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听了只当她是说笑,就问:“怎么,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不成?”
“非也。”谢姝宁渐渐敛了笑意,“鹿大夫是宋家的人,怎么还能留在长房?”
大太太闻言,吃惊地看向宋氏,“六弟妹方才怎地未提及此事?”
宋氏疑惑着,问谢姝宁:“鹿大夫何时成了宋家的人?”
不过她转念一想,头一次知道鹿孔其人,正是出自谢姝宁的嘴。彼时谢姝宁说知道鹿孔,乃是从舅舅口中听说的。这么说来,难道鹿孔真是宋家人不成?
不待她想透彻,谢姝宁已是老神在在地解释了起来:“鹿大夫虽不是宋家的下人,可当年宋家助他出师,又出资帮他开了药堂,请了他坐诊,这么算来,鹿大夫是不是宋家的人?”
话毕,她又蹙起眉头道:“何况,若鹿大夫留在长房,那这些年宋家人难道一直在帮个白眼狼,他又算不算是无情无义之辈?这样的人,大伯母难道放心用他?”
“阿蛮的嘴,倒厉害了许多……”大太太听得发怔,有些惊讶地道。
谢姝宁不说话,复又笑了起来。
她年纪日渐大了,往后越来越不需要伪装。只是过了这些年,又有母兄在身旁,她发觉自己的性子似乎又多变了些。
“罢了罢了,总不好夺人所好。”大太太是个聪明人,旋即就扭转了话头对宋氏道,“听说老三今次怕是要留京了,三弟妹早先迟迟不肯将三娘的亲事定下,等的可不就是这一日。”
谢姝宁就悄然又退了下去。
她的三伯父在扬州呆了那么多年,如今龙椅上的人换了,他的位子的确也该挪一挪了才是。
新帝原本的民心便不错,但庆隆帝驾崩的事影响不好,让他在坊间的名声差了许多,那些原本就不曾拥戴他的人,都变得蠢蠢欲动起来。肃方帝迫切地想要稳固自己的地位,因而他就需要在合适的位置上安插更多自己的人。
谢家几位,勉强算是他一脉的。
何况,哪怕前世,谢三爷最后也依旧是回了京的。
想到这,谢姝宁遂想起了自己的父亲谢元茂。
三老太太过世,谢元茂身为儿子自然是要守孝的,如今已是丁忧在家。等到二十七个月的孝期结束,动荡的朝野怕是早就平稳得不能再平稳,肃方帝的皇位也肯定已坐得牢牢的。
到那时,谢元茂重归朝堂,想要寻个好差事,怕是不一定能成行。
政局就如天边流云,转瞬即变,谁也无法预计将来的事。
但谢元茂的心却已经沉入低谷,久久不能复原。又因为守孝,连酒也是不宜沾的,他便是想要借酒消愁,也没了机会,成日郁郁寡欢。
长房老太太的身子却日渐好转,用不了多久就该痊愈,谢二爷几个当然是个个长舒一口气。谢元茂虽也跟着松了口气,转头却更加沉郁起来。倒霉的人,竟似乎真的就只有他一人。
就连冬姨娘那也去不得了,去了难道只盖着大被说话不成?
他成日里愁眉不展,偏生陈氏厚着脸皮日日寻他,扰得他终于扯破了君子的连声斥陈氏是蠢物。
三老太太出了那样的事,他不能不怀疑陈氏这个做侄女的是早早知情的,既知道,还帮着一道瞒着人,真真是恬不知耻!
“滚!”他怒不可遏,重重吼了陈氏。
陈氏这才抹着泪退了下去。
可连谢姝宁都不能不佩服陈氏不屈不挠,乃是人物。
才被谢元茂吼了,她转瞬竟就又能借着谢姝敏的事哭诉起来。
三老太太一死,她立即就慌了神,如今用的招数通通不入流,又不择手段。头几回,她说谢姝敏病了,谢元茂倒还记挂着,赶去了海棠院。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狼来了喊多了,谁还能信?
直到那一日,谢姝敏半夜高烧不止。
陈氏错愕不已,忙使人去请谢元茂,谢元茂却只冷笑着说了句,我又不是大夫,寻我作甚?
这么一耽搁,等请到鹿孔时,谢姝敏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了。
好容易退了烧,人倒像是更傻了些。
陈氏欲哭无泪,谢元茂痛心疾首。一来二去,他自己竟是也病倒了。
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无一处干地。
不过对谢姝宁来说,这些都是好消息,病了,也就都消停得多。
她如今只盼着一件事,那就是夏日到来,数年不见的舅舅再次出现。
不过在这之前,她还有件心心念念的事,该筹备起来了。
等到玉紫开始收拾她的夏衫时,她就悄悄去央了江嬷嬷,扭头又亲自去问了月白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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