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萧正宇喝完那壶咖啡,已经是傍晚了。更多小说 ltxs520.com萧正宇说请她吃饭,但张玲莉一个电话打来,听完电话后他很无奈弹手一笑;薛苑本来就心里有事,结果乐得先走。她走到附近的公车站,打算回学校的图书馆查一点东西,结果刚要上车却接到了丁依楠求救的电话。她无奈稻口气,当即去了趟超市,买了堆东西去了丁依楠和黄湾那里。
大学毕业后两人在丁依楠公司附近租了个一室一厅的小房间,没事就上演卿卿我我的戏吗。敲门的时候丁依楠坐在客厅的电脑前,顶着头乱头发,带着个的黑框眼镜画图。
看到薛苑进屋,她小鸽子一样扑过来,抱着她的脖子嗷嗷叫:“总算来了啊!我快饿死了啊!”
薛苑忍住没笑出来:“饿了怎么不出出吃东西?”
丁依楠从她拎着的袋子里掏出一袋饼干,熟练的拆开,啃了两口才说:“在赶张几章宣传单的图。”
“黄湾呢?”
“他?”丁依楠朝卧室努嘴,“在画画,两天了,除了上厕所吃饭,没挪过位子。”
“看来我不来你们真会饿死,”薛苑下了个评语,去厨房找锅,“我也不会做饭,买了些菜和火锅底料回来,咱们吃火锅吧。”
只要有吃的,丁依楠自然一百个答应:“好啊好啊。”
三个人在客堂的地下铺了几张报纸,放倒几张凳子,横过两张画板,把锅和电磁炉垛在上面,很快香气溢满整个房间。
黄湾就像只看到骨头的狗一样从卧室飘过来,抓着筷子就往锅里戳,结果把好好一块豆腐戳成了好几截。
丁依楠一掌拍掉他:“你是属猪的吗?赶紧去洗手!手上还都是颜料!”
黄湾溜去洗手,随后回来,仿佛几百年没吃过饭那样大块朵颐,连话都没来及说几句。
薛苑和丁依楠动作很慢,一边吃一边闲聊。
“你们俩这么下去不行的,”薛苑指着屋子,“看看这间房子,现在乱成什么样子了。地上的零食袋,墙角的废纸,你们都不打扫一下?两个人住在一起,总要有一个人处理这些零碎事情,再这么折腾下去,别的不说,胃病肯定少不了。”
“我也宁可当米虫天天在屋子里不出门呢,但不是没办法嘛,跟着黄湾,迟早要饿死,”丁依楠郁闷的开口,“要是他象他同学那样一个月几万块,我保证天天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黄湾费力的咽下一块片,愤愤不平的叫:“他那是批量复制世界名画再去酒店推销,收入自然高了。我才不屑干这种事情!真要赚钱快,还不如去伪造些名家的作品。”
薛苑脸色一僵。
丁依楠却来了兴致:“伪造?赝品?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吧。”
黄湾点头说:“的确挺麻烦的。具体的方法我也不知道,总之伪造和临摹完全不一样,需要相当高的水平。而且还要有路子,不然也没办法脱手。我是很瞧不起这种人的,扰乱艺术市场倒是小事,那种蝇营狗盗的做法,毫无艺德,真叫人不齿。”
薛苑一直沉默不语,丁依楠看到她筷子停在空中一直没动过,伸手拍拍她:“怎么了?吃啊。”
她勉强笑了一声,夹了跟沾满辣椒的白菜叶起来默默的吃,结果有辣椒碎片贴在喉咙上,辣得她对着深厚的地面一阵猛咳,眼泪都下来了,最后连灌了三杯凉水后才勉强止住喉咙火烧火燎的发痒趋势。
丁依楠拍着她的后背:“你看看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啊。”
薛苑的脸还是红的,因为辣得太过分,说话声音都沙哑了:“被呛到。我也没有办法啊。
“那完全是你在走神的缘故,唉呀,我们刚刚说什么来着,”丁依楠先批评她,又看黄湾,“说起赝品,也不知道怎么分辨啊。”
黄湾摊手:“这个我也不知道了。”
丁依楠推推薛苑:“你觉得呢?”
薛苑吃了两口金针菇,才缓缓开口:“伪造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名家作品之所以是名家作品,很多地方都有它的独到之处。技术上的仿造还能克服,但更困难的是思维商的模范。你要把自己的个人风格完全抹杀,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揣摩他的用意,揣摩他的想法……你们听过邯郸学步这个成语吗?”
“嗯,知道。”
薛苑沉着声音:“邯郸学步,学不到别人的长处,反而会把自己的优点和本领也全丢掉。伪造也是这样,尤其是伪造得太多,甚至会忘记自己本来的风格,不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只要拿起画笔就变成了另一个人,所有的灵感都消失了,所有的思维都局限在方方正正的框架里,人格消失,个消失,只能变成别人的影存在;脑子想不出更好的,感受不到更好的,失去灵感,失去创作力,除了不停的仿制别人,一无所有。”
她讲话时表情肃穆,目光定定看着空中不知名的地方,声音毫无生气;被她这种情绪感染,一时屋子里陷入死寂,丁依楠眨眨眼,尴尬的“哈哈”笑了两声:“你形容但恐怖了,好像你亲身经历过一样。”
看到丁依楠这么喜欢玩笑的人都收敛了说笑的神情,薛苑心理疙瘩一下,知道自己失言,马上露出安抚的笑容,帮她夹了菜送到她碗里,换上十足的玩笑口气:“我怎么会亲身经历过,就吓唬你们玩,你们怎么会相信呢。快点吃,东西都要煮烂了。”
“好啊,”丁依楠忽然有想起什么事情,说,“对了,他们让我通知你,田老师马上要开个人素描展,在市美术馆,你会去看吧?”
她说碉老师叫田建飞,教了他们一年素描,以好脾气对学生有耐心闻名全校。薛苑虽然算是班上成绩最坏的学生,他难得的不嫌弃,一直照顾有加,能帮就帮,开小灶私下指点多次,最后发现她实在是一普通的木材,也就死了这条心了,但每次考试,无论如何都会判她及格。薛苑一直感激至今。
“会的。当然会去。”
拍卖会如期召开,薛苑没有机会亲临现场,也不知道自己的稿子被采用多少,但那天下午的时候她还是听到了各路消息:筹备工作非常到位,拍卖会大获成功,商贾云集,甚至还有某位明星导演也出席,场面一度白热化。尤其引人注意的是李天明的几幅画,都拍出了难以想象的高价,并且都被同一个人拍得。
薛苑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了。不过相比起拍卖会,她更关心的是田建飞的画展。
田建飞的个人展非常丰富,时间上覆盖也很广,他自踏足画界以来到现在这三四十年间所有的代表作。因为作品丰富,占据了美术馆的一个大展厅和几个略小的展厅,放眼望去,铺得满满当当。
薛苑到的时候,开展仪式已经办完,作为美术学院的知名教授和市美术协会的副会长,田建飞的好人缘充分得到了体现。从美术馆前的那一篮又一篮的花篮就可以判断出当时的盛况,花篮上出现的名字包括她曾经就读的美术学院的老师,也包括全国各地的画家,甚至还有李天明的。
薛苑在那蓝花前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丁依楠,独自先进了场,顺次参观起来。
田健飞的整个人生都在这几间展厅里面。他的画风随着年纪的增加越来越成熟,他年轻的时候追求新奇,素描多是奇特的风景风貌,虽然在现在看来那种新奇早已经成为明日黄花;到了中年画风趋于成熟,多和人相关,安静的脸,握住的手,奔跑的姿态,小男孩的笑容;到了晚年返璞归真,更多是景物素描,瓶子里的一朵栀子花,躺在墙角的小皮球等等。
她看得慢,每幅画素描前都要站五六分钟,察觉不到时间流逝,都到了中午,展厅人已经很少了。
忽然有声音叫她的名字,她从遐想中出来,回头一看,正是田健飞。
薛苑笑得一张脸灿烂如花但同时不失尊敬:“田老师您好,恭喜您开了画展。”
田健飞笑眯眯:“都是画界的朋友抬爱,说我今年要退休了,无论如何都要为我办这么一个个人展,说是回顾这一生吧。我倒是无所谓的。”
薛苑诚挚的摇头:“您太谦虚了。这个画展很有必要。”
“希望如此。”
薛苑又说:“您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刚刚也没注意。
“你那么专心的看我的画,我很高兴。有什么感想没有?”田建飞微笑。他本来就长了张和善的脸,身材微胖,笑起来很像弥勒佛,望之令人亲切。
“感想很多的,不过最深刻的,还是您当年教我们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薛苑停了停,换了一种语气开口,“人的嘴巴可以说谎,绘画是不说谎的。画笔忠实的记录一切,比照片更细腻,比传记更真实。”
“是的,一个人的人生经历是可以从画作里看出来的。我走过的路,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住过的屋子,其实全都在这些画里,”田建飞满意的看着她:“我从来都觉得你是个有慧的学生,有眼光,看画准,但不知道为什么,却一直画不好。这让我很无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