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别于往日骄傲不可一世的模样让傅九韶有刹那的征楞,继而很快回神。
他推门而入,房门敞开的瞬间,傅宝珠好似闻到了春末轻风裹着花香阵阵袭来的味道,泪眼朦胧中,又仿佛看到了自己爹爹踏着日光而来的身影。
男人来到她的床边,伸手探了探她的温度,他的指尖犹带着丝丝凉意,夹着淡淡烟草,就那么覆在了她的额间,彼此肌肤相触,傅宝珠几乎是怀念的失声道:“爹爹……”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脆弱几分颤音几分不可置信,连傅九韶那样万事不挂心的人,都不免觉得酸楚,从前玫瑰一般明艳耀眼的人如今竟是如失去养分一般,日渐枯萎。
这当中,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以,傅九韶难得柔和了神色,带着些许温柔的看向傅宝珠:“哪里不舒服,叫医生来看看?”
未见到爹爹时尚没什么反应,如今乍见与躺在冰棺中人事不知的爹爹相同面容的“公公”时,傅宝珠竟委屈得只想流泪,她抓着傅九韶的手,昂着小脑袋,又娇又软的说:“好疼呢……”
是真的好疼——心疼,明明五官与爹爹一模一样,可是当眼底的柔情不在,爹爹就变成了如今的公公,淡漠、冷静、波澜不惊。
不会因为她哭泣而温柔以待,不会因为她难过而低声轻哄,更不会她而情绪波动。
他此时眼底的怜惜,不过是因为造成这一切的是他的儿子,而他是其中推手,等愧疚过后,一切照旧,就如同曾经那样,以物质代替精神,把所有的关爱,用物质来满足。
傅宝珠到底是修士,心境自是非同寻常,她抓着这一刻傅九韶心底的松动,真哭渐成假哭,眼角泪珠儿欲坠不坠,如烟柳眉似蹙非蹙,端的是一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之貌。
女人的眼泪自古便是利器,其中尤以美人为最,傅宝珠的岁数不是白活的,更是深谙此中道理,尤其平日里不大哭的美人,若是偶尔为之,效果更佳。
从前回忆告诉她,之前的傅宝珠是被宠坏的大小姐,任性跋扈强硬,不说示弱,恐怕什么叫哭,都不大懂。
是以,明知傅容整日不着家,除了自己咬牙硬挺便是高傲的不屑与傅容争吵,与傅九韶诉苦,到最后忍无可忍,难得放下身段与傅容吵一回,却是以进医院画下句点。
说来也是怪事,在傅家,傅容甚至还没有傅宝珠得傅九韶的心,谁家养女出嫁,还带着集团股份,虽说是绕一圈,还是傅家的东西,但毕竟是归了女方所有。
就连傅容,也不过是因为娶了她,才多了百分之五的股份,而这堪堪与她平起平坐。
傅宝珠有理由嚣张,更有资本任性,只是她到底不知人心,尤其是,男人的心。
傅宝珠的手带着炙热的温度,贴在傅九韶的手腕上,他有些不大适应的转了转,欲收回,只看着她那副娇容,又生生的忍住,他试着安慰情绪略失控的儿媳:“疼得厉害的话爸爸叫医生来。”
傅九韶按铃叫来医生,医生来时,傅宝珠听话的任他检查,只是哪里都没问题,偏偏又疼得她脸色泛白,到最后,索性再去拍下片,看看是否骨折的地方出现问题。
护工阿姨已在一旁等候,傅九韶抱着傅宝珠坐到轮椅上,起身时才发现傅宝珠的长发绕在了他西装暗金色的扣子上。
这却真真是巧合了。
傅宝珠垂目,长长的睫羽掩去眼底的笑意,声音却略带慌张的道:“爸爸,疼!”
傅九韶也未曾料到有这变故,他垂首,看着那一缕鸦发缠在他胸前的扣子上,不免头疼。
这个养女兼儿媳有多宝贝她的秀发,连他都有所耳闻的,如今这种状况,要么细细解开,要么剪刀剪断,偏她要赶着去拍片,剪断又恐她哭泣。
到最后,还是自己笨手笨脚的去解那绕着他扣子的乌发,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傅九韶冷着面容,骨节分明的手指仔仔细细的解着鸦发,他们靠得极近,彼此的气息几乎相错,甚至她都能闻到他指尖带着的烟草香,而他,似乎能嗅到她发上的清香及……女人的体香。
那种甜而不腻,闻之忘怀,淡淡却沁鼻的女儿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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