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的逃亡让他身上满是灰尘和汗水,大腿内侧还残留着粘腻的触感,从体内流出来的体全都凝固成了白色的斑,印在白皙的肌肤上。
幸好,他的目的地距离卫家大宅不算太远。
这里是一处老式的居民区,已经快要拆除了,房子非常旧,天花板上钉着木板,灯泡的光线昏暗,淋浴的水流也时大时小。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伊臣很怀念这种味道,因为这里是他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
在成年独立之前,他一直住在这栋老旧的平房里,被帮会里的几个兄弟抚养长大。现在看来,这也是卫家人刻意安排的结果,这几个兄弟是帮会里最底层的小混混,他们顶多知道一些坊间流传的八卦,对上面重要的事情却是一无所知。
有关卫家人的情况,伊臣的身世,天权帐或者叶枭,他们全都一点也不知道。
虽然如此,他们还是把伊臣当成自己的孩子,笨手笨脚的努力把他养大了。时光飞逝,如今伊臣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而这些曾经混日子的小弟们也年岁渐长,各自有了正经工作,不再在外面打打杀杀了。
浴室门口传来响动,打断了伊臣的思绪。
他转过头,看见一个肤色黝黑的高壮男人推门走了进来。他的肩上挂着一条毛巾,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三哥?”伊臣一愣。
“……小伊?你怎么回来了?!”高壮男人看见伊臣,顿时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扔下毛巾就冲到伊臣面前。淋浴的热水还没有关掉,高壮男人似乎想熊抱伊臣却又觉得不合适,只能张开手臂在淋浴房门口转悠,就像面对一块滚烫的大无从下口的样子。
很快,他就注意到了伊臣身上斑驳的情/欲痕迹。
热切的眼神瞬间冻结,他冷声问:“卫霆飞那臭小子欺负你?”
这些兄弟都是卫老大手下的人,论辈分比卫霆飞还高一点。虽然大家已经退隐江湖了,但都没怎么把年轻的卫霆飞当一回事。
伊臣一时也没法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只能匆匆洗净身上的泡沫,关掉热水披上浴巾,低头笑了笑:“没有,他没有欺负我,我是自愿的。”
老三呆了一下,随即若有所思的着下巴,思考着“自愿”两个字到底包含了什么样的意思。
半晌,他突然冒出一句:“那,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
伊臣背对着他,慢条斯理的穿着衣服:“等我手边的事情解决,再做考虑。”
“要是那臭小子敢家暴你,你就来告诉我们,我们好好给那个小混蛋一点颜色看!”老三愤恨的挥拳。
“谢谢,”伊臣说着,回头笑笑,“不过……他恐怕没这个机会的。”
老三又是一呆,随即默默给伊臣比了个拇指。
伊臣也没工夫再多扯自己和卫霆飞的“家事”,又笑笑:“那,三哥,先不说这些了,可以麻烦你把大家都叫起来吗?我有一些事情想请你们帮忙。”
于是,在这个寂静的深夜,家里所有人都被老三一个个踹得滚下了床。大家睡眼惺忪的聚在窄小的客厅里嗷嗷哀叫,但是看到伊臣的一瞬间都变成了惊喜的尖叫,纷纷抱住他又亲又啃。
伊臣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是在这群汉子们眼里永远是小时候那个白嫩的小面团。
伊臣坐在桌边托腮看着他们,耐心的听了好一阵“隔壁水果摊大妈又生了一个儿子”“这栋破房子很快要拆了”“老四小钢珠都玩不腻”之类的八卦之后,才温和的笑了笑,挥手礼貌地打断他们。
“那么,时间有限,闲话我就不多说了。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是想跟各位打听一下帮会里目前的状况。最近,天权帐的事情大家应该都知道,卫家想借此机会给帮会来一次大清洗,我想知道,清洗现在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伊臣心里清楚,虽然这些家伙已经淡出江湖很久,但毕竟在帮会里也是有些阅历的。就算退了圈,一些重要的消息还是会自动传到他们的耳朵里,跟他们打听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但在他开口问了之后,客厅里突然仿佛吹过一阵冷风,所有的人都噤声了。
伊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沉默一会儿,一个贼眉鼠眼的瘦男人小声开口:“小伊,你没听说过那件事吗?”
伊臣越发奇怪:“什么事,五哥?”
☆、第96章
老五吞吞吐吐:“就是……就是有关卫家的传言啦,有人说大清洗只不过是幌子,具体要搞谁,其实卫家人都已经盘算好了。目前对天玄会威胁最大的就是天枢堂和天璇堂,他们选择了比较年轻的沈夜离,开出了高价拉拢他,要跟他一起搞垮宁溪。”
伊臣心中一惊。
他也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一点,卫霆飞不是傻的,办事也并不冲动,突然大张旗鼓的泄露天权帐的消息,这本身就十分奇怪。
如果他们真正的目标是宁溪,似乎就比较合理了。宁溪那只老狐狸诡计多端,直接要搞垮他显然是不可能的,因此,卫霆飞就采用了声东击西的方式,先把所有人的注意力转向天权帐,然后和沈夜离联手对宁溪来个突然袭击,说不定会有胜算。
再进行更进一步的推断,有可能宁溪就是当年绑架他,企图寻找天权帐的那个人。如果真是他,卫霆飞肯定已经调查清楚了这件事,打算新账旧账跟他一起算。
但是,事实真会这么简单?连老五他们这些外围的小虾米都听到了风声,宁溪难道会不知道这些事?老五听到的传言,肯定是卫霆飞的真正打算吗?
“先不谈这个,”想了一会儿,伊臣摇头,“除了跟天权帐有关的事情,最近天玄会里还有什么情况,大家知道吗?任何一点小事都可以,请尽量多告诉我一些。”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就跟伊臣预料的一样,这些天玄会曾经的老成员都有自己的情报线人,就算人不在帮会,八卦也知道不少。伊臣一边听一边在本子上记录,很快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帮会新建高级俱乐部,土地竞标遭遇来历不明的对手。
拍卖会的大量黑色资金,在流向境外的途中莫名被冻结。
赌场发生赌资纠纷,引来警方。
沈夜离本人的低风险投资不明原因失败,损失惨重。
……
大家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消息的数量也很可观。但伊臣仔细观察了一下,很快发现了这些消息其中的共同点。
所有问题的直接责任人都是天璇堂,确切的说是沈夜离。而这些问题,又都是跟金钱交易有关,一提到钱,伊臣就立刻想到了宁溪。
一个是帮会里的金融专家,据说已经被卫家人视为下一个要干掉的对象。
一个掌握着帮会的实体产业,据说正被卫家人拉拢,近期却遭遇了各种金钱相关的问题。
把两条线索放在一起看,伊臣想了一会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已经明白自己接下来该去哪里了。
“有车吗?”他站了起来。
“我有一辆机车,就停在房子后面,”老三开口,“不过没办驾照,你自己小心。”
“好。”伊臣点头,匆忙与大家告别之后就结束了这场谈话。
几分钟以后,他已经换上从老三那里借来的黑色皮衣,坐在了机车上。当踩下油门的一瞬间,他听见房子里面传来大门被撞开的声音。
嘈杂声和撞击声充盈了狭小的空间,还夹杂着鲁的怒骂声。伊臣闭了一下眼睛,知道是卫霆飞的人来找他了,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被抓住。
他看了一眼亮着灯光的窗户,松开脚。
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机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冲上了深夜寂静的街道。
***
SIA投资公司,坐落在城市西区新兴的高级商圈内。
天玄会里与金钱有关的大部分业务,都由这家公司负责处理,是天枢堂的核心机构。
当伊臣还在谢荣手下工作的时候,经常会来这里提交报告以及接收任务。公司名义上属于卫家,实际的管理人却是宁溪。
宁溪一直都是天玄会里屈指可数的金融专家,掌握着帮会里大量的流动资金,也进行各种虚拟产业的投资。从卫老大的时代开始,他就是天玄会的一员,利用各种手段为帮会赚到了不计其数的钱,在帮会里很是被人敬重。
伊臣所在的事务所也在宁溪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可以算是伊臣的上司。但是宁溪并不直接负责洗钱工作,而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所以在伊臣没有成为卫霆飞的心腹之前,对宁溪只有名字上的认知。
但是现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交手,他似乎对这个危险的男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已经是凌晨时分,大部分人都下班了,而办公楼的其中几层却依然灯火通明。伊臣想了一会儿,绕到建筑物后面找到一扇不起眼的后门,避开大厅里的监控系统,悄悄潜入了宁溪的公司里。
对这家公司的内部结构,他早就已经驾轻就熟了。
他乘坐货运电梯直接到达顶楼,呈现在面前的,是比卫霆飞的海豪集团更加豪华奢靡的景象。
象牙白的墙壁上装饰着海量的名家画作,全部都是真迹。西式古典风格的壁灯是纯黄金打造的,从南方岛屿运送来的热带植物青翠欲滴,被心摆放成漂亮的形状。地上铺着厚厚的羊绒地毯,踩上去柔软舒适,不会发出一点脚步声。
这里伊臣曾经来过几次,每一次都对SIA的富裕和奢华叹为观止。
他也想过要宁溪指导一下卫霆飞的品味问题,但是现在看来,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宁溪的办公室就在走廊尽头,沉重的大门微微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暖色的灯光。伊臣望着那道灯光犹豫了一会儿,迈开了脚步。
他不想与帮会的干部发生正面冲突,还是打算先跟宁溪谈谈。
然而,还没有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口,右手边一扇敞开的房间门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墙上的标牌上写着资料室,宁溪这个人办事很认真,每一位员工递交的报告都会存档在这间资料室里,伊臣曾经是属于宁溪下属公司的一员,他知道自己的报告肯定也全部都在里面。
此时,资料室的门大开着,里面一片漆黑,深处似乎传来奇怪的响动声。
了腰间的匕首和手电筒,伊臣蹑手蹑脚的走进资料室。
里面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就像一间宽敞的图书馆。
夜色中,朦胧的月光从窗外投进来,勾勒出一排排书架的轮廓。数不清的资料被整整齐齐的排列在里面,每一册资料都贴上了详细的标签。
宁溪在工作方面,确实是无可挑剔的。
伊臣刚这么想着,又听见了那奇怪的响动声。黑暗中似乎有人在扭打,拳头击打在*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还没有等他确认声音的来源,突然听见一个男人发出一记闷哼,然后就传来一记重物倒地的声音。
伊臣连忙打开手电筒扫了一下,晃眼的白光中只见一条黑影一闪而过。
他立刻追上去,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资料室的另一侧,有一个安全出口,此时出口的弹簧门还在前后摇晃着。伊臣推开门,发现外面是通往底层的楼梯,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让他逃跑了。
伊臣遗憾的折回来,看见一排书架的角落有人倒在那里。他用手电照了一下,立刻大吃一惊。
——这是……柳随风?!
倒在地上的竟然是开阳堂的堂主,他吃力地喘着气,眉头紧锁,一道鲜血正从他的额角流淌下来。
伊臣连忙蹲下查看他的伤口,幸好,没有受到致命伤。柳随风虽然看起来文弱,但毕竟也是天玄会的堂主之一,没这么容易被人打倒。
他怎么会在这里?打昏他的人是谁?
正当伊臣皱眉凝思的时候,柳随风突然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睁开眼,看见伊臣,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你……”他抓住伊臣的袖子,挣扎着吐出几个字,“你……要小心……小心……”
伊臣扶住他,点了点头:“我已经明白卫先生的打算了,我会帮他的。”
柳随风的神情露出一丝安心,喘了几口气,正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谁在那里?”
伊臣和柳随风同时一惊,只听“啪嗒”一声,电灯被打开。
资料室里瞬间灯火通明,骤然的强光让伊臣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他回过头,看见一身西装革履的宁溪,正带着微微吃惊的表情站在门口。
“出了什么事?”看见倒在地上满头是血的柳随风,他连忙走了进来。
“随风被人偷袭了,对方从那边逃跑的。”伊臣指了指安全出口。
“怎么会有这种事?保安都在干什么?!”宁溪说着按了一下墙上的对讲键,通知下面的人迅速关闭所有出入口,并且派医护人员过来。
交待完毕,宁溪看看正在为柳随风止血的伊臣,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
“叶先生,柳堂主,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皱着眉问,“我可没有听说你们今晚会前来拜访的消息,这是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更的比较早~
☆、第97章
伊臣笑笑,说出刚才就编造好的谎言。关于怎么在这种场合应付宁溪,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卫先生说,要我把天权帐交给他。”他不紧不慢的解释。
关于天权帐是什么,伊臣跟它有什么关系,他相信宁溪肯定都知道。傍晚宴会的时候,宁溪虽然不在场,但他有许多眼线,一定很清楚那时发生的事。
“天权帐?那你交给他就是了,为什么会到我的公司来?”果然,宁溪并没对天权帐本身提出任何疑问,直接就质疑了伊臣的奇怪举止。
伊臣又笑笑:“是这样的,我把天权帐藏在了一家涉外银行的保险箱里,密码……找不到了。我怀疑是不是之前在谢叔那边工作的时候,把密码条混在哪份报告里一起交给了SIA,所以让随风陪我过来看看。”
一瞬间,宁溪的瞳孔收紧了,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变化并没有逃过伊臣的眼睛,宁溪看来也对天权帐的下落有兴趣。
但伊臣故意装作不知情,面露愧疚地解释:“我一向自诩办事严谨,没想到也会出这种差错。因为觉得实在很丢脸,所以瞒着别人偷偷潜入到这里来,没想到还是撞见了宁堂主。果然,坏事是做不得的,拜托宁堂主帮我保密吧。”
“我不是长舌的男人,你放心,”宁溪推了推眼镜,“我记得,你递交的报告都在那个书架上,你可以随便找,需要我帮忙吗?”
“不,谢谢了,宁堂主愿意帮我保密就足够了。这么丢脸的事,如果被卫先生知道的话……”伊臣说着,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
“我明白,你也有你的难处。”宁溪也心领神会的笑笑。
这时,抬着担架的医护人员和保安也赶到了。在局外人面前,温柔的秘书和文质彬彬的金融专家正在平和的交谈着,气氛看起来无比融洽。
宁溪叮嘱保安要严肃调查柳随风遭人袭击的事,然后就催促他们立刻把他送进医院,好好照料。领命的工作人员赶紧忙着办事,一通忙碌之后,这些无关人士很快就离开了。
当他们离开以后,资料室的气氛立刻冻结起来。
柳随风被抬走了,所有人都不在了,这个房间,只剩下了伊臣和宁溪两人之间的较量。
四周寂静无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宁堂主,最近,我突然明白了一件困扰已久的事。”伊臣慢悠悠的行走在书架之间,一边抬头看着自己以前递交的报告,一边漫不经心的说。
“什么事?”宁溪双臂交抱,倚靠在书架一侧。
“您应该知道的,我对谢叔的公司一直很满意,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换东家。一切都是因为他突然卷钱逃跑,留下一大笔债务,我才落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我知道,”宁溪点头,“谢荣虽然是被兴义会要挟,但是走到那种地步我也十分惋惜。不过,他欠下的那笔债务最后是卫先生自己扛了下来,一开始我并没有料到。”
伊臣笑笑:“我是公司的经理之一,公司的债务就是我的债务。卫先生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我欠他一份情。”
宁溪沉吟了一会儿,像是劝慰般的说:“伊臣,你也不必觉得委屈,卫先生很喜欢你。跟着他,你不会吃亏的。”
伊臣的长睫轻轻一颤:“原来……您也知道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也许吧,不过呢,我这个人有点小心眼。虽然我本身并没有因为债务被卫先生为难过,但是公司这么多钱被人从眼皮底下拿走,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暗中调查那些钱的下落,但始终没有结果。”
宁溪笑笑:“你怎么不来找我呢,那些钱的情况我知道一些。三千万除了被追回来的以外,剩下的都被谢荣疏通各种渠道花掉了。其中最大的一笔是办理了假的身份证和护照,只可惜,他没能有机会用上。”
伊臣抬眼看了看他:“哦?是这么回事?”
宁溪点头:“对,经手这件事的人也不是天玄会的成员,是本地黑市一个做假证的熟手。他没有妻儿,家里只有一个八十多岁的祖母,本人早就下落不明。所以,我劝你……”
“劝我不用查了,是吗?”伊臣转头,笑着看了宁溪一眼,“其实我一直在想,天玄会成员众多,眼线遍布各处,跟本地甚至海内外的帮会都有联系,没道理找不到一个带着大笔钱逃亡的普通人。所以,唯一的理由就是……有人,在阻止我寻找他。”
宁溪愣了愣,没有说话。
伊臣仍然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温柔的琥珀色眼瞳仿佛是深不见底的湖水,能够把一切都吞噬的无影无踪。
宁溪无端感到一丝寒意。
然后,他听见伊臣轻轻的说:“……是你干的,对吗?确切的说,做主的人不是你,是卫先生让你想办法截断情报源,阻挠我调查这件事,对吗?”
“我……什么都没干,叶先生,”宁溪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镜,“说实话,你也知道我和天玄会的关系。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卫家人是喊不动我的。”
“是真是假都没有关系,木已成舟,如今就算我找到那家伙,把他揍一顿,也于事无补,”伊臣又笑,“恐怕,这件事本来就是针对我的一个圈套吧?是卫先生故意放水,让那个做假证的家伙带着钱安然逃走。我想,天玄会还没这么大方,能眼睁睁的被人拿走这么多钱还无动于衷。况且,帮会里的资金大部分都属于你管辖,钱少了就等于是你的损失。你办事这么严谨,就算卫先生不在乎,你本人也不会袖手旁观的吧?”
宁溪的额头上冒出了丝丝冷汗,他掏出手帕擦了擦脸。
伊臣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礼貌而温柔。然而,这些话却像细小尖锐的冰刃一般,深深刺入宁溪的心中,让他从头到脚都紧绷起来。
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现在还会被重翻旧账,而且字字珠玑。叶伊臣,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可怕的?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如此稚嫩,可以被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
是他在卫霆飞的身边成长了?或者说,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宁溪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这次卫霆飞在进行帮会清洗的时候,要特意把伊臣排除在外,将他囚禁起来。因为他实在太大胆,太敏锐,也太聪明了,但是,他又还不够残忍,所以,如果他做得太多,冲的太猛,很可能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危险之中无法脱身。
只是,卫霆飞的如意算盘似乎打错了,叶伊臣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认输的人。
他想要知道的秘密,想要办到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
“……卫先生,他很喜欢你,”沉默许久,宁溪还是勉强笑了笑,“既然你知道木已成舟,这件事就别再追究了。”
“也是,事到如今,就算我向卫先生偿还那笔钱,他也不会放我走的,”伊臣低头,像是苦恼般的笑笑,“不过呢,这并不是我想跟您讨论的真正主题。只是,弄清楚这件事以后,我明白了一些东西,似乎从最初开始,我就对您产生了一些误会。”
“什么误会?你到底想说什么?”宁溪皱了皱眉。
“我想说的是,不久之前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宁堂主,您觉得如果要让某些人或者某些事情,毫无理由的遇到一些意外状况,应该派谁来干?”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宁溪没好气的说,“你今天的话为什么这么多?密码条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找到了就快滚!”
“别这么不耐烦,”伊臣又笑,“那我就直奔主题吧,我认为,应该派遣‘有管辖权’的‘熟手’来办这些。正巧,我听说天璇堂最近遇到不少麻烦,恰好可以将这个道理现学现用。”
伊臣说着转过身,温柔的眼中逐渐失去温度。
“所以,宁堂主,”他轻声说,“我知道天璇堂最近的麻烦多少都跟钱有关,而要让一个堂口的资金出问题,管理资金的人就是最方便做这件事的人,对吧?”
“你的意思是说,你怀疑天璇堂的那些事情,是我动手做的?”宁溪冷声问。
伊臣淡淡一笑:“到底是谁做的,想必宁堂主只会比我更清楚。”
宁溪咬牙:“堂口出问题,责任都在堂主身上,而处理堂主的权力都在卫家人手里。现在连卫家人都没有说什么,你却抢先来指责我,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这也正是我所奇怪的,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你的行为无动于衷,也许我真是在多管闲事吧,”伊臣笑笑,“不过,既然我已经跟着卫先生做事,就有义务帮他整顿帮会。很早之前,我就已经说过,今后卫先生不会再亲自处理帮会中的琐事,这项工作将会由我负责。而现在我所做的一切,正是在为我的老板整顿秩序。”
“你少装清高了!”宁溪提高了声音,“你跟卫霆飞的那档子事,整个天玄会都知道!明明就是一个只会用身体勾引男人的小白脸而已,在这里一本正经的装什么伪君子!”
伊臣的表情微微一动。
心底的秘密被揭露,所以恼羞成怒了吗?
不,不是的,宁溪不是这种人。他只是佯装尖酸刻薄来惹他生气,想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但是,这没有什么用处。
他稳了稳心神,淡定地笑笑:“是嘛,原来在宁堂主眼里,我是这样的人,但是,您知道在我心里,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宁溪冷笑:“怎么,想要摆出老大心腹的派头来指责我?”
伊臣笑笑:“不,恰恰相反,我不但不会指责您,反而……十分感谢您为天玄会所做的一切。”<div css="divimage"></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