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亦涵知道,尹燕南虽然愚孝,但对自己却还是多少有八分真情的,此信虽明为断情,实则浓情蜜意,不舍之至。他便再脸皮薄,也不能就此罢休,必定记挂在心,想方设法来寻她,或出出主意,或再求一个答复。
吊着他,但最终还是要甩了他,求而不得,才更令他铭刻终生,遗憾一世,这就是许亦涵对尹燕南的报复。
连妻子和孩子都不能守护好的男人,许亦涵绝不肯再撘给他一辈子。
话说信送出去,尹燕南果然十分痛心矛盾,但大概还在踌躇,尚未有什么动静。
许亦涵没打算在家里被动等着他的反应,决意先去亲眼看看周婷兮是个什么货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诚如是也。
周婷兮家中在城郊开着一个小茶楼,她本人颇有几分姿色,又惯会讨人欢心,因此倒有不少人中意她。只是此人心高气傲,志向远大,一心要嫁入富家贵族,说她对尹燕南有几分真心,却不尽然。
许亦涵打定了主意,便甩开翠香悄然出府,上了街,东瞧西逛,满目都是新鲜玩意,这里摊子上试一试胭脂,那里铺子外吃一碗馄饨,好不自在。
最后吃了一碗酒,初时头脑竟有些恍惚,一路微微摇晃,大步向城外走去。
正晃荡着,凤目远望,竟瞧见尹燕南正迎面走来,他穿着衣领掐牙镶金的蓝紫色长衫,温润翩然,面目俊朗,两道眉拧成疙瘩,心事重重的样子。此刻步步生风,很快就要跟许亦涵打上照面。
临近城门,左右并无店铺,许亦涵自知此刻不当与他见面,心下慌张,仓惶间,窜到路旁一个算命小摊上坐下,屁股沾着凳子,贼眉鼠眼地往尹燕南脸上瞧,见他好似要看过来,慌忙心虚地扭头躲闪,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满面沟壑、年岁颇高的白胡子道士。
这道士穿着破破烂烂的道袍,上面还打着补丁,但尚算洁净。两个大眼眶中,只有眼白,看不见瞳仁,乍看真是吓了许亦涵一跳,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
简陋的桌子上蒙一张黄布,其上摆着基本快要犯烂的书,还有一叠白纸,一支笔,以及研好的墨水。旁边杵着一根竹竿儿,上面飘着黄底黑字,写着:泄尽天机。
嗬,这道士,好大的口气。
许亦涵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其实还惦记着尹燕南,但又不敢回头去看,只得绷直了上身,跟瞎子面对面。
“姑娘,算什么?”道士开口,苍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古怪的沧桑。
许亦涵一愣,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白眼前晃了晃,嘴里嘀咕道:“看得见?”
那道士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像是察觉到她的无礼举动,摇头晃脑道:“老道掐指一算,就知今日此时此刻,有一位姑娘,想要窥探天机。”
许亦涵睨了他一眼,颇有些不以为意,然后侧身把眼珠子往尹燕南身上瞟,发现他行色匆匆,根本没在意到周遭来往的人,于是暗中松了一口气,道:“那你怎么没算到我要问什么?”
“算什么,由本人亲口说出,为至诚,老道不便越俎代庖。”老道一本正经说着胡话,看起来真像那么回事儿。
许亦涵不耐烦地甩甩手:“别,你倒是说说看我想算什么,说破了,若是不灵,我也不怪你。”
老道长叹一声,但没有像许亦涵以为的那样黔驴技穷,粗糙黝黑的手指掐算几下,拉长了声音,“嗯”地一声,又装模作样地摇晃着脑袋,意味深长地说:“姑娘若是想知道如何避祸,这一时之祸已躲,一世之祸,却不好说。”
许亦涵大惊,把这张千沟万壑的丑脸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谨慎地措辞道:“依……依道长所见,如何?”</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