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夫人道:“李相当然不会将他的事告诉我,不过我已命人留心他,这两天韩闯不时来找他密谈,上将军观人于微,当知韩闯非是善类,李相一向不大欢喜韩闯,忽然变得如此亲密,自是令人起疑。”项少龙叹道:“我明白了。多谢大人,项某非常感激。”
清秀夫人淡淡道:“此事我只是为琴清跟嫣嫣做的,否则她们定会怪我。我们这些妇人女子,只知上将军有大恩于李相,而李相若以怨报德,就是大错特错,其他的事都不想理。也不敢再耽阻上将军的正事,上将军请自便吧。”项少龙也已习惯了她表面的冷漠,施礼告退,往见李园。途中想起这些老朋友们,当初见面时都是尔虞我诈的对手,而后因缘际会成为朋友,如今为了自己的国家又要重回当初的尔虞我诈,不禁唏嘘感概。不过想起自己身边的美女们,俱是蕙质兰心,千娇百媚,对自己更是始终如一,不离不弃,颓丧之心立即烟消云散。
李园独坐厅内,默默喝茶,神情落寞,不知是否因要出卖项少龙而心境不安。项少龙在他旁坐下,忽然玩心一起,道:“麻烦李兄通知有关人等,今晚小弟决定不走了。”李园剧震道:“项兄今晚要走吗?”
项少龙细察他神情,怎看都不似作伪,奇道:“韩闯那忘恩负义的家伙没告诉你吗?”李园不迭叫屈道:“我真不知此事,今次我来找你。就是要告诉你韩闯这家伙给郭开说服要害你,同时嫁祸给吕不韦,好惹起贵国的内乱。咦?难道你误会我会和他们一鼻孔出气吗?若是如此,我李园还是人吗?嫣嫣也会怨我一世了。”
项少龙有些糊涂起来,分不清楚谁忠谁奸,但想起清秀夫人的话,心情定了下来,故意道:“那这两天为何不来找我。若我今晚真的走了,岂非落进韩闯和郭开的陷阱吗?”李园惭愧道:“这几天韩闯频频来找我说话,我也留想过好否对此事不闻不问,但最后都斗不过自己的良心,少龙勿要怪我,是小弟的意志不够坚定。”
项少龙叹道:“你们有否想过,有我一日在秦与吕不韦互相牵制,秦国都难以全力攻打你们。否则会是怎幺样的情况,你们当可想见。”不由又想起小盘的身分危机,那会使他和小盘陷在绝对的下风,就算昌平君等仍支持小盘,但已失去了往日合法的理据。不过他立即放下这份担心,别说吕不韦,就算朱姬也无法证实小盘不是赢政,所以不论他们如何打击小盘,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
李园苦笑道:“其实龙阳君也不想出卖少龙,只因他一时松口告诉了韩闯他曾在大梁见过你,事后又没有报知魏王增,被他以此威胁,怕被揭了出来累及亲族,才迫得要与他合作。他对你的感情。比任何人都来得深厚,故最痛苦亦是他。项兄该明白我的意思。”项少龙佯怒道:“韩闯这家伙可太过分了。表面还满口仁义道德,难怪他特别怕我,因为内心有愧。咍!既是内心有愧,那他这人仍不算太坏。”
李园苦笑道:“想不到项兄仍有心情说笑,韩闯确亦非常苦恼,这幺做有一半是被郭开迫出来的。问题是韩闯身边有人对郭开通风报讯,使事情泄漏出来,现在韩国最不敢得罪的就是赵人,韩闯更怕了韩晶,怕她向韩王进谗。那他就糟透了。”项少龙笑道:“早知如此,当日顺手一剑将郭开宰了,就不会有现在的烦恼。”
李园道:“换了谁都不会有分别,为了挣扎求存。谁不是不择手段,只是我做不出这穜事吧:照我看,韩闯不用你吩咐都会把今晚送你离临淄布的阴谋取消,因为借曹秋道的剑,总好过用他自己的手。”只这一句话,项少龙可断定李园应没有参与阴谋,否则就该知道逃走的事是由龙阳君负责,表面上韩闯并不知情。心情转佳,道:“那至少在与曹秋道比武前,我是安全的了。”
李园叹道:“理该如此,不过我却得闻临淄的剑手都跃跃欲试,想先秤秤你的斤两。”项少龙冷哼道:“我目下的心情并不太好,他们最好不要来惹我。”
李园沉吟道:“曹秋道确是旷古烁今的剑术大师,少龙有把握吗?”项少
龙想起与曹秋道的“十招之约”,豪情渐生,笑道:“要击败他是不一定,但曹老儿要我认输也不容易。”
李园大讶,郤没再作追问,还想说下去时,今次轮到解子元来找他。李园知不宜在旁,匆匆走了。项少龙把解子元迎入厅里,后者苦笑道:“约是约好了。可小弟却有个难题,夫人她不信我今晚和你在一起,要见过你才肯信。”项少龙心知肚明善柔只是找藉口见他,苦笑道:“今次由我到府上接解兄好了。”
解子元喜道:“项兄真够朋友,二王子知道可与项兄见面,兴奋得不得了,说你的一句话,在嬴政面前比吕不韦的十句话更管用。”项少龙暗忖齐国之亡,皆因这种心态而来。
解子元道:“今晚定要再找柔骨美人来陪酒,给她挨着都不知多幺舒服。”项少龙道:“她不是田单的人吗?我当初还给她刺了一刀,差点小命不保。让她知道我们说什幺不太好吧!”
解子元惊讶道:“你们还有过这段过节吗?放心好了。她是出名不理政事的。而且说出去亦没什幺打紧,只要让二王子知道有你支持我们就成。”项少龙想起今早齐王毫不给面子的斥责大王子田生,暗道难怪人人都看涨田健的行情。解子元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据传大王会在寿宴上正式宣布继位的太子人选,肯定是二王子无疑。所以我们才要借项兄压压田单和吕不韦的气焰。”
项少龙那想得到自己会以这种形式与吕不韦和田单进行政治斗争,可见政治手段确可杀人不见血。自己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变成不但可影响秦国政坛,还能左右别国政局,确是始料所难及。解子元告诉他约定的时间,又匆匆赶去通知仲孙龙父子。
项少龙返房把密藏的百战刀取出,挂在腰际,心想此刻就算曹秋道不答应十招之数,他也要拚尽全力与曹秋道周旋到底。他亲身体会过曹秋道的厉害,只有像与管中邪决斗时那般抛开生死胜负,心净澄明,才有机会保住小命和凤菲主婢共赴咸阳。如果心存侥幸,一开始就萌生怯意,以曹秋道登峰造极的境界,自己气势必然全盘崩溃,恐怕不消一招就成了剑下亡魂,哪还有命可逃?
不过到现在为止,他仍弄不清楚龙阳君是否真的出卖自己?只要今晚看看他会否取消离开临淄的安排,就可清楚了。
他此刻心中百念丛生,想到园中练习刀法,但一时却不知从何开始。沉吟间,幸月带着一股香风挤入他怀襄,把他搂个结实,娇喘细细道:“上将军骗得我们很苦呢!”项少龙拥着她丰满动人的娇躯,面对着如花玉容,心中烦闷尽去,但因自己已与凤菲主婢有了约定,不想再伤害她的芳心,只好道:“幸月小姐不是须彩排歌舞吗?”乐声仍隐隐从园处慱来,故项少龙会有此语。
幸月俏目生辉地凝注他,妮声道:“大小姐在指点二小姐的唱功做手,奴家惦挂上将军,所以趁机溜来看你嘛!”最难消受美人恩,项少龙一向对这美歌姬并无恶感,怎忍心硬是拒绝她,只好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是否会继续追随二小姐呢?”
幸月道:“这个当然。我们做周游歌姬的都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就是莫要嫁入豪门,要嫁就嫁布衣平民,又或独身终老。唉!我们什幺男人没见过呢?对男女之事早心淡了。”项少龙先是愕然,旋即放下心来,松了一口气道:“不过像你们那样能为自己作主的歌姬仍不多,豪门养的歌姬都是没法主宰自己的命运。”
幸月亲亲他的脸颊,媚笑道:“起始人家以为你是沈良,又见歌舞团解散在即,真想从了你,现在则只想好好侍候上将军。今晚人家到你处来好吗?你现在的样子好看多了。”项少龙大为意动,可是自己现在连凤菲与小屏儿都没碰过,哪敢与幸月颠鸾倒凤?只好婉拒道:“现在我必须保留体力,以应付与曹秋道那老家伙一战,若还有命,你不来找我,我也会找你呢!”
幸月欣然道:“一言为定。”献上香吻,情动非常。
幸月走后,项少龙看看天色,心想不若到街上逛逛,安步当车到解府去见善柔和接解子元,好过坐在这褢胡思乱想。打定主意后,换上武士服,外披挡风长绵袄,戴上帽子,溜了出去。
这日天色极佳。在此日落西山的时候,街上人车往来,好不热闹。他的剑伤已大致痊癒,加上又有百战宝刀在手,除非大批武士来围攻他,否则总能脱身,但当然不会有人敢公然来杀他。若是单打独斗,倒可借之用来练剑。起始时他提高警觉,用了种种方法测探|最|新|网|址|找|回|---丶2∪2∪2∪丶℃○㎡是否有人跟踪他,仍一无所觉时,放下心来。全情享受漫步古都的情趣。
齐国妇女的开放程度,仅次于秦赵两国。秦国因蛮风余绪,妇女仍充满游牧民族的味道。赵国则因男丁单薄,王室鼓励男女相交,所以赵秦两国的女子都不怕男人,活泼多情,至乎在街上与陌生男子打情骂俏。齐女却似是天生多情,不知这是否临海国的特性,很少有害羞的。
项少龙独行街上,便不时遇上结伴同游的齐女秋波抛迭,眉目传情,充满浪漫旖旎的气氛。他所到之处,要数楚女最是保守,较极端的就像清秀夫人,连粉睑都不肯让男人看,神态语气都摆明只可远观,不是可随便采摘。不由想起庄夫人与尤氏姊妹,她们是南方少数民族,作风又大胆多了。
在轻快的脚步里,项少龙踏入解府,不
用通传,下人把他带往善柔居住的庭院。善柔把他扯到偏厅,大嗔道:“你怎能答应师傅的挑戟,这幺快就忘了给他捅了一剑吗?”项少龙苦笑道:“现在是他来惹我,小弟只是受害者。”
善柔跺着脚道:“你这人呢!你项少龙有什幺斤两,我善柔不清楚吗?这样去等若送死。输便输吧,有什幺大不了的。”项少龙苦笑道:“我现在代表的是秦国武士的荣辱,不过话说回来,比武不是都要杀人才可了结吧!”
善柔怨道:“你太不明白师傅了!只要一剑在手,就不讲情面,谁都左右不了他。以往对上他的,都是不死即伤,你上次只着了轻轻一剑,不知是多幺走运。”又道:“我刚去见过师傅,请他收回成命,岂知他说难得有你这样的对手,怎也不肯改变心意。真气死人了!”
项少龙不忍她担心,先叮嘱她千万不要说向人知,才把肖月潭的十招之计说将出来。善柔听罢,吁出一口凉气道:“师傅克敌制胜,每在数招之间,你当十招易捱吗?”项少龙一拍腰间宝贝,情不自禁地傲然道:“你当为夫是好相与的吗?就算前面被你师傅刺了一剑,凭我的百战宝刀还不是说走就走!”
善柔见到他的百战宝刀,立时秀眸亮闪,毫不客气抽出来把玩,喜道:“久未与高手过招,就找你来试吧。”项少龙当然知她厉害,忙道:“现在不成,给小弟多一晚时间,让伤口全好了,才和你较量。”
善柔狠狠道:“明天本姑娘就来找你,到时若推三推四。我就揍你一顿。”言罢“噗哧”娇笑,神态有多幺迷人就那幺迷人。项少龙心中暗叹,善柔是他诚切想留在身边的女子,郤已成了人家之妇。自己虽是妻妾成群,但总有些遗憾。
善柔凑近他少许肃容道:“若能使田老贼失势。那比杀了他还教他难过,我也算报了大仇。所以找一直都不准子元那混账家伙投靠田单。可笑仲孙玄华还以为我对他们父子另眼相看。”项少龙点头道:“我明白的,怎都要帮柔姐出这口气。”
着柔笑脸如花娇嗲的道:“早知你是好人来呢!”
这时解子元才回来,换过衣服,善柔送他们出门时,还不忘提醒项少龙明天会找他练武。马车开出解府,解子元警告道:“在临淄无人不给我夫人打怕了,连仲孙玄华都怕给她逼去比试,项兄小心点才好。”项少龙叹道:“若连她那关都过不了,还凭什幺去见曹秋道他老人家呢?”解子元一想也是,大笑自己糊涂。
听着蹄音轻声,项少龙闭上眼睛,心神却飞返咸阳与塞外的娇妻美妾身上。
(卷二十三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