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了一下,头脑开始飞快地盘算,季彤见状,知趣地坐到一旁,打开电视看了起来。
季彤的目的无非是捞钱,作为国企的干部不好出面,于是利用我的身份掩人耳目,我在这桩勾当里的好处是利润的百分之三十,风险在于,如果公司倒台,或者季彤坑我一下席卷而逃,我作为公司的负责人脱不了干系,但那样的话,季彤的损失比我还大,因为这买卖明摆着是细水长流的铁杆庄稼,为图眼前的一、二百万货款舍弃长远的利益,似乎不太值得,而且,季彤很难再找到一个像我这样身世清白的合作伙伴。
主意已定,我在季彤的腿上拍了拍:“行,我干!”
季彤舒心地笑了,她坐起身子,双手抱住我的胳膊轻轻摇晃:“嘿嘿嘿,瞧你还考虑这半天,信我没错,日子长了有你的好处……”
大局已定,我和季彤又详细商量了一下细节,先借个朋友的办公室开张,然后过渡到季彤的这套新房作为办公地点,我想到了张浩,和季彤一说,她忙不迭地点头称好,我马上给张浩拨了电话,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应承下来。事情进行的很顺利,不到一个星期,所有的手续都办好了。
事后,我曾经考虑是否应该成立一家有限责任公司,如此一来,即使公司倒闭,所有的债务跟我个人毫无关系,但是根据《公司法》的规定,有限公司必须至少有三个股东,既然季彤不能出面,我上哪儿去另找两个信得过的人呢?
事情进行得十分顺利,第二个周末的傍晚,季彤坐在新居的沙发上,翻弄着我刚从印刷厂取回来的印有公司名号的办公信纸,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行,你办事挺利索,”她把信纸放进抽屉,“这事你别跟章娜说,她嘴不严实。”季彤两眼盯着我,表情很严肃。
“知道,”我点点头,抽了口烟,“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省得节外生枝。”
“哎,那个张浩会不会往外说?我总觉得他有点靠不住,”季彤脸上掠过一丝忧虑。
“不会,”我胸有成竹地摆了摆手,“只要他还想在上海做生意,就不敢得罪我,放心吧。”
正说着话,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一听,原来是护士小洁从医院打来,叫我赶快回去。
辞别季彤,我开着车风风火火地赶到医院,进了护士办公室,发现只有彭思思一个人端坐在椅子里,她刚晋升为主管护师。
我边穿白大褂边问:“他们人呢?”
“钱医生下开刀间去了,是一个接手指的手术,他让你来这里顶一会儿。”
“哎哟!辛洁的电话吓死我了,”我放下心里的石头,回头望着从里间探出头来张望的辛洁,没好气地说:“你电话里那么急,我以为又要回来抢救呢。”
我往凳子上一坐,呼吸慢慢地恢复平静。
钱医生的手术做了五个小时,深夜十点的时候,护工才把病人推上来,辛洁立时跳起来,跟着担架车送进病房,彭思思也忙了起来。片刻,钱大师兄慢慢地踱了进来,眉头紧蹙,一脸疲惫的模样,他见了我,点点头,双手扶着膝盖小心翼翼地坐到椅子上,身体往后一靠,长长地出了口气。
我碰碰他,掏出一支烟递过去,他转脸看看我,接过烟点着吸了一口,把烟深深地吞进肚里,再慢慢吐出来。
“怎么,腰又痛了?”我关切地问,注意到他手术衣前襟被汗水浸湿一片。
“嗯,”他有气无力地哼了声,“弯腰时间太长,病人血管细,不好搞。”
“小孩子?”
“不是,大人,右手拇指被拖拉机皮带卷进去了。”
“怪不得,”我端过桌上对扣的搪瓷饭碗,“给,辛洁替你买的晚饭。”
“好好,放着吧,我等会再吃,”钱医生推开饭碗,“要先写手术纪录呀,免得到时候忘记了。”说着,他扶着后腰站起身,腋下夹着病历夹,蹒跚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
我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端起冰凉的晚饭放到注射室的煤气灶上,正要点火,小洁赶了进来:“我来我来,你们男人做不来的,小心烧焦了。”
我笑笑,放手退到一旁:“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辛洁粉面含笑,白了我一眼:“你耳朵蛮长的,”她往饭碗里倒了点热水,用筷子捣了捣,“等他硕士读得差不多了,出国前就结婚。”
正在这时,忽听得外面有人轻轻一声咳嗽,我出来一看,竟然是西装笔挺的王兵站在那里。
“咦,师兄?你怎么来啦?”我赶过去,紧紧抓住他的右手。
“嘿嘿,嘿嘿,”王兵但笑不语,他张开嘴喷出一阵酒气,“我开车路过,上来看看,好像你们在忙?”
“钱师兄刚做一个断指再植,我来凑热闹的,”我脑筋一转,“咦?听你的意思,你买车啦?”
“没有没有,”王兵晃晃亮晶晶的车钥匙,连连摆手,“公司的,借给我开开。”
“嗬嗬嗬——,你这回真的是搞大了。”我拍了拍王兵凸出来的肚皮,打趣他。
他乐呵呵地拨开我的手:“乱说,我再大也是个打工的,”他在桌边坐下,歪头看看里间注射室,“辛洁在烧夜宵?”
“不是,‘孔方’还没吃晚饭,辛洁给他热热。”
王兵点了点头,收敛起笑容叹了口气:“唉!想当年我不也是?饿着肚子开刀,连晚饭都顾不上吃,下了手术台才感觉出一身虚汗,就算这样病人还投诉我态度不好,哼哼!一群刁民!”他发出一阵冷笑,“现在好啦,我不干医生了,赚钱赚得穷凶极恶的倒没人投诉了,呵呵呵,你说,中国人是不是很贱?”
“差不多吧,差不多……”我含含糊糊地未置可否,眼睛警惕地扫视外面走廊:我可不想被病人投诉哟。
王兵看出我的心思,“嘿嘿嘿”地笑了:“算了算了,不说了,省得给你们惹祸……”
这时,小洁双手端着直冒热气的搪瓷碗从注射室出来,快步走向钱医生办公室,她敲敲门,隐身进去,不一会儿,她空着手出来。
“小洁,下班啦?我开车送你回家,”王兵忽然冒出一句。
“我,我等会儿……”辛洁迟疑着,面孔慢慢发红。
我在桌下踢了王兵一脚,使劲给他递个眼色。
“哦哦哦——”他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对对,太晚了不安全,睡在这里好!”
“谁?谁睡在这里?”话音未落,思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辛洁,不等回答就说:“他们医生我管不着,我们护士不许留宿,院里刚有新规定。”
“嗨!我总可以睡在这里吧?”王兵大大咧咧地对我说,“黄豆,你把办公室门开开,我晚上喝多了开车不安全,就不回去啦。”
我哭笑不得地开了办公室的门,看着王兵和衣卧在值班床上呼呼入睡。
我换了衣服下楼取车,正要起步的当口,远远望见彭思思正走出医院大门,晚风撩起她那件米黄|色的风衣,像蝴蝶的两翼在夜空中招展。
“思思!”我叫了一声,赶紧拧足了油门追上去。
她站住了,回过身发现是我:“咦?你还没走啊?”
“是啊,”我停住车子,拍了一拍后坐,“上来,我送你回家。”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坐上车:“照直开,到北京西路向右转……”
“你不回自己家?”我有些意外,回头问她。
彭思思只是摇摇头,没说话。
深秋的街头行人寥落,只有明晃晃的橘黄|色路灯照着空荡荡的马路,两辆兜客的出租车像游荡的幽魂缓缓驶过,秋风卷来,撩起地上焦黄的枯叶沙沙地扫过路面。
我的车开得很快,马达轻快地响着,车轮簌簌转动,不时辗过地面的坑洼蹦跳几下,思思侧身坐在车后座上,她先是抓紧我的腰带保持身体的平衡,悠闲地交叉两腿跷起脚尖,锃亮的高跟鞋在路灯下一闪一闪,随着车子的颠簸,她干脆伸长胳膊从前面兜住我的腰,一只冰凉的小手却不老实地抄进我的风衣里面。
我吸了口气收紧肚子,她察觉了,“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得了吧,你再用力吸气也去不掉那层膘!哈哈哈哈!”她朗声笑着,那只手隔着衣服使劲捏了我一把。
她银铃般的笑声让我不由得心里一荡,眼前立刻重现我第一天到医院人事科报到的情景,两、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她那活泼的个性不仅没有丝毫改变,随着嫁为人妇,又增添了几分成熟女人的开朗。
我跟着她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回头问:“哎,珠珠现在怎么样了?我好几个月没去看她。”
“好——,好极了,”思思在后面拉长了声调回答,听得出她有点不高兴,“天天缠住你师傅,真是个小妖精,咦?”话音一转,思思趴到我背上,探出半个身子来问,“上次在饭店里,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的是谁?蛮漂亮的。”
我一惊:“噢,是个朋友。”
“朋友?没这么简单吧,从她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俩关系不一般。”思思边说边捂住嘴窃笑不已。
“有啥不一般的,就是普通朋友。”我努力使自己的声调显得自然一些。
“瞎说!”思思攥起拳头狠狠地捶了一下我的胸口,“你和她肯定做过那件事了,”她的脑袋又凑到我的肩头,“有没有?快老实交待!”
我嘿嘿几声算是默认:“你蛮厉害的,倒看得出?”
“呵呵!怕我了吧?”她得意极了,在后座上踢蹬了几下小腿。
车子一晃,我赶忙重新扶正方向:“别乱动!当心摔下去,我这车不比汽车慢多少。”
“呵呵呵呵!”彭思思在后面毫无惧色地大笑:“别吹啦,你还跟汽车比?
哈哈哈!“
我被她笑得不好意思,又想不出话自我解嘲,只好闷着头开车。
过了一会儿,思思用另一只手拍拍我的后背:“哎,怎么没声音了?你生气啦?”说着,她的两条胳膊一前一后圈拢我的腰,上身斜扑在我的背上,“想你女朋友了?”
“没、没有,在想别的事……”一具软绵绵的身子焐上了我的后背,热乎乎的,在萧索的秋风中使我浑身燥热,往后靠了靠,和思思的身体紧紧挨在一起。
思思没再说话,静静地搂着我的后腰,滚烫的脸庞贴住我的脊梁,被风吹起的头发不时?</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