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你们就在谈这个事情?”
“差不多。”
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深谈,薛苑“哦”了一声,重新低下头去,她又翻了几页,貌似随意的语气开口:“你送我来医院,我跟感激。你回去吧,不用在医院陪我,你下午还要上班呢。这两瓶药水我输完了自然就会打车回去。”
李又维侧头看她,嘴角一完,目光里戏剧般的盛满温柔,笑容异常温柔:“我不愿意发生什么万一。我怎么可能离开生病的你呢。你在我身边,只有这件事情最重要。”
他这话甜蜜但过分,十足十像是电视剧里深情男主角胆词。偏偏这一幕还发生在医院里,简直是世界上最容易发生故事的地方。薛苑完全怔住了。周围的几位病人陆陆续续的看过来,正在给她换药的小护士早已经是满眼红心。
薛苑抬眸看他片刻,想着这件事情总是要说清楚的。可是大脑混混沉沉,直到药水输完都没有想出更好的办法。
离开医院的时候,外面正在吹冷风。输时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太久,身体不能活动,李又维拉开车门让她上车,她靠着椅背,说:“你的话让我觉得很困扰。”
“我理解,”李又维了然的点点头,“不过习惯了就好。”
薛苑苦笑:“我现在日子一团糟,你不要再雪上加霜了好吗?如果你能把我认识你之前的日子还给我,我无限感激。”
李又维微微笑着,丝毫不以为意:“这是拒绝我?”
薛苑看他一眼:“如果我说是,你是不是就不再来骚扰我?”
“我想,这大概不可能,”李又维依然笑容不改,伸手抽走她手里的杂志,“好了,你休息一会。我送你回去。”
薛苑无奈到了极点,起初还想坚持,但两个小时前吃的感冒药到底发挥了作用,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她在傍晚的时候醒过来,正是夕阳西下。愕然地发现自己还在李又维的车子里,车子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在宽阔的街道上。视线的前方是宽阔而笔直的道路,延伸到看不到尽头的远方。公路两旁是一片平整而辽阔碉野,秋收之后,星星点点的黄绿色落在田地里。
薛苑沉住气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反问:“这是哪里?”
路上车辆不多,李又维车子开得极快,此时他稍微放慢速度,笑吟吟开口,“高速公路上。”
“这个我知道,我说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越吴。”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某块“越吴 20公里”的绿色指示牌一荒而过。
薛苑深呼吸,竭力告诉自己心平气和:“送我回去,丁依楠会担心的。”
李又维对她一笑:“没事,我给她打过电话了。”
“你带我去越吴干什么?”
“我答应过你的,带你我看我爸的画,现在我在准备履行承诺。”
“不用,我已经没兴趣了,不想看。”
李又维侧过头,淡淡开口:“我强烈建议你,还是应该看看。这段时间你去医院,他大概跟你说了不少事,有多少真假,我希望你看了之后可以自己判断。”
那一程之后的路薛苑再也没睡着。她定定看着前方,直到车子越吴城中。越吴镇虽说名字是镇,但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规模跟大一点的城市差不多。这些年读书回家来来去去,越吴也比较熟悉,城中有不少独特和醒目的建筑,隔着老远也能分辨出来。
小心翼翼地摇下车窗,熟悉的水汽味道迎面扑来。最后一抹绚丽的夕阳把河水渲染得好些五彩斑斓的丝带。
原以为李天明住在城里,实际上却不是。车子熟练的一拐弯,通过另一条通往乡镇的二级公路出了城。下面的路她几乎再也不认识,但修得很不错,除了略为窄小一点,平坦程度比起高速公路也不逞多让。
夜晚真正降临。道路的去向变得模糊,世间纷繁的颜色也一点点退却,远近的树木终于模糊成一片低矮的景象。薛苑没有看时间,估着半小时后,车子爬上了某条环山公路。
江南一带,地多平坦,所谓的山也就是小小的山丘绵延成成片。地势极好,依山傍水,绿意盎然,一条路修到深处,有开发商瞄准商机,建起独门独栋的别墅,提供给那些钱多得没处花的人充作休闲之用。
车子最后在一栋小楼前停下。
薛苑下了车,首先感到的是久违的新鲜空气。房子大约在山腰,可以看到远处的点点越灯光。山中的景物披上了深色的纱帐,远处一点的树木连成婆娑的影;公路的两旁则是低矮的灌木,叶片挤挤挨挨的叠在一起。晚上起了雾,空气中湿气极大,凝在头发上就结成了雾。
原来李天明这些年来都在这种地方住,真是神仙洞府。这里的的确确是一个能给画家灵感的地方。
车子停下的一瞬间,灯应声而开。夜色中的这栋房子并不分明,但轮廓森然。薛苑低头看路,地上镶嵌着一块块的平展的青石板。
“我爸在这里住了快二十来,房子有些旧了。”
“岁月静好,何不归来山中老。李先生能在这样的地方养老,很好。”
李又维耸肩:“我爸不会亏待自己。”
薛苑莫名想起上次萧正宇带她去见费夫人,似乎也是这样的晚上。唯一不同的,是当时她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和希望,而今,什么都没有了,她对自己将要去的地方毫无兴趣。
她些微的走神,回神的时候看到李又维从车子里拿出了钥匙走向门口。门应声而开。
“进来吧。”
黑漆漆的屋子,她扶着墙黑换了鞋,跟着李又维走了一段路,感觉自己大概在走廊里穿行,这样的夜晚好似水流,喧嚣和噪杂消失殆尽。四周那么寂静,除了两人的脚步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眼前猛然一亮。太过明显的视觉差让她愣了若干秒,黄色的灯光,深色的沙发,厚厚的地毯,老式的炉壁,柜子上同样的位子还有一架留声机。她下意识问出来:“你不是带我来你爸爸家吗?怎么来了你的屋子?”
“你看错了,”李又维边说边脱下外套扔在沙发上,“只是摆设结构差不多。”
这么一提示,倒是恍然大悟,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这间客厅比起李又维房间的客厅要大一些,墙上的几幅油画也不一样。而靠墙的柜子里摆放着许多美术品。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叹气?”
薛苑也不跟他客气,在最长的那张沙发上坐下,困倦地说:“原来,你比我想象的更受你父亲的影响。”
说完前面那句薛苑就后悔了,这个时候跟他讨论李天明绝对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她了自己的额头,想大概是真的烧糊涂了。
李又维俯身看她一眼,“没错,他影响我这一辈子。”
他这语气压得极深,那深刻的怒气他本没藏;薛苑心说,萧正宇又何尝不是。心理涌起稀薄的感慨来,她头痛地说:“虽说客随主便,你让我睡一会。”
李又维试图拉她起来:“有房间给你睡的。”
“我不想动。”她疲乏得好像一株扶不起来的柳树。
浑身又热又倦,病来真的是如山倒,那张沙发又宽又长,睡她是绰绰有余。李又维习惯地伸手一探她的额头,热度尤在,也不想再折腾她,去楼上拿了床被子下来。她那时候都快睡着了,歪在沙发上打盹,也不在乎把衣服皱巴巴,头发是否乱糟糟的。
他忍不住笑了:“今天这一天你都在睡觉,怎么还那么多瞌睡?”
她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