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窗前的人回转过身来,那是个极有气势的男人,年轻,眉眼间刻画出一股子骄傲,身高体壮,那便是于震,前些个日子与郑家女解除婚姻的于家独子,于家那是政界与军界人脉都极深。
“有兴趣?”于震重复着这三个字,仿佛是觉得有些趣味,手指夹着高脚杯,明明握枪的手,拿起高脚杯,没有一点违和之感,轻轻地荡漾着杯子里的液体,里头微微映出他的身影,似漫不经心的一问,“葛姨,你在这里也很长时间了,真不想去绍兴?”
绍兴?
听到这个地名,饶是早已经在风月场所中打滚了几十年,看透人世间最肮脏的事,也经不起自己的秘密被揭开,那是属于她心里最美好的回忆,即使是回忆,也不愿意从别人的嘴里听到。
“于少的消息真是灵通。”葛姨微笑,那笑意绽在她的脸上,那张沉淀岁月的阅历之脸,没有丝毫属于她私人的表情,“连我这点小秘密都叫你知道了,我是想去绍兴呢,小七那里于少恐怕是找错人了,我跟她真是毫无关系……”
“韩至诚——”于震不因她的态度而升起不悦之态,不慌不忙地说出一个名字,“葛姨,我卖你个面子,你知道的,我这人通常不太会卖人家面子的。”
听着这样的话,就算是早已经在这一行混得成精的葛姨,也觉得背后发冷,强撑在那里,全身都不舒坦,仿佛是被人紧紧地掐着喉咙,“于少,你真不能这样子……”
“我不能怎么样,葛姨?”于震打断她的话,声音很淡,眼神带着一种强大的不容人抗拒的坚持,“领着我这里的钱,吃里扒饭,这算是怎么回事?”
他喝着酒,酒从唇间而入,流过舌苔,侵入喉咙间,再落到胃里,就像是她无时无刻不占据着他的脑袋一样,他见到她时,是她最狼狈之时,那时,她才二十岁,他把她带走,已经几年了,她走得毫不留情。
那一年,曾经在他心里留下痕迹的女人有了第四个孩子,那是个女儿,一个精致的小女娃,遗传了他姑姑的美貌,或者更说一步,那是遗传了连枫那张妖孽般的脸。
也许,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他还是忍不住在休假回家时喝个烂醉,直接地睡在车里,不醒人事。
有打开了车门,他向来是个浅眠的人,即使是酒精,也不能蒙蔽他的习惯,他一张眼,迎入眼帘的是一张惊慌的小脸,苍白而没有一丝的血色,就像个被抛弃的流浪猫一样,大大的眼睛仿佛是写满了绝望,尤其是见到车子里还有人时,更加绝望。
“别、别让我下去,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的声音很轻,若蚊蚋般。
他看着她,就一直看着她,仿佛是从她身上看到另一张脸,那张叫他记在心上的脸,也曾经是那样子,忍不住的,带着一点酒意,他伸手抚触上她的脸,那脸的触感,他至今还记在心头,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
“什么都给吗?”他像是个施恩者的问着她,用长着粗茧的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低头凑向她惨白的唇瓣,得到的是她避开的动作,不由得笑了,那一刹,他竟然觉得心里轻松许多,仿佛能把一切都放下来,“包括你自己?”
得到的是她的点头,几乎是没有迟疑的点头,他欣然接受,你情我愿,本就是如此。
你情我愿,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要离开?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开始由他开始,那么结束也得由他来说,不是她能决定的事!
他的嘴角露出痞痞的笑意,那样子看上去就像兵痞子,让葛姨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话在嘴边想说,又是说不出来。
“你知道怎么做的,不用我教。”于震说的很淡,“分寸你会有的吧?”
葛姨从来没觉得这一生有这么的狼狈,所有的事都在这位的面前,她没有丝毫的隐私可言,或许她早就应该知道,在“天涯海阁”里,没有一个人能在他们的面前有所隐瞒,“于少,我晓得的。”
终此一生,她都摆脱不开命运的捉弄,年少时夫妻恩爱,一遭变故,又是遇人不淑,踏错一步,就是万劫不复,说“回去”两个字太简单,真的行动又是太难。
“别叫我失望,我一失望,我也不晓得我会做出什么事来。”于震随意地挥挥手。</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