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女来到赵婉雁的房间,只见向扬坐在床边,赵婉雁静卧床中,两相无言。
紫缘轻声唤道:“赵姑娘。”赵婉雁轻轻嗯了一声,以为回应。
向扬朝华瑄问道:“石姑娘来做什么?”华瑄放轻声音,简略说了。向扬听完,只道:“萧承月走了?那好。”
紫缘见赵婉雁神情虚弱,苍白的脸上犹带淡淡的泪痕,心里一阵难过,柔声道:“赵姑娘,请节哀,这种事……我们帮不上任何忙,真对不起。”
赵婉雁身躯微动,想要坐起,向扬立刻出手搀扶。赵婉雁叹道:“命该如此,我还能怎样呢?上天要我家破人亡,却又在同一天给了我孩 子,这不是捉弄我么?
这叫我该喜,还是该忧?这样折磨我,我……我真恨不得死了才好。“几句话说来,赵婉雁眼眶温热,又要落泪。
紫缘温言劝道:“赵姑娘,你千万别这么想。人死不能复生……”话声忽然一顿,却是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娘,同样遇祸横死。她嚥下旧思 ,又道:“你还有向公子在,是不是?而且,你又有了孩子。现在你很难过,没有人能帮你,日子久了,也就……也就淡了。只是现在,你千 万要想开点。”
向扬暗叹一声,悄悄走到一旁。他知道紫缘善体人意,比自己更能安慰赵婉雁,也就不发一语。华瑄跟在后头,轻轻地道:“向师兄,你 ……你也要想开一点,别太难过。”
向扬没有回头,只是点头。静了一会儿,蓦然说道:“倘若我真拥有”天雷无妄“的功力,我马上将那萧承月──”
赵婉雁轻声道:“向大哥,不用,你别怪他了。”短短一阵默然,她轻抚小腹,又道:“一听石姑娘说,我有了这孩子,我就不再想报仇 了。向大哥,你也别为了我去冒险。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我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向扬走回赵婉雁身边,轻握其手,柔声道:“好,好,就依着你。”赵婉雁轻轻伏在向扬胸口,又已呜咽。
紫缘和华瑄交换眼色,悄悄退出了房外。
这一夜白府中少了数人,但因巾帼庄受袭一事,戒备反而严密了起来。
文渊剑置身旁,静坐房中,手弹文武七絃琴,一边疗伤,一边警觉四周,毫不松懈。紫缘在一旁奏着琵琶,却与禦敌无关,纯是弹来给文 渊调剂心情。
华瑄听着满屋音韵,只是无所事事地发呆。
忽听几声叩门,韩虚清的声音传来:“渊儿,还没睡么?”琴声顿止,文渊朗声答道:“是韩师伯?请进。”
韩虚清开了门,却没动脚步,一看房中,道:“嗯,瑄儿也在。”华瑄上前请安,韩虚清微笑挥手,道:“不必来这个。渊儿,瑄儿,你 们有伤在身,早点歇着罢。”
文渊道:“多谢韩师伯关心,小侄明白,您老人家也别太累了。”韩虚清微微颔首,阖上了门。
文渊凝神倾听,不闻脚步声响,当即继续弹琴。琴声一起,才听见韩虚清缓步离去。文渊叹了一声,暗道:“韩师伯,不是我有意疑你, 却是你令我不得不疑!”
韩虚清离开之后,却并未回房就寝。他四处游步,身法如风,将整个白府视察了大半,旋即来到后院囚禁韩熙之处,看守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他到得门外,轻轻顿足示意,两道人影从一片漆黑的树影间窜出。
韩虚清声音极轻,道:“如何?”一人答道:“白家和云霄派的人全在,一个不少。”另一人道:“不错,一个不少。”韩虚清道:“可 有被人察觉?”一人道:“决计没有。”另一人跟着道:“我也没有。”韩虚清道:“很好,去罢!”
飕飕两声,两人飞身纵跃,箭一般地遁入黑夜深处。
韩虚清走入关着儿子的厢房,说道:“熙儿,伤势如何?好多了么?”
韩熙手脚均被铁炼捆锁,绑在一根大柱子上,动弹不得,听韩虚清这么问,只冷冷地道:“好得不多,却也死不了。”
韩虚清叹道:“熙儿,你别怪为父狠心,让你受这苦楚。只是我若立刻放你,无法向他们交代。几天之内,”十景缎“便可集全,那时你 便重获自由,不必在此受苦了。”
韩熙冷笑道:“到那时候,你就会把华师妹许配给我么?”韩虚清眉头深锁,似甚不悦。却听角落一人说道:“韩公子,天下美人何其多 ,你又何必单单迷恋一个华瑄?你这样坚持,令尊也难做人。”韩熙哼了一声,道:“白前辈,此事似乎与你无关!”那人笑道:“你们父子 失和,大事便不易成,如何与我无关?”
这说话之人,乃是滇岭派掌门白超然,早在韩虚清到来之前,便已在此。他随即说道:“大局为重,此事暂且按下。韩先生,今日白府里 动静如何?我听人回报,小慕容言语之中,似乎看破了什么玄机。”
韩虚清一捋长鬚,道:“我看也是。那小慕容从以前便对我多方讥刺,今日我想试探向扬现下功力,也被她叫破。不过这小姑娘今天走了 眼,居然跟着石娘子她们去了。”白超然道:“哦?”韩虚清微笑道:“石娘子邀萧承月救义妹,那小慕容便要跟着去。哈哈,她只道萧承月 杀了靖威王王府上下,必是另有图谋,一心想从他身上探底,殊不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萧承月那直性子,在向扬面前恶形恶状,真帮了我们不 少忙,连大慕容也给他引走。”白超然喜道:“大小慕容不在,剩下的只有任剑清一人棘手,办事更加容易了,妙极!”
另有一个声音响起,说道:“这么说来,我们该趁着这几天动手了。”
声音一歇,又道:“韩先生,那两位林小兄弟,靠得住么?上次陆道人、向扬前来窃听,他们竟没有察觉,这实在太大意了。现下外头动 静如何?没有人来探听么?”韩虚清笑道:“裴先生不必担心,先前纵有疏失,那陆道人还不是已遭灭口?亏得裴先生的手段,向扬不但前事 尽忘,连”天雷无妄“
的功夫也忘了,这可说是意外之喜。我来此之前,便已巡过一趟,点过人数,府里的人一个也没少了。“白超然说道:”那就好了。“
这几人压低声音,密商起来,却万万料想不到,白府中固然没一个人妄动,动,出门去的却有人溜了回来。
虽然天色一暗,韩虚清布置的人手便已看住厢房四周,不容外人潜伏,但这人在入夜之前,便已藏匿房外,没露半点行踪,此时神不知鬼 不觉,已把他们说的话字字入耳──这个去而复返之人,偏偏就是小慕容。
二百零一
窃听的对象,包含韩虚清、白超然两大高手,小慕容藏身屋檐之下,一点声息也不敢泄漏,情知一旦行踪败露,后果不堪设想。她听那“ 裴先生”
喉音,心中立时明白:“是”活判官“裴含英!刚才那两个在外看守的姓林,莫非是那对箭法了得的双胞胎?嗯,不会错,他们两人答应 韩虚清的声音一模一样。”
既知在外把守的是林秀棠、林秀棣兄弟,小慕容不禁暗想:“韩虚清与龙驭清为敌,瓦剌断不能同时与两边勾结。如此说来,问题出在这 对兄弟身上……韩虚清派他们守在这里,足见信任之深,莫非打从一开始,他们就是韩虚清派到瓦剌那儿去的间谍?”
一想通这点,小慕容心里再无怀疑,心道:“这韩虚清的布置好周密!
龙驭清大张旗鼓,摆明了要图谋十景缎,韩虚清表面不着痕迹,却暗地里来。
这儿既有白超然和林家兄弟,再加上那该死的韩熙,夺香宴、瓦剌军中和靖威王府的动静,全都在他掌握之中,说不定连皇陵派中也有他 的亲信在,无怪乎龙驭清遇着了他,着着失算!“
房中的众人并未发现小慕容来到,依然继续密议。只听葛元当的声音说道:“大小慕容同巾帼庄那群娘们一路,恐怕吴师兄那里照应不来 。我瞧还是要利用萧承月,让他杀了大小慕容。”白超然道:“有理。大慕容虽然在龙驭清手下受了伤,仍是一等一难缠的角色,当日我在红 石岛上与他一战,险些不敌,你们绝非他的对手。萧承月自居正派,只要想办法栽给大小慕容一些罪名,他定会杀了这对魔头兄妹,至少也会 两败俱伤,那时你们便可乘虚而入。只有一事,巾帼庄的庄主姑娘们却不可杀,日后韩先生树大招风,可不能留下一点污名,落人话柄。”
小慕容心中一惊:“不妙,他们若设计那萧承月对付大哥,那就糟了!
大哥那脾气,打起来一定拼死拼活,那萧承月可是一流高手哪!“转念一想:”方才那是葛元当的声音,韩虚清果然在皇陵派安排了棋子 。那吴师兄是谁?
是了,葛元当出身滇岭派,那必定是长陵地宫中的吴公公,他可真是命大。
那老太监不是大哥对手,可是萧承月却看轻不得……我该如何警告大哥?现下赶过去么?“想着想着,小慕容灵机一动:”还不用急着通 知大哥,只消让他们没法传令过去就成了。“
却听韩虚清说道:“得了巾帼庄的”花港观鱼“,十景缎只欠三疋,各在任剑清、文渊的手上。文渊那儿的两疋,一是穆言鼎私自交给紫 缘,一是于谦所赠,他并不如何在意十景缎的秘密,这两疋都容易弄到。任剑清浪迹天涯,居无定所,他将十景缎藏于何处,才是难题。”
韩虚清话一说完,忽有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十景缎齐全在望,只欠临门一脚,任剑清是韩先生的师弟,要如何对付他,难道竟没有个 底子么?”
这声音听来甚是悠远,语调平和,却又似乎蕴藏起伏变幻,小慕容一听此人说话,心口突然蹦蹦乱跳,脑中微感晕眩,不觉暗惊:“有人 暗算?不,应当不是。这人……这人的声音不曾听过,却是何人?”不知不觉之中,小慕容胸口已微渗香汗,心中乱糟糟地定不下来。
韩虚清叹道:“我这师弟是条铁铮铮的汉子,威不能逼,利不能诱,他孤家寡人,孑然一身,又不近女色,没有亲人可挟以要胁。若要迫 他吐实,确是不易。”
却听那人又道:“此君既是好汉,就得用点阴损的法门招呼。
韩先生品行高洁,不可施为,不如就由老夫代劳。“
短短数言一入耳,小慕容蓦地眼前一花,身子摇晃,险些挪出屋檐底下,急忙稳住身形。她只觉一股闷热气息从胸腔上涌,极欲喘一口气 ,但又怕这些微动静会给屋里察觉,只有硬生生忍耐下来。这一忍,小慕容胸</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