份危险。反正你相信我,我知道那个墓在什么地方。如果第一个办法行不通,我就会用凉宗墓引他上当。只要他跟我走,我就有办法害死他!对凉驼山,我比他熟!”田一天肯定地说。
“不行!”孟怜儿稍稍缓过劲,总算清醒了一些,“小天,第二个办法千万不能用!那个办法就算能杀死他,也很可能走漏那个什么墓的消息,让很多人都盯上你,那样……你不死在这伙人手里,也会死在那伙人手里。我不想你死,不想你为了给我报仇去送死。小天,你能这样替我想就行了。你以后都不要再提那什么墓了,行不行?!”
“……”田一天怔了怔,没想到怜儿在如此悲惨遭遇之下还能事事为他着想,“好,小天听怜儿的。我会把第一个办法用最充足的时间去准备,准备到最可靠。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误落进野猪坑,被扎死的,怪不得别人!”
田一天黑暗地说着。悲怆与愤恨,把一个少年的脑浆开发成了毒汁。他只恨自己的智商,还不能见血封喉。
“让他坐几年牢吗?那真是太放过他了。他这样害你,我要他死!”田一天如同所有电视剧中最阴狠的反角,抽动着嘴角,展露出少年的恶毒。
“怜儿,说了这么多,其实都不重要。我还想跟你说最重要的一句。”田一天面部稍有松懈。
“还记得那天在山壁下我喊出来的那句话吗,我说:孟怜儿,我娶你!从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娶了你了。你已经是我的,我永远、永远不会放弃你
,你也永远、永远都是我的女人,我的媳妇!”田一天字字句句落到她耳中斩钉截铁。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他的嗓音出现了过渡,由少年的青涩过渡到大男人的浑厚。
当一句话说完的时候,他就长大成了一个男人。
“可是我……”孟怜儿娇躯再次一抖。这次的颤栗,竟不亚于之前遭受暴行而带来的颤栗。田一天能够感受到她的颤栗,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狠狠捶中了而发出的颤栗。
“别可是。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没变过,你还是那天我在山壁下娶回的那个怜儿,最漂亮也最完美的怜儿。我的怜儿,我来保护!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的。我活多久,就护你多久!”田一天并不懂太多词藻,句句皆是硬话。
“小天,呜呜……好小天。我错了,我不说那些要死要活的话了,再也不说了。我要陪你活下去,陪你一直活下去……你活多久,我活多久!”孟怜儿被她自己的泪水泡到融化,化得软软,倒在他身上。
那一刻,田一天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她哭成那样,浑身被泪水冲洗了一遍。
田一天不是说过就算的人。他最擅长的并不是说,而是做。
此后的接连几天里,他就行动起来。他像一只心怀险恶的丛林小老虎,又像一条满腹毒汁的蝰蛇,悄悄穿梭在林中。
他估计了丁煜还会再出现的一个地方,一点一点地挖土,用麻袋一袋一袋地把挖出的泥土远远地扛到别处丢掉。每次挖完收工下山,他都用草皮将尚未挖完的坑重新盖上,不被人发觉出来。
他专心致志,他积沙成塔。愚公移山做过的事,他也在做。
他每天的时间变得很紧。他要上山采药,扛着一麻袋的药草回到家,大多数人都在闹着腰酸背痛之际,父亲劝他坐在家好好休息之际,他却精神抖擞。
他猛吃几大碗饭,就继续上山,挖他的土,搬他的泥,愚他的公,移他的山。
他只是个被点燃的小男人,不是机器。他的腿也会酸,腰也会痛。肩膀磨破的时候,流出来的也会是鲜血,而不是机油。
第329章但愿有福份做你妻
一麻袋一麻袋的泥土压在他成长的骨骼上,有时候他能听到身体内部的吱吱呀呀、晃晃悠悠。他听到骨骼在喊叫,被压散了,再恢复,向着高处恢复。他感觉在那一段仇恨的日子里,身体长高了。
唯一庆幸的是,那几天,田一天忙于这些事情之余,不用再去陪怜儿上山。那几天,怜儿父亲重新变得勤快起来,亲自去药地浇水了。他跟怜儿说,她这段时间累了,先休息休息,以后再去药地。
田一天准备再挖两天的土,坑挖到足够完美了,他就要开始伐竹,把竹子削尖埋到坑里去。他在心里数着倒计时,他计算着丁煜的死期。
然而,他直到后来才知道的是,当他默默做着这一切的同时,另外一件事情却也在悄然发生着,从而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
父亲田胜朴欠了镇医院越来越多的医药费,虽然,以镇里面那点水平,并没能给田胜朴带来多大起色。田一天采药卖的钱减轻了家里的负担,但显然无法解决全部的医药费。
母亲孙月已经为这事愁眉不展很久了。他跟田胜朴没有生孩子,但田一天看得出,养父母两人的感情很好。养母孙月在村里那些女人中,长相算是中上的,能够嫁给田胜朴,只能说确实是出于一份难得的真感情。
镇医院的人还算好,倒没有急着催田家要欠款,但继续看病却成了问题。
田一天有一天突然发现孙月手上的银手镯不见了,他才知道,为了父亲,母亲把戴了十几年的银镯都给卖掉了。这让田一天更加觉得身上沉甸甸的,也觉得自己要更加勤快,为家里分担更多的重压。于是,他的暑假变得比任何一年的暑假都更为充实忙碌,除了上午采药材,中午准备陷阱之外,下午他还要再去一趟山里,再采一次药草。
天色渐黑,田一天才扛着麻袋从山上回来。下到半山坡,却见暮色中,有一个窈窕小巧的身影,挽着一个大人的胳膊在他前面走着。
“田叔,您一定很累了吧?都是怜儿不好,让您生着病还来帮我干活……呆会我帮您好好捶捶背!”是怜儿的声音。
“不累不累!上山采药打猎做不动了,做点地里事还是没问题的!”是父亲田胜朴的声音。
“叔您真好,我要是有个您这么好的爹就好了!”怜儿的声音里有感激也有些失落。
“说真的吗?那好办,等你成了我们家小天的媳妇,不也是管我叫爹?”田胜朴逗着孟怜儿。
“田叔!您老是取笑我和小天……”风中传来孟怜儿羞涩的声音,羞涩中,田一天却又能听出一丝忧伤来。
“爸!怜儿!”田一天听出是父亲与怜儿,小跑上去追上了他俩。
“小天……”孟怜儿俏生生地站住,看见他,眼中一亮,像有黄昏的萤火虫飞过。
“怜儿。”田一天回望了一眼孟怜儿,这段时间他早出晚归的,跟孟怜儿见面的时间少了,就算在上山采药,心里也老惦着她。他只知道孟怜儿在家休息,却不知怎么今天又上山了。
“爸,您身体不好,怎么上山来了?”田一天问父亲。
“小天,是我不好。今天,我爸爸说他摔伤的手又痛了,下午让我一个人去山上照顾药地。我……我怕一个人上山,就去你家找你陪我去。结果你采药还没回,田叔刚好从地里干完活回来,听说我不敢上山,他就答应陪我去上山照顾药地了。我怕田叔累着,可田叔还是坚持陪我去了,帮我一起把药地的活忙完了……”孟怜儿嗫嚅着,既有对田胜朴的感激,又有一些未尽之言的尴尬。
“爸,谢谢您!”田一天也对父亲倍加感激。孟怜儿没有说出来的潜台词,父亲不明白,田一天却明白。他明白,怜儿真正担心的不是别的什么,而是怕一个人去药地,又碰上那个丁煜,再次遭受那个丁煜的凌辱。要不是这个原因,她怎么可能舍得让有病在身的田胜朴陪她去药地干活。
“不跟你们俩闲扯了,肚子饿,我先回了,你们俩慢慢扯吧!”田胜朴却突然性急起来,笑望了一对少男女两眼,便加快脚步自个先走了。
“你爸真是……”孟怜儿当然明白田胜朴的意思,是不想当电灯泡,留他们两个自己想说啥说啥去。
“什么我爸?也是你爸好吧!”田一天故意笑她。
“小天,你不许笑我,我真希望有一天……能叫他叫爸呢。可是,也不知道咱俩能不能有那一天……”孟怜儿这次是主动抱住田一天的胳膊,两个人停下来,她倚在了他肩膀上。借着黄昏剩余的天光加上刚刚探出头来的月光,他看出她极美的双眉间比平时多出几分伤愁。
“怎么不能,早就已经是了。你就是我媳妇。”田一天纠正。
“可是……我最近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总觉得我爸是那种,为了钱绝对能毫不犹豫把我卖了的人。”孟怜儿愁容更甚。
“难道他提前跟你找城里有钱的人家了?”田一天心中一惊。确实,山里女孩出嫁早,往往并不等到法定的结婚年龄。比怜儿再大一两岁的女孩,有些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
“也不是这样……反正我也说不清。”孟怜儿不想再说下去,只是更紧地抱着田一天,“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也绝不会让别人再碰我半下!”
“怜儿,我也一样,早就认定了你!”田一天感激地握紧她发凉的小手。其实以田一天的出色成绩,在学校里同样经常接到女生莫名其妙的小纸条,他每一张都没正眼看过,直接撕碎扔了。
“小天,我想好了,其实再过两年,咱们大了,可以一起去市里边打工挣钱。我们用自己挣的钱给奶奶和你爸治病,还可以用自己挣的钱去念大学。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也不怕!”孟怜儿的愁容中终于因为有田一天的相依,而点起一份憧憬。
第330章走风声
“怜儿你也这么想的?跟我想到一块了!其实很多人十五六岁就辍学了,十年后照样打拼出自己的一番事业来!”田一天其实也跟她有着同样的念头。
两个少男女就像一对计划着未来柴米油盐的小夫妻,相互紧依着,一边低语倾诉,一边走进回村的山路。
快到家门口,两人依依惜别,才不舍地走向各自的家门。
一家人吃完晚饭,饭后,孙月又盯着田胜朴吃完药。
“你呀,白天也累了,先歇会儿吧,我和儿子收一收白天晒的那些药!”孙月不让田胜朴再继续干活,田胜朴也不好再逞强。
留下田胜朴在家中拾掇,孙月与田一天娘俩提着箩筐,去了屋后山上的那块平坦的小晒场。平时,田一天从山中采摘的药材,有相当一部分都会放在那块平地晒去水份,然后放着,等待药商来收购。
“小天呀,你这孩子也太懂事了。这段时间全是你一个人上山采药挣钱,妈看着都心痛。从明天起,早点回家,别非得采那么多了好吧?你爸看病的钱,暂时有一些了。”月光下,孙月捧起半干半润的药草放进箩筐,理了理腮边的头发对儿子说。
“有谁借钱给咱们了吗?”田一天好奇母亲说的钱从何来。
“不是借。妈想起家里有些祖辈留下的银元,找了半天,在你放旧书的柜子底找到,前几天拿去镇上卖了。”孙月说。
“哦,那也卖不了几个钱吧?”田一天没太在意地说,话说到一半却猛地一惊,“妈您说哪个柜子,放旧书的那个?”
“对呀怎么了?这孩子,一惊一乍的,把妈都吓一跳。”
“就只银元?没动其他东西吧?”田一天很是不安。
“你瞒着爸妈在里边藏什么宝贝了?没见着呵。就看到有两匹小马,好像一个是银的,另一个像石头一样的应该是玉吧?玉的那个没动,银的那个小马我凑合着那些银元一起,拿到镇上摆小古董摊的小贩那卖掉了。”孙月不以为然。
“不会吧妈!您把银马那个拿去卖了?”田一天手中抓着的一把药草重又掉回了地上。
“怎么了,不跟那些银元一样都是家里传下来的古董吧?不过倒是没想到,拿去卖的时候,有好几个小贩都凑过来看,都对我那些银元感兴趣。他们叫价一个比一个高,有叫三千,有叫五千,妈可不傻瓜,让他们互相抢,最后八千给卖出去了。儿子你说,妈还一直不知道几个银元会那么值钱呢,你知不知道这银元有什么来头?”孙月为卖出那么多钱而有些不安稳。
“应该……
可能……那些银元的历史价值特别高吧。”田一天艰难地回答着母亲。他当然清楚真正被争抢的并不是银元,而是夹在银元中的那粒小银马。
“妈您回想下,买走您那些东西的人长相怎么样,这些天还在镇里街上吗?”田一天脑中轰轰着。真是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原本自己就是怕井里得来那两件东西泄露出去,这才悄悄藏在自己的旧书箱子里。哪能想到,这才多久,偏偏就被母亲翻箱倒柜找出来卖掉了。
从母亲描述的小贩争抢情形来看,看来,这些小贩都是懂行的人,至少能够看出银马的年代特别久远,所以才会价值极高,否则又哪会愿意争出高价?看来,八千还只是欺负孙月不懂行。他们既然能够给不懂行的孙月出八千,那粒银马的实际价值,只怕不知是那八千的多少倍。
银马还只是井中神秘洞口最入口处的一点小物什而已,价值便如此吓人了,整个地底下又到底会埋藏着什么,价值多少,田一天现在真是想都不敢想了。
现在看来,进一步证实了井底就是“凉宗墓”的可能性。难怪,在丁煜嘴里,传说中的“凉宗墓”如能找到,将是价值连城!
几个小贩能够看出银马的年代久远,那么就一定还会有更识货的人,直接通过银马而锁定具体朝代,判断出银马与“凉宗墓”的关联!
如此一来,只怕便很可能会有人一路追溯。慢的话,一两年,快的话,三两天的事情,就极可能追查到孙月身上来!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点,田一天才暗暗冒出了冷汗,连声追问母亲,那个小贩还在不在。他的想法,当然最理想的是找到小贩,把钱退回他,将银马收回来。如果那个银马还没有流出去,流向更加居心叵测之人手中的话。
“不是,儿子你不是想去换回来吧?我知道,那是祖传的东西卖了不好,我告诉你爸之后,他还怪了我呢!可这不是没办法吗?你现在就算想换回来,拿什么换?那八千块上医院还了一小部分钱,又开了些新药,都用掉大半了……”孙月看儿子着急,脸上有了些微自责。
“那……卖了就卖了吧。”田一天不忍心看母亲自责,“但是妈,银元和银马的事情,您千万不要跟其他人再提起了。”
“不提不提,又不是什么好炫耀的事。”孙月答应。
“还有,妈您这段时间能不能尽量在家里,镇街您先别去了……”这是田一天唯一能想到的有效应对措施了。孙月不上街,那么就算有心人推测出了银马背后藏有秘密,带着那名小贩在街头转悠,一时找不到孙月,也就作罢了。
“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说得妈心里慌慌的?不会是那银元有什么事吗?”听了儿子的话孙月也变得有些惴惴。
“没什么事,妈您不用多想了。”田一天只能像个小大人似地安慰母亲。事已至此,还能怎么办。
“这孩子,说话怎么跟打哑谜似的。”看着田一天提着箩筐下了后山,进了屋去,孙月暗自嘀咕。
田一天无声地推开屋子的后门,无声地将箩筐放好,他看了一眼瞌睡的父亲,悄悄走进里屋。
田一天找到自己放旧书的那只箱子,翻开一大堆旧书。箱底,果然没了银马,只有那粒像褐色泥团般并不太好看的玉马还在。他拈起那粒玉马,放进自己口袋。
玉马不能继续在旧书箱子里放着。田一天必须把它揣兜里,明天再去找个更妥当也更隐秘的地方藏匿起来。
做完这些,田一天找到一个新箩筐走出屋,继续去屋后的小晒场同母亲一起收拾干药草。
月光如水,撒在屋顶,撒在屋后参差的树木,没有人能看得见月光在空中布下的波纹,是如何的汹涌而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