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若虚突然哈哈大笑:“此事倒是有趣,好,明日就去梅家看看。”笑完,他又不出众人意料地怒喝周楠:“无耻小人,道德沦丧,脏了老夫眼睛,出去!”
就这样,周楠再一次被轰了出去。
不片刻,县中几个大人物从里面出来。几人脸色都非常难看,尤其是史知县,已经出离地愤怒了,呵斥归县丞:“归大人,方才的话你是什么意思?”
归县丞看了周楠一眼,淡淡地说:“属下随口之言罢了。”
“随口之言,这是你的随口一说?”
“县尊要这么想,属下也不多说,史大人好自为之。”归县城一笑,拂袖而去,就这样,安东县的一二把手算是彻底翻脸了。
周楠今天被归县丞从里到外黑了个透,心中恨意难消,凑到史杰人跟前,低声道:“县尊,王若虚来者不善,归县丞想要讨好这个户部主事陷害老大人,为自己谋大好前程,县尊当有所提防。”
其实,归县丞今天之所以故意捣乱的用意周楠大概也能猜出来。那天自己杀出县衙,从淮安回来之后,因为有史知县撑腰,他也不敢拿自己怎么样。
如此一来,归县丞在衙门里的威望一落千丈,说的话也不好使,直接变成了个摆设。
下来之后,归县丞又被打发去南京购买桑苗,风里来雨里去,累得半死。这次朝廷过来核查,如果过关,功劳都是史知县的,同他却没有任何关系,如何甘心?
再者,这次王主事摆明了对史知县没有好感。如果能够借他的手扳倒史杰人,自己可算是立了个大功劳。有王若虚在吏部说一句话,自己也能弄一个好的职位高升。
政坛上的人都这样,一旦有机会就会牢牢抓住,绝对不肯放过。
归县丞之所以将话题引到梅家,诱王若须梅家,那是因为梅员外和周楠有大仇,无时无刻恨不得置他周师爷于死地。就算衙门要作假,估计梅家也不会配合。
这话刚一说出口,史杰人却勃然大怒,骂道:“你这厮道德沦丧,活生生小人一个,本官也是瞎了眼保举你做六房典吏,又信了你的话改田为桑,今日可被你给害死了。这是事你马上去办,明日本官要看到梅家的水田都变成千亩桑园。不然,乱棍打死你这贼胥。”
看得出来史知县这次是彻底的怒了,周楠心中叫苦,正要说,他却一转身回衙去了。
“我又不是观世音菩萨,手中没有甘露瓶儿,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变出千亩桑园,这不是要命吗?再者,且不说稻子已经扬花,梅家自然不肯眼睁睁看着今年的收成不要,把秧子都拔掉改种不当吃不当喝的桑树。就自己和梅家的血海深仇,人家巴不得看我被打死呢!”
在衙门外立了半晌,周楠没有个主意,又跑了进去求见史杰人。结果被一个衙役挡驾,说县尊一夜没睡好,现在后衙补瞌睡,不见任何人,师爷你还是请回吧。
这都什么时候了,史杰人还跑去睡觉,心真够大的,周楠默然无语。
这才是,十二阑干拍遍,愁来天不管。周楠也没个奈何,就拐到衙门口一家小酒馆叫了一碟子卤驴肉和一壶酒以酒浇愁。
小酒馆乃是衙门里的差役平日里吃工作餐的地方,价格便宜,量足。当然,卫生条件可圈可点。自天气暖和之后,真真是污水横流,苍蝇乱飞。只是味道非常不错,为了这份美食,也只能将就了。
但今日里面却打扫得干净,墙壁都用石灰刷过,地上也铺了一层青砖,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
周楠忍不住赞了一声,道:“牛二你这地方收拾得不错,早就该这么干了,生意应该好了些吧?”
店主牛二系着围裙跑过来,笑道:“原来是周师爷,这不是朝廷的大官儿来我县吗?礼房的师爷这几天尽带着差官们出来扫街,说是上头来的大老爷喜欢干净,别脏了人家的眼睛。又命我等把地方都收拾整齐,若是引得大老爷不满,可是要罚款的。这不,忙了一日,才整成这般模样。”
古代的普通衙役其实挺惨的,工食银子不多,干得活却不少,要扮演警察、消防员、工商税务人员、环卫工人的角色,这城中的垃圾都是他们负责清运的。
周楠问:“牛二,你这里弄得干净,花了不少钱吧?”
牛二:“也花不了几个钱,就是弄点石灰将墙壁一抹,地上的砖也是借的,等那什么大老爷一走,还人家就是。反正看得过眼就是,小老儿这是霜打驴粪蛋子——面上光。”
“哈哈,原来是应付了事,也对,反正上头的大老爷也是远远来看上一眼,也不可能进你这破店吃饭。”周楠哈哈一笑,原来古代也有面子工程,果然是源远流长啊!在后世,有个地方为了应付上头的绿化检查验收,直接在光山上涂绿油漆,真真是想象力暴表,不佩服都不行。
想到这里,他心中突然一动,一拍大腿,失声道:“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