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少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知道我泄密的消息,只能证明内奸就是在李宅里住的人。
碧姨。
确实是她。
在我们说话之间,游轮已经开动,底下海浪在起伏着,蓝得深邃,像是海的眼泪。
“那个人,那个竭力想要杀李封的人,那个救了你儿子的人,究竟是谁?”我问。
碧姨一头长发用簪子束在脑后,一身素雅,却掩不住万般风情:“你一定听说过义安堂。”
义安堂是二十多年前江湖上的龙头老大,可惜因为内斗,堂主被杀,一夕之间瓦解。
“李封,就是当时义安堂二当家的儿子,他们父子俩想要夺位,便设下毒计将堂主鲁人甲杀死,并且对其子女赶尽杀绝。但最后,因为实力不够,掌握不了大局,便带着义安堂的财产来了清义帮当入门女婿,任由义安堂瓦解。”碧姨色水嫩的唇,说着平静的尘封往事。
当年的血腥和杀戮,似乎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而那个人,收养拉余的人,正是鲁人甲唯一剩下的小儿子,鲁加成。”
冰块人,名叫马拉余。
仇恨,从来都不是单线条的,而是复杂。
今天你杀了我父亲,明天我又杀了谁的父亲。
其中的区直,谁能辨出对与错?
黑与白中间,总是有灰色的。
难道李徘古知道了这点就能不报仇?不可能。
恩恩怨怨,总会一直持续下去。
“李家两兄弟,一定恨我入骨,并且,还怪罪于你是吗?”碧姨画着致眼妆的眸子将一切都看得清楚。
是的,他们也顺带恨我入骨。
不,可能比恨碧姨更恨我。
因为,我原本是他们不设防的那个人,于是,便刺他们更深。
“不欢,我对不起你。”碧姨诚心道歉。
我摇头。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人无尤的。
“如果你不想和洪少柔在一起,那么,就和我来住吧。”碧姨提议。
“碧姨,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并不是拒绝,只是说的实话,当事情发生后,我所想的只是我找碧姨问清一切,而之后究竟会如何,我却还没想到那一处。
“那么,就好好想想。”碧姨紧了紧身上的纯手工羊毛披肩,道:“走吧,进去坐坐。”
偌大的饭厅,只有洪少柔和冰块人对坐着。
洪少柔照旧是眯着眼睛,嘴角似笑非笑,而冰块人则是将面瘫进行到底。
两人也不说话,就这么对视,这样的相处模式看上去颇为怪异。
我们过去,在他们身边坐下,碧姨见气氛沉闷,便转头向洪少柔道:“洪少,不欢不懂事,这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不欢乖得很,碧姨你教导出来的人,我很满意。”洪少柔也是久经沙场,说起谎话来比脱了裤子释放硫化氢还自然。
“是吗,那就好,刚才我还跟不欢说呢,要是惹毛了洪少,只能让她回来和我住了。”碧姨半开玩笑半警告地对洪少柔道。
其实意思就是明确告诉洪少柔,我还有碧姨这个地方可投靠,要是让我不满意了,我完全可以顺手拿几件古董跑路的。
洪少柔还来不及施展自己的社交才能,便听见冰块人面瘫地说道:“我很乐意帮你和这个女人买栋房子,让你们单独住下。”
意思很明显,他不愿意和碧姨居住。
碧姨似乎是受惯了这样的凉话,只是笑笑。
此时,侍者端上四杯咖啡,碧姨在一杯之中放上两块放糖,递给了冰块人。
冰块人端起咖啡,正当我们所有人以为他会喝下这杯包含浓浓母爱的黑色饮料时,他继续完美地展现着他的面瘫机制,目不斜视地将咖啡往地上倒去。
末了,毫不在意地对侍者道:“再来一杯。”
碧姨依旧是微笑,可以看出这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已经是遭遇了不少次。
只是,手腕上的钻石手链,在微微地抖动着。
钻石的光,像是含着一滴泪。
我彻底怒了。
像是驱逐蚊子一般驱逐我们家当年活泼可爱,如今妩媚风流的碧姨?
你这胆子也太肥了。
我托词上厕所,来到厨房,拦住那正准备将刚心冲好的咖啡端出去的侍者,打来胡椒粉盖子深深吸了两口,再一鼓作气,对着咖啡痛快淋漓地打了四五个喷嚏。
末了,边擦着鼻子,边对那已经石化风化临近火化的侍者若无其事地道:“刚才你看见的一切都是幻觉,快端去吧,都等急了。”
侍者跌跌撞撞地端着咖啡离开厨房。
我转头对着我那正在准备东西的奸夫道:“还是老规矩,等下我的要最大份的。”
说完准备离开,景流湃却叫住了我:“等会你不会和他们一起吃饭是吗?”
“嗯,有个绞机要来,他们三个男人一起吃,我和碧姨在客房中单独吃。”我道。
“那就好。”景流湃轻声道。
“什么?”我不解。
“没事。”景流湃脸上洒满阳光的影子,对我一笑。
得,又春暖花开了。
还是正事要紧,我放弃的欲念,赶回饭厅,路上,看见那端着咖啡,脸苦得像颗小白菜一样的侍者。
为了鼓舞士气,我拍了下他的屁股,低声道:“好好干,这件事办好了,姐姐会疼你的。”
这么一说,那侍者的脸更是苦得像黄连了。
我郁闷,你说你脸长得像颗刚从地里拔出来被虫蛀了几个缺口的小白菜我都不介意了,你还敢嫌弃我呢?
要不是因为他还有用,真想将他丢入海中送给那海豚当-玩具。
无事人般坐回洪少柔旁边,看着那侍者战战兢兢地将咖啡放在冰块人面前,那手抖得,像是帕金森综合症似的。
我鄙夷,想当年荆轲刺秦王时,人家可是镇定得连个硫化氢也没放个。
不过,荆轲刺秦王,话说真是耽美好剧本。
这两人都属于攻。
可是两攻相遇,必有一受。
人家两人商量好了,先是荆轲刺(攻)秦王,地图渐渐展开(衣服渐渐脱下),露出匕首(荆轲家的小荆轲),正准备刺(攻),可惜匕首(小荆轲)短了,用着不爽,人家秦王不干了,起身就绕柱子跑,荆轲和他家小荆轲着急了,赶紧去追,追得秦王rp爆发了,在旁人的提醒下,也拔出剑(小嬴政),反攻荆轲。最后,在周围站着看了许久热闹的群臣帮助下,秦王君临天下,无敌获胜,彻底将荆轲征服。
从此,秦王是攻无不克,荆轲是万受无疆……
抓回散乱的思绪,我专注于目前的事情。
只见冰块人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俊眉一皱,冷冷道:“这咖啡味道不对。”
话音未落,那侍者一半脸幽绿,一半脸惨白,这么一看,更像颗小白菜了,他慌乱地摆手,语无伦次道:“不关我的事情,往里面打喷嚏的不是我!!!”
我正在这边如同偷腥得逞的猫一般地傻笑,那边冰块人面瘫脸上两灰蓝色眼睛就像是刀芒一般向着我刺来。
没事没事,我自我安慰,我就不信他还能攻了我了。
于是,我继续像是偷腥的猫儿一般笑。
“很有趣吧。”洪少柔伸手将我揽在怀中,着我的头发,像是夸耀自家刚背完古诗词的小孩般,眯着眼睛。
我安分地缩在洪少柔怀中,脸上带着小得意。
冰块人更加冰块了。
正在这时,侍者来报——那个传说中的绞机来了。</P></T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