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淮雨走到一旁树上,拔起一枚钉在树干上的蝶形薄刃,将它还给她:「你的蝶之翼手法越加纯熟了,其实你可以杀了他们的,为何手下留情?」
蝶之翼是天蝶盟独门暗器,造形如蝶翼,出手无声无息,瞬间可取人命,当年柳初岚就是凭此轰动江湖。
「我只是不想再多伤人命,我知道这话从我口中说出,一定很可笑,我的父亲、以及天蝶盟上上下下数万名弟兄,哪个不是双手沾满血腥。可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不想杀人。」柳紫铃叹了口气,江湖上不是杀人,便是人杀。这样的日子,究竟甚麽时候才能结束?
「你真是善良,我倒不如你了。」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屍体,苦笑了一下。
「杨大哥也是为了救我,情急之下才出剑的。」她挽着他的手,笑嘻嘻的安慰他。
「哈,就你这张小嘴伶俐,死的都给你说成活的了。」他用手点了一下她的鼻头,论口才他是自叹不如的。
「杨大哥,幸好你及时赶到,否则我恐怕也得吃亏。」她记得他家就住在这附近,只是没想到这麽凑巧能在这里遇到他。
「我每天这个时候都在河边练剑,听到有打斗声,於是就过来看看。」练剑是杨淮雨多年的习惯,一天至少要练两次,早晨和黄昏是他定练剑时间:「对了,你来找我有事?」
「嗯,我有件事想请杨大哥帮忙。」她点点头,一想到自己的来意,重逢的欣喜之情,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他看得出,她有心事,此番前来必不寻常。
「先到我家再说吧!就在前面不远。」
小樓昨夜又東風〈3〉
一间红砖瓦的小屋,就在半山腰上,四处开满的荻花,若非出来一趟,她早已忘了又到了秋天时节。
「到了,这里就是。」杨淮雨领着她进屋。
一进屋里,见到一名身穿绿色绵布衫,年约十九岁的女子,打扮得像乡村农妇,手里拿着竹篓,里面装的是刚采摘的野菜。
「淮雨,有客人来?」她瞧见他和柳紫铃二人,笑着问道。
「是啊,翠娘,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我恩公的女儿,紫铃。」他又向一旁的柳紫铃介绍:「这位是我未过门的妻子,翠娘。」
「未过门的妻子?」他,居然已经定亲了?一听这话,她的心跳差点停止,怎麽从没听他说过?
杨紫铃觉得就像有人拿一桶冷水,往她头下浇下去一样。好不容易千里迢迢来此,终於见着了他,可是他居然已经定亲了。也许是命中注定,她该如此命苦吧!
路上她还看见比翼双飞的蝶,和成对戏水的鸳鸯,如今才明白,原来鸳鸯是该成对,只是那雌的并不是自己。
「是啊,翠娘是我的表妹,她与我是自小定亲的。」他淡淡的说着,像是在叙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脸上一点欣喜的表情也没有。
奉父母之命定的亲,实在不是他的本意,但自古儿女的婚姻大事,莫不是由父母作主,不孝有三,无後为大。
再说,翠娘很小就父母双亡,一直寄住在他们家,就算对他只有出於兄妹关爱之情,也不能狠心弃她於不顾。
「我常听淮雨提起你,他说住在你们家的时候,你和令尊对他颇为照顾。」翠娘却没有注意到他们,脸上的表情变化,还走过去拉着她的手,笑嘻嘻的说着。
「是麽?我倒是从没听杨大哥提起过你。」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淮雨就是这样的人,不喜欢招摇,我们定亲的事,知道的人也不多。都是小时候,父母做的主。」说到亲事,翠娘脸上红了一阵,看她的样子,一定觉得自己很幸福。
原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她的婚事却是要由比武招亲来决定的,父亲还生死未卜,到底哪一个不幸多一些?
「铃儿远道而来,你先去准备晚饭吧!我和她有事要谈。」杨淮雨朝翠娘摆摆手,示意她先离开。
等她离去後,杨淮雨去泡了一壶茶,才坐下来与杨紫铃闲聊:「我听说令尊的事了,现在可有任何消息?你是为此事来的吧?」
柳初岚失踪的消息,虽然天蝶盟极力封锁,可是还是传遍了整个京城,连他这个远离京畿的闲人也都知道。
关於她的事,一向是他最为关心的。
「杨大哥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也没甚麽好隐瞒的,父亲前两年失了踪,前几天有弟兄打听到说是给阎浮门的人拘禁了。」一说到此事,她的心头一酸,费了好大的劲才忍住泪水。
「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只要你开口,我绝不推辞。」他将手搭上她的手背,凭他们的交情,那是没得说的。
当初要不是柳初岚,在他走投无路时拉他一把,恐怕他现在早已上街讨饭去了,光凭这一点,不管天大的事,只要她开口,就一定不会拒绝。
「真的麽?杨大哥,不论甚麽事,你都会帮我?」她反手紧握着他的手,从来没一刻觉得他的手是这麽的温暖,这一句话是她最想听的。
可是他已有妻室,她怎麽能开得了口?岂能为了自己的事,断送了另一个女人的幸福?
「是啊!当年若非柳盟主收留,我杨淮雨也没有今日。况且在天蝶盟,就属你待我最好,我一直希望能有机会能报答你们。」他点点头,只要她一句话,就是刀汤赴火,都绝无二话。
「报答,难道我在杨大哥的心中,就只有恩情这一种感情?」听到这句话,她顿时心又冷了下来。不过就算他有情有意那又如何?他都定亲了,难道要他把亲事推了不成?
她,从来就不是个自私的人。她得想想,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铃儿,你今天是怎麽了?突然变得吞吞吐吐的,到底发生甚麽事,既然来了,就应该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他也察觉到她的异状,她千里迢迢而来,绝不可能只是叨扰一杯茶。
他从她忧郁的双眼,看出她必定有难言之隐。
「杨大哥,我……」就在她想要豁出去,把事情告诉他时,翠娘端着饭菜走了进来,笑着说:「可以开饭了,我们乡下人吃得很简单,柳姑娘可不要嫌弃。今天就留下来住一晚上吧!」
「好啊!」柳紫铃也笑着答,一看到翠娘,便甚麽话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硬生生把话吞回肚里。
她睡到夜里,便偷偷的离开了,只留下一封信:「下个月初三,天蝶盟将举办比武大会,我知君视功名利禄於粪土,但望念在昔日交情,家父的恩情份上,盼君前来参与。」
这封信以及入场的信物,白色蝶形玉玦,还有他送给她的白玉环。
她不知他会不会见到这封信,就算见到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但是这总是她心里一个小小的期望。
小樓昨夜又東風〈4〉
今天是天蝶盟大小姐柳紫铃举行比武招亲的日子,且不论天蝶盟在各个分舵的弟兄,就光是从全国各地涌来看热闹的,就把全京城的客栈都给住满了。
说夸张是一点都不夸张,这是连里的皇帝、大臣们都给惊动了,他们虽然碍於身份不便亲自前来,但对於此事可是十分关注的。
因为新姑爷就等於是未来的天蝶盟主,主导着整个江湖的走势,当然对朝廷也有着相当的影响。
比武场就设在天蝶盟的广场上,四周张灯结彩的,四周房舍的门窗上,都贴着双喜字,红色绣球也挂满了一屋子。准备新姑爷一诞生,就立刻拜堂成亲。
这样的婚事对於一个女人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天蝶盟大小姐的身份,是京城里多少女孩子都羡慕的,有一个权倾天下的父亲,就连皇帝也得对柳初岚敬畏三分。
她,无异於皇里的公主,只差没有策封罢了。
可是讽刺的是,她的夫婿竟是得在这种情况下诞生,而她为了救父亲,也只能默默承受这一切。连绣荷都暗暗替她叫屈。
比武已经开始三场了,打头阵的是赤蝶堂的孙堂主,他凭着手上一对柳叶剑,已经连赢三场了,看起来最有希望的是他。
柳紫铃坐在场外,冷眼看着这场比武,她的神情格外的镇静,眼神比平常要冷三分。
「小姐,您等的人到底会不会来?」绣荷递了杯茶给她,心中暗暗替她着急,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该他出现的时候,自然会出现。若是他不想来,你在这里急死了也没用。」她接过茶杯,啜了一口百合乌龙,一口茶入喉,只有一个字,苦!
「小姐,如果孙堂主赢了,您会嫁给他吗?」绣荷听不懂她谜语似的答案,她关心的是她的终身大事。
「这是众人有言在先的,而且也广发请帖了,能反悔吗?」她苦笑了一下,俗话说: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箭已经发了出去,还能回得了头吗?
这时台上一片欢呼,孙堂主高举着双手,他又赢了。主持擂台的李秋棠,上台大喊:「如果没有英雄要上台指教的话,那麽我们天蝶盟的新姑爷就是孙无量,孙堂主了。」
底下又是一片叫好声,柳紫铃听得是心焦如焚,手里紧揪着衣服下摆,绣荷心里明白,她嘴上虽是这麽说,心里却是十分不情愿的。
「那就让我们恭喜新姑爷。」李秋棠无奈的宣布这个消息,他心里是替柳紫铃感到惋惜的,这麽美丽聪慧的小姑娘,居然要嫁给孙无量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人,也真是难为她了。
就在这时,台下连发九枚连环镖,分别朝孙无梁口、颈子、檀中等要害去,他自己以柳叶双剑挡下八枚,却漏了正朝他左眼去的最後一枚。
柳紫铃瞧见了,赶紧从袖中取出一枚蝶之翼,向空中,及时挡下了那枚连环标。
好一个九连环,好一个阎浮门,她心里有数,只有阎浮门的人才会使用这连环标,就如同蝶之翼是天蝶盟的独门暗器一般。
发暗器的那人是一名彪形大汉,左脸上有一道细长的剑疤,他一跃就跃上了擂台,朝她笑着鞠了个躬:「好俐落的手法,真不愧是天蝶盟的大小姐。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能一亲芳泽?」
「放肆!」绣荷听了十分恼怒,此人胆敢在众人面前公开调戏,简直是欺人太甚,她跳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骂。
「绣荷,你过来。」柳紫铃朝她招招手,示意她不要激动。
台上的李堂主和孙堂主,见状和他起了争执,李堂主说:「兄弟,今天是天蝶盟在招新姑爷,你不是天蝶盟的人,还是请回吧!」
「哦,这倒奇了,天蝶盟关起门来招女婿,不许外人参加,那干嘛帖子还发遍全国呢?哼,骗谁啊!」那人也没好气的顶了回去。
「怎麽着,我们就是不欢迎阎浮门的人参加,你***使用卑鄙手段,凭这一点,你就不配当天蝶盟的姑爷,连比武的资格都没有。」孙吴量啐了一口,方才遭他暗算,险些送了命,说甚麽都不能让他占了这个便宜。要是他真的当了姑爷,那以後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哈哈,这可是天下奇闻,大小姐都还没开口,你这条看门狗倒是先吠了起来,我要娶的是你们大小姐,又不是你。」那人骂起人来,一点也不逊色。
「甚麽,你竟敢骂我是狗。」孙无量气得推了他一把,那人却丝毫不为所动,眼看两人就要打起来,李秋棠连忙在一旁劝架。
这时绣荷走上台来,向三人道:「你们都不要吵了,小姐有话,今天是比武招亲,不限门派参加,只要有蝶形玉玦便可,这位公子,你有吗?」
「当然有。」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玉玦,高举在中人面前晃了晃。
「既是如此,那就请开始吧!只是小姐有言在先,今日不准使用暗器,并且点到为止。」绣荷说完,就走下台。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李堂主也识趣的走下台,既然是柳紫铃的意思,他也不好再说甚麽。
孙无量和那人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过起招来式式狠,好像是要置对方於死地不可。
那人只闪不攻,有点游戏的意味。
「小姐,我真不明白,您为何让那人参加呢?您明知他是阎浮门的人,盟主还落在他们手上。」绣荷走回她身边,真替她抱不平。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能赶他走,而且我想这人参加比武招亲是假,主要的还是来探探咱们的虚实,看看我们是否知道爹亲在他们手上的消息。所以我们更不能拒人於千里,否则就是不打自招了。」柳紫铃有成竹,况且就算他真的赢了,天蝶盟上下也不会眼巴巴的见一个外人,来做他们的新姑爷。
小樓昨夜又東風〈5〉
没打几招,那人从腿上抽出一把短刀,以快打慢,没几招孙无量就被扔下擂台了。
李秋棠只好上台,重新宣布,「还有哪位英雄要上台赐教?」
底下一片鸦雀无声,竟然没半个人要上台,眼看结果就要定案了。绣荷在她耳畔紧张的叫了声:「小姐。」
柳紫铃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将衣摆揪得更紧了。此时,一名白衣青年施展轻功,由台下一跃就上了擂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杨淮雨。
他的神色自若,往台下逡巡了一遍,当他的目光搜寻到柳紫铃的身上时,朝她略微的点点了点头。
他此番前来,不为别的,正是因为看了她留的那封信。
虽然他早已决定今生不再踏入江湖,前几年,他自黄山艺成下山後,由於母亲年老无人侍奉,所以他不理会朝廷三番两次派人,邀他出任京城里最大衙门的总捕头一职。
这当然是柳初岚推荐的,可是他的心却早已看透世情,冒着被杀头的大罪,拒绝这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差事。
打从去年母亲过世後,他就打算顺从母亲的遗愿,挑个好日子与翠娘成婚,即是是奉父母之命,但翠娘一直都帮着他照顾母亲,这份情意也是他无法亏欠的。
可就在这时,柳紫铃突然出现了,虽然她不肯说遇到甚麽难题,但单就柳初岚失踪这件事,说甚麽他也得前来关心。因为他,杨淮雨,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
所以就顺水推舟,来参加这个比武大会。
「这位兄弟,你可是要参加比武的?请问你有蝶形玉玦吗?」李秋棠这次不敢唐突,礼貌的问。他瞅着这人着时觉得面熟,可又想不起在哪瞧见过?
「正是,在下杨淮雨,玉玦在此。」他将手中的玉玦拿给他看。
「没错,是这个没错,杨兄弟请吧!」李秋棠一听到这三个字,才猛然想起,原来是当年柳初岚带回家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没想到他现在是个有为的青年了。心里也是高兴的,如果他赢了,总比阎浮门的人赢了要好。
那人以快刀快攻,攻势凌厉,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杨淮雨以上乘轻功左闪右躲,只躲不攻。
那人砍了几下便停了下来,「喂,你这小子,是不是瞧不起人哪!背上明明背着剑,怎麽不抽出来用。」他最讨厌态度傲慢的人。
「我的剑一出鞘就是要染血的,我今天不想杀人。」杨淮雨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虽然在京城没没无名,可是背上的剑却是大大的有名,这是出自全京城最有名的铸剑师莫非言之手的无名剑。
因为无名,所以才更引起人的好奇,传闻此剑一旦出鞘,非得见血不可,这是他下山之时,师尊送给他防身用的。
「放屁!」那人只觉得他讲话太不把人放在眼里,存心想要好好教训杨淮雨一番,便不顾柳紫铃定下的规矩,只见他衣袖轻扬,九枚连环镖毫不留情的朝他去。
杨淮雨知道九连环乃阎浮门的成名绝技,若不使出真工夫,恐怕自己得命丧在此,想到这里不得已抽出背上宝剑,剑甫刚出鞘,凌人的剑气就将那九枚连环镖纷纷劈成两半。他接着顺势反手一劈,那人手上的短刀顿时只剩下一小截,别说杀人了,就连削苹果都嫌钝。
那人瞧着手里的苹果刀,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待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顿时就被李秋棠判了个出局。
「各位弟兄,让我们恭喜天蝶盟的新姑爷,杨淮雨。」底下又一片叫好声。
看得柳紫铃是眉开眼笑,终於盼到她要等的人了。
「甚麽?新姑爷,李堂主我看您是误会了,在下是来参加比武的,不是来做甚麽姑爷的。」这下可轮到杨淮雨吃惊了,一定是他们弄错了吧?
「杨公子,我跟你说,年轻人谦让是好事,可是你已经获胜就是咱们天蝶盟的新姑爷,所以我说杨公子你就别再推辞了,你瞧,大小姐还在台下看着呢!」李秋棠拍拍他的背,又朝台下的柳紫铃指了指,还开心的向她使个眼色。
李秋棠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见这个杨淮雨长得一表人才,而且从方才到现在,她的目光从未由他身上挪开过,李秋棠就知道尽管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十分中意这个人的。能促成这门亲事,他心里也很是高兴。
「可是……我……」杨淮雨现在才知道,甚麽叫做百口莫辩,他原以为只是场单纯的比武,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结果,现在支支吾吾不该说些甚麽才好。要答应也不是,要拒绝也不是。
若是答应了,那与他早有婚约的翠娘又该如何?若是当场拒绝,又担心柳紫铃当众失了体面,那他这趟就不是帮她反而是害她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他荡开目光,与她的双眸不期而遇,在她的眼中找到欣喜的神情。
难道这是她的安排?她明知道他已有未婚妻,为何仍作这样的安排?也许他是有甚麽难言之隐吧。 原本宁静的心,此时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杨公子,你就别再推托了,我们大小姐有话要跟您说,随我来吧!」为免节外生枝,绣荷赶紧上台,把他给带离现场。
小樓昨夜又東風〈6〉
比武散场後,已是傍晚,湛蓝的天色,隐约可瞧见一弯月牙,已悄悄的升上了枝头。
杨淮雨被带往柳紫铃的房间,只见她换上一袭粉色衣衫,发上了只青绿玉簪,她端坐在房间,手上捧着茶盏,一颗心半喜半忧。
喜的是他终於能及时赶到,不枉她殷殷盼切;忧的是,该如何向他启齿解释这一切?
「小姐,姑爷带到。」绣荷脸上挂着笑意,叩门数声之後,将房门推开,领着杨淮雨进入。
「铃儿,这是怎麽一回事?」他神情严肃,双眉微蹙,急着想向她要一个解释。为甚麽好端端的比武大会,会变成选婿大会,或者,这本就是一个布局?可是她从来就不是个心机深沈的人,他宁愿相信她是有不可告人的苦衷。
「绣荷,你先出去,在门外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我有话要与杨大哥谈。」她站了起来,朝绣荷扬扬手,示意她先出去。
「是,小姐。」她答应了一声,看见两人神色有异,虽然不知发生何事,但也能猜到事情并不如想像的顺利。所以她识趣的退出房间,顺手将门带上。
「杨大哥,先喝杯茶吧!这可是清明前的龙井,很香的,平时我都舍不得喝呢!」柳紫铃笑着,走到桌前拿起青花瓷的茶壶,倒了一杯茶递给他。
「铃儿,你不该将此事瞒着我,我那时就知道你遇上了麻烦,可是你总是不跟我直言,我就是想帮你,也无从帮起。此番前来,除了应你的邀请之外,也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想不到……竟会是如此。」他虽接过茶杯,却一口也没喝,他只想知道事情的原委,而不想被蒙在鼓里。
但是,他并不怪她,因为他知道,若非事态紧急,情非得已,她是绝对不会这麽做的。
「如果我告诉你,这比武招亲就是我的麻烦,你还会帮我吗?」她一双含愁的眼眸,深深的望进他的心坎里。
打从七年前,他们第一次相见,她的双眸就像一泓清泉,总是能洗涤他的忧伤,他的烦恼。可是谁也料不到,这双眸子的主人,其实一直有着深深的哀愁。
只是她一直将此深埋在心底,从来不敢让人知晓。
人人都以为她是柳初岚的掌上明珠,天蝶盟的千金小姐,可是有谁知道她从出世以来,肩头一直背负着一个重担。
从小她就知道她和别的女孩子不同,别的小姑娘只需要学学绣花、煮饭、做家务就行了。可是正因为她是天蝶盟的大小姐,柳初岚唯一的独生女儿,她不仅要读书识字,还得像男人那样舞刀弄枪,这几年来她甚至学会了勾心斗角,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一声,愿不愿?
「我会帮你想办法,可是……你知道,我没法娶你。」他努力想找个不会伤她的用辞来向她解释,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直说的较好。他知道她有苦衷,可是他同样也有。
「我知道,这就是我那时没明说的原因。」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的镇定。
分别七年,再次相见,他才发现她已成熟不少,不论是处理事情的态度,还是谈吐举止,都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小女孩了。
眼前的柳紫铃不再是七年前的小姑娘,而是个成熟处事果决的女人。
「铃儿,我想知道整件事的经过,你不要有所隐瞒,全都告诉我好吗?」杨淮雨放下茶杯,将双手搭上他的双肩,坚定的望着她。
「我也正打算如此,这件事要从爹亲的失踪说起,两年前,有一次爹亲外出之後,就一直没有回来,音信全无。四位堂主派人四处寻找,可是全无半点消息,帮理的事务一直由我代为打理。不过,就算我不说,你也是知道的,那些堂主、弟兄们,怎麽可能服从我一个女人的指挥。所以他们搬出祖制,要我成亲之後才能继续主政。」
这规矩不知是谁定下的?听说这还是个老掉牙的江湖规矩,凡是江湖中人都得遵守,她在刚听到这可笑的规矩後,差点没气得跑到订下这可笑规矩的仁兄墓前,掘坟鞭屍呢。
这本就是大男人主义。或是,那人曾经被女人出卖过,用这法子来报复天底下所有的女人。
「所以他们就给你办了这场可笑的比武招亲?」杨淮雨苦笑了一下,这些老顽固头脑迂腐的很,这麽做无疑是要置她的幸福於不顾。婚姻是人生大事,对於女子来说更是如此,若是柳初岚知情一定不会同意。
「是很可笑,可是为了我爹,除了同意之外,还能有甚麽办法?如果天蝶盟不是有我看着,早就群龙无首,那还不知会闹出甚麽乱子来。可是我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就这麽嫁了,因为我知道,那些人没一个是盼着我爹活着回来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你,杨大哥,你不会见死不救吧!」
说到这里,她的鼻头一酸,泪珠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说真的,其实她很害怕。深怕他一转头就走了,将这个烂摊子留给她一个人收拾。
事到如今,他是她唯一的希望,能帮她的,也只有他了。
「铃儿,其他的事我都能帮,唯独这件事不行。不过,虽然我不能娶你,但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将柳盟主救出来的。」他走到她身旁,将她搂在怀里,希望她能好过一点。
「怎麽救?你与我非亲非故,你若是手,难保遭人非议。那些人说起闲话来,比甚麽都难听。别说救我爹了,甚麽都做不成。况且,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有我爹的消息了,他落在阎浮门的手里。那些人是好惹的吗?没有天蝶盟给你撑腰,就算你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到这里,她情绪激动起来,挣脱他的双臂。
自从柳初岚失踪以後,她流了多少眼泪,将所有的痛苦全都吞到肚子里,平时仍是故做镇定处理帮中大小事务,可是有谁知道她的心里比谁都苦。
「我承认我的思虑没有你周密,可是婚姻不是儿戏,莫说我已有了未婚妻子,就是凭我父亲的遗嘱,我也不能答应。」他看得出,他的回答,着实已经伤到她了,可是长痛不如短痛,他不能欺骗她,更加不能欺骗自己。</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