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猜测,不一而足,但是武林中,谁也不知道此事的真象。
就在星宿派大搜华山的时候,在往长安的路上,有一辆大车疾行甚急,套车的牲口筋强骨壮,但此刻已累得嘴角不断地流着白沫了,显见得这匹牲口在很短时间中走了很多的路。
可是赶车的车把式,却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牲口吃了亏,而有不悦的表情:相反地,他反而兴高采烈,彷佛接了一宗很好的买卖。
这一辆大车四面的车窗却关得严密的,这种景象在严冬的时候并不特殊,因为在路上所有赶路的车子,都是如此情形。
可是奇怪的却是这车上的人,并不在通商大镇上打尖歇息,晚上也总是在荒僻村落的茅店里。
车把式心里在想:“这车上的人,不是江湖大盗才怪!巴连这女的,都透着些不正的味道,受伤的两个,恐怕准是被官府的公差砍伤了。”
于是他的脸上,就露出了不安份的狡笑,他心里转着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没有人味儿了。
只是车中的人,却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车里铺着很厚的棉被,因为怕受伤的人在路上颠簸;在车的中间,倒卧着两个人,一长一少,一男一女。
车的角落里盘膝坐着一个三十四,五的少妇,黛眉深锁,姿容绝美。她的年纪,非但没有带给她半丝老态,而且带给她一种成熟的风致,使她看起来,更令人为之意动!
这披星戴月,攒程急行的三人,不间可知,便是三湘大侠的未亡人——黎敏,凌凤母女,和杨孤鸿。
愁容满面的黎敏,此时心中紊乱已极!在她面前,有受着重伤的两人,这两人一个是她的独生爱女,一个却是为了救她而身受重伤的陌生人。
此刻她知道自己在冒着生命的危险,因为她的行踪,只要被任何一个星宿派徒知道,便是不得了!
何况,她还要带着这两个重伤的人,前途茫茫,连一个投奔的地方都没有!
她虽然身怀绝技,但强煞也只是一个女子。在这种情况下,怎么会不深锁黛眉,子肠千转,拿不定一个主意呢?
她望了躺在她面前的陌生人一眼,想起当时的情景,的确是九死一生,夺命双那两张狰狞的面孔,在她脑海中仍然拭抹不去。
她想她的爱女凌凤,虽然武功亦得有真传,但年纪太轻,又毫无临敌经验,竟在夺命双煞一步步逼近她们时,贪功妄进,以致前胸被这宫氏兄弟的指风所扫,在这兄弟两人苦练多年的“阴风指”下,受了极重的伤。
想到那时,她仍不禁全身起了一阵悚栗。
“真是生死关头!要不是这人……”
他又感激地望了杨孤鸿一眼,忖道:“要不是他,恐怕我也要伤在这两个煞星的掌下,现在我就是为了要看护他而多受些苦,但比起他为我竹所做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原来,杨孤鸿听到的那一声惨呼,正是凌凤纵身一掠,以“饥鹰搏兔”之式,扑向步步进逼的夺命双煞而受伤时所发出的。
“饥鹰搏兔”虽是颇具威力的一招,但以名顾之,这一招大多用以对忖武功稍弱于自己的对手。凌凤少不更事,竟以这一招用在成名武林多年的“夺命双煞”宫氏兄弟身上,正是犯了武家大忌!
宫氏兄弟冷笑一声,不退反进,四条长臂一齐伸出。程申的左掌和程庚的右掌,砰然一声,硬接了凌凤的全力一攻。
但是程申的右掌和程庚一的左掌,却各划了个半圈,倏然击出,虽末打实,但他们所发出的指风,已使得凌凤震飞数尺之外。
黎敏急怒攻心,娇叱一声,便和迎上来的宫氏双凶动起手来。
这也就是杨孤鸿回头的那一刹那。
“见死不救”杨孤鸿是绝对不会做出的,纵然他明知一动手,便会带给他很大的麻烦,但是,他却已别无选择的余地。
于是他厉喝一声,一掠而前,双掌拍出,攻向程庚的左胁。
他这一动手,却是立心将这两人毙于掌下。
是以一上手,他便是招招杀着。
宫氏兄弟厉喝连连,突地冷笑道:“朋友!好俊的身手!怎地却和我兄弟动起手来?”
杨孤鸿闷声不响。
宫氏兄弟又冷笑道:“看朋友的身手,倒很像是近日名动江湖的玉面煞星吧?”
他此言一出,杨孤鸿立时面色大变,他果然瞒不过这奸狡凶顽的“夺命双煞”宫氏兄弟。
须知任何事都可以伪装,但是,一个武林高手在拚命过招时,他的身法,却万万瞒不过明眼人的。
不出他先前所料,宫氏兄弟的杀招,果然大多招呼到他身上来。
“好家伙,就让你看看我们这对老煞星怎么收拾你这个小煞星!”
他们厉声喝着。
这夺命双煞的武功,自成一家,恐怕还远在丁春秋之上。
第152章美人千里驾长车,孤鸿重伤有阴谋
而且,最令他不解的是:这黎敏的武功,竟不如她已经受伤的女儿。
他不知道黎敏的武功,只是嫁给凌啸天之后才学成的,自然不及自幼即打下了极好根基的凌凤。
此刻交手之下,杨孤鸿承受了大部份压力,虽然不致落败,要取胜却也不易!
但是,他自己知道,今日一战,除非将这宫氏兄弟全毙在掌下,否则自己日后永无宁日,因为人家已识破了自己的真相。
是以他出招不但招招致命,而且有时竟是拚了自己也中上一掌的路数。
黎敏大为感动,受了他的影响,也拚起命来。
可是,宫氏兄弟可没有拚命的必要。见了他们这种打法,心里不禁吃惊,但是自家却被逼得连亮出腰畔兵刃的时间都没有。
四人片刻之间已拆了数十招。
宫氏兄弟对望了一眼,忽地齐声冷笑道:“朋友!挣命也没有用。不出片刻,金衣坛里的另外三个香主也要来了。朋友!是识相的,还是认命了吧!免得等会再多吃苦。”
此话果然使得黎敏吃了一惊,但杨孤鸿走南闯北,是何等人物,根本将他们的话没有放在心上。掌风虎虎,出招更见凌厉。
双雄眉头微皱,目标自然转到黎敏身上,齐声冷笑道:“凌夫人!我们兄弟是先君子后小人,歹话先说在前面。夫人此刻若不跟着我们走,等会那三位来了,可比不上我兄弟好说话呢!”
他们难听极之地笑了一阵,又带着更刺耳的声音说道:“那三位香主别的不说,可有点……”
他们故意顿住话,不怀好意地“嘻嘻”笑了两声,又道:“他们三位看见夫人这般美人儿,可包不准要出什么事呢!”
这种颇为露骨的话,立刻使得黎敏红生双颊,动手发招间,果然因为羞怒而显得没有先前的凌厉。
这种情形,被杨孤鸿看在眼里,厉喝道:“姓宫的!少给”星宿派“现眼吧!用这种江湖下三门的技俩,还在武林中道什么字号。”
宫氏双雄左右双掌同时挥出,在中途倏然变了个方向,猛击杨孤鸿的前胸和黎敏的左肩。
这兄弟两人联手攻敌,配合之佳,妙到毫颠!使两人本已不凡的武力,何止加了一倍!
他们冷笑着故意满怀轻蔑地说道:“朋友!你就少管管闲事吧!连自己的太太都管不了,还在这里装什么佯,发什么威。”
这话果然使得杨孤鸿也气得失去了常态。脚步一错,避开宫氏双雄的一招,双掌再次交错拍出时,竟发出了十成功力。
这种不留退步的打法,也是犯了武家的大忌。
但是这种惊人的掌力,却使得宫氏双雄脸上虽仍带着冷笑,心中已有怯敌之意。
又是十来个照面过去了。
夜色愈浓,四人的掌风将这山侧的枝木,击得枝枝断落。
寒风凛洌,这四人的额上,都已微微渗出汗珠来。
宫氏双雄身形各转半圈,避开杨孤鸿的一掌,他们的“阴风指”力,竟不敢和杨孤鸿那种开山裂石的掌力硬拚。
就他们两面相接的那一刹那,两人又各自交换了一个含有深意的目光。
这兄弟两人,自幼心意相通,连说话都像是一个模子里铸出似的。此刻两人不约而同的,却有了“扯活”的念头。
“反正他们的落脚之处和虚实,已经被我们探得,我们又何苦要在这里和他们拚命?”
他们嘴角都挂着一丝狞笑,忖道:“难道他们还能在我们星宿派的手下,再逃到那里去?”
这两人长啸一声,掌影突然如落叶般落在武功较弱的黎敏身上。
这一个转变,使得杨孤鸿除了攻敌之外,还得留意黎敏的安全。
啸声再起,夺命双煞在全力攻出一掌后,突地一飞身,身形倒掠出去。
“失陪了!”
他们冷喝道。两人又退在巨石之侧。
杨孤鸿怎肯让他们就此一走,如影附形般,也掠了过去,掌花错落,击向程申背后的“灵台”“互汤”“筋缩”等三个大||穴。
程申猛一塌腰,上身微微前伸,右足却向后倒踢出去,这一招以攻为守,却是攻敌之所必救之处,确是妙着。
那知杨孤鸿此刻已横了心,微微一让,竟拚着自己受伤,双掌连环三掌,都着着实实地击在程申的背上,自己下肚的左侧,也中了一脚。
程申惨呼一声,转过身后,尽了最后之力,又发出一掌。
但这一掌已是强弩之末,杨孤鸿双臂一格,双掌一翻,掌尖刚刚搭上程申的前胸,猛地吐气开声,竟以内家“小天星”的掌力,击在程申前胸。程申再次惨呼,一口鲜血,竟喷在杨孤鸿身上。
那边程庚已将黎敏逼得连连后退。
但是程申这两声惨呼,却使得他心胆俱裂!惨厉地长啸一声,扑向杨孤鸿。
杨孤鸿下肚中了一脚,虽然避过要害,但受伤已自不轻!
方自喘息间,程庚的身形已快如闪电般,掠过来。
他兄弟连心,程申毙命,程庚此刻用的也是拚命的招数。
他人尚未到,双掌先已毕直伸出,十指箕张,猛抓向杨孤鸿胸前的“||乳|泉”“期门”“将台”“灵根”等几处大||穴。
这一掌势如压顶之泰山,杨孤鸿无法硬接,但此刻他下部受伤,转侧已不灵便,只得往下一塌腰,让程庚的双抓从肩下递空,自家左掌平伸,右掌却自下而上,劈向程庚的面门。
那知程庚此刻也是心存拚命,对这致命的两招,亦是不避不闪,双抓微微一沉,倏然下抓杨孤鸿的左右两边的琵琶骨。
杨孤鸿大吓之下,身躯猛地一转,但右肩上已中了程庚快如闪电的一抓,在他尚未因痛而晕绝的这一刹那,他左掌自程庚双臂中穿出,抓在程庚脸上,食指及无名指,竟深深陷中程庚的双目,五指并力一抓,夺命双煞中的程庚,就伤在他鼓着最后一丝真气使出的“大力鹰爪神功”之下。
他自己呢?身受两处重伤,望着垂死程庚惨笑了一声,便自晕绝!
黎敏掠过来时,这震惊武林的夺命双煞,不但在同年而生,竟也在同时而死!他们死状至惨的两具尸身,倒卧在杨孤鸿的左右两侧。
杨孤鸿亦已全身浴血,右掌依然抓在程庚的左掌上,脸上毫无一丝血色,牙关紧咬着,但嘴角却留着一丝安慰的微笑。
可是,杨孤鸿真的会受伤吗?除非是他愿意,或者是他要假装,否则,这个江湖上还有谁能伤得了他的?如果他真的受伤了,那他一定是有某种目的的,至于是什么目的,相信大家都能猜得到。
黎敏一生中不知曾见过多少惨烈的场面,但此情此景,却仍使得她觉得有一丝凉意,直透背脊。寒风,现在才使她感觉得冷。
她呆呆地伫立了一会,让自己在冬夜的寒风中,稍为冷静一下,清醒一下。
等到她心中的巨跳渐渐平复了的时候,她走到杨孤鸿倒卧着的身躯旁,摸了摸他的鼻息和胸口,知道这拚着生命来保护别人的年轻人,虽然身负重伤,却尚未死去。
于是,她再走到自己女儿身侧,她唯一的爱女,此刻亦是气息奄奄,但是也并未死去,所受的伤,甚至远远比那年轻人轻得多!
她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潮湿,她不知道这是因为她对那年轻人的感激,抑或是对上苍的感激,但总之这是感激的泪珠。
也许这两种感激都有些,因为,这两者使她和她的女儿,奇迹般地保全了性命。
这份感激,此刻尚停留在坐在车中的黎敏心中,因为她一回忆到这些,她的眼睛就又开始湿润起来,像是大多数感恩图报的人一样,她对杨孤鸿的恩情,是永世不会忘怀的。
当然,她此刻能在“星宿派”大搜华山之前,就安全地逃出,还是靠着自己,她自己那种在危急中仍然保存的明确的判斯力。
在她神智清醒之后,她立刻将自己的女儿和杨孤鸿带回隐居之处,为杨孤鸿上了极好的金创药。
但是对他们——凌凤和杨孤鸿——所受的内伤,她却束手无策,没有任何办法。
她当然着急,但是在着急之中,她仍想到了此事可能发生的后果。
于是她烧毁了自己辛苦搭成的草屋,受尽千辛万苦,将自己的女儿和救了她们的恩人,从华山绝顶上搬到山下去。
在一夜之中,完成的这些事,当然是靠着她的武功和她那种坚忍的毅力,“可是往那里去呢?”
接着,这问题又在困扰着她。
第二天,她不惜花了比应该付出的价钱,贵了好几倍的高价,雇了辆大车。
“不管怎样,我们先往偏僻点的地方去吧!”
她替自己下了个决定。
其实此刻除了她自己之外,又有谁能帮助她们呢?
于是这辆大车由华山的山脚,奔波连日,昼夜攒行,赶到这里。
但是黎敏知道“星宿派”的势力,遍布中原,此刻仍未逃出人家的手掌,再加上受伤两人情势愈发危殆,她芳心撩乱,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首先,我该想办法将他们两人的伤治好才行呀!”
她暗忖着。
但是这种被内家高手所重创的内伤,又岂是普通人可以治得了的?她虽然也知道几个以医道闻名江湖的人物,但自家在这种情况中,又岂能随便求救?万一对方近年来已和“星宿派”有了连络,那么自己一去,岂非羊入虎口!
就算不致如此,但她也明白自己此刻已是惹祸的根苗,她又怎能再让别人惹祸?
但是,这受着重伤的两人,又该怎样呢?
她长叹了口气,悄悄地将车窗推开一线,发觉外面天已经暗了,风很大,从窗隙中吹进来,使得她打了个寒战。
于是她掩上窗子,朝前面赶车的车把式高声说道:“前面有歇息一会的地方吗?”
车把式扬起马鞭,呼哨一响,道:“方才我们经过两处大镇,你都不肯打尖,现在呀,可找不到什么地方了!就是有,恐怕也是像昨天一样那种连热水都没有的小店。唉!这么赶车,实在真是在受活罪!”
第153章豪客不知江湖险,美妇惊叹俊少侠
黎敏一皱眉,她对车把式说话的这种态度,非常不满意;尤其这车把式竟直截了当地称她为“你”更使这平素极受人尊重的凌夫人,觉得说不出的气愤,几乎要打开前面的窗子,将这无礼的粗汉,从座上拉下来。
但是,她又长叹一声,忍住着气,自家已到了这种地步,又何苦为了些小事,和这种粗鄙的车把式,再呕些闲气呢?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困在浅水里的蛟龙,连鱼虾的气,都要忍受了。本来已经潮润的眼睛,不禁更潮润了些。
但她毕竟是刚强的女子,而且前途还有许多事情等她去做,这受重伤的两个人的性命,也全操在她的手上,容不得她气馁。
于是她强自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气,和那种被屈辱的感觉。说道:“随便找个地方歇下好了,等会……等会儿我再加你的车钱。”
那车把式呼地又一抡鞭子,将马打得啪啪作响,嘻着嘴道:“不是我总是要你加车钱,直在因为这种天气,冒着这么大的风,晚上连口热水都喝不着,你说这个罪是不是难受?”
这车把式讲的话,便她极为讨厌,但是她却没有办法不听。
于是她低下了头,为受伤的两人整理一下凌乱的被褥,他们发出的呻吟之声,几乎使得她的心,都碎做一片一片的小遍了。
车子突地停住,车把式回过头来吆喝道:“到了,下车吧!”
坐在车厢的黎敏,看不到车外那车把式嘴角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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