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若以为射几支冷箭就能害了燕某,你们便都错了。今日燕某在这谷中,见
一人,杀一人,杀到你们交出孩子为止!」
傲啸一声,也不下地,在屋顶纵跃飞掠,犹如一个火球,直向北面而去。行
得一阵,忽见北面一个院子隐隐有灯光透出,燕南天跃落地面,一脚踹破屋门,
见有两人正起身欲逃,伸手一掌就劈碎一人胸骨。
另一人见燕南天如此神勇狠辣,脚下一崴,就跌倒在地,再想逃,一时却爬
不起来。
燕南天过去扯起这人衣领,就欲一掌拍碎他的脑袋,那人却突然大叫道:
「且慢,我有话说。」
燕南天还当他要说出孩子下落,便放下了手掌。
哪知那人却道:「我等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下此辣手。」
「这恶人谷中,无一人不是恶徒,哪个身上不背负数条人命,今日就是屠干
杀净也不为过。」
「你这般一概而论,那便错了。我万春流当年医术不精,手下也医死过几人,
但也算仁心仁术,救的人比杀的人何止多百倍千倍,我被人追杀,是因那死者家
属不依不饶,他们人多势大,权势滔滔,我有屈难伸,无奈避居恶人谷,若说有
罪,我又有何罪。」
燕南天不禁楞住,松开万春流,打量他几眼,道:「就算是你医死人,死者
家属不依饶,你都可报官,顶多赔点银钱,哪有人定要杀你的道理?」
「昔年东京府流行未知怪病,已经连死几人,我为查清病因,剖了他们的尸
身,是以他们难以忍受。」
燕南天这才了然,要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在大多人眼里,毁尸也已和杀
人差不多,这万春流把人家亲属的尸体像猪狗牛羊一样开膛剖肚,只怕也是偷偷
瞒着人的,被人知晓后,人家要杀他也不无道理。
只是这万春流所为也是一心为医者事,所做虽错了,但出发点总是好的。
这样一个人,放过又何妨,便道:「你去吧,某不杀你。」
万春流挣扎着站起来,头也不回,一拐一拐的走了。
燕南天再看万春流的屋内各房,才发现这里堆满了药材、器具,药材种类繁
多,见多识广如燕南天也只识其中两成。那些各种器具,燕南天更是闻所未闻,
见所未见,这才吃了一惊,道:「原来万春流医术如此高绝,幸好我未杀他,若
不然这世间又少了一位济世活人的良医。」
燕南天却不知,这万春流嗜医成痴,根本就是个为了医学之道不择手段的疯
子,当年他剖了死人的尸体还不明病理,就把将死之人也剖了去,如此疯狂的做
法才惹得人家定要杀他。
再说燕南天出了万春流的屋子来到街上,看着空寂长街,心中叹道:「罢了,
这恶人谷中各人有各人的缘由,我又如何能一一分辨得清楚明白,若是错杀良人,
徒损我一世英名,今番找回二弟的孩子便就此离去,只要这些人一生不离恶人谷,
不到谷外作恶,我也不理会他们了。」
走了一段,突然间,一道刀光,自黑暗的屋角后直劈而下!这一刀显然也是
刀法名家的出手,无论时间、部位,俱都拿捏得准而又准,算准了一刀便可将燕
甫天的脑袋劈成两半!这一刀刀势虽猛,刀风却不厉,正也算准了燕南天绝难防
范!哪知看来必定猝不及防的燕南天,不知怎地,身子突然一缩,刀光堪堪自他
面前劈下,竟未伤及他毫发。
「咯」,钢刀用力过猛,砍在地上,火星四射。
燕南天反手一翻,已擒住拿刀的手腕,若是之前,燕南天一拳就捣了过去,
但现在心中杀念已熄,只是一扯那只手臂,大喝道:「出来,我来问你。」
突觉手上一轻,手上只拉出一只鲜血淋漓的断臂,原来使刀这人也更狠更绝,
被燕南天抓住手臂,知无幸理,当机立决反手斩了一臂,悄无声息的又消失在黑
暗中。
燕南天拿着那只断手,心中又急又气,急的是一直找不到二弟遗孤,气的是
这些人暗中偷袭源源不绝。
忽又想到,我这般光明正大的走在长街上就如一支明烛,他们能看见我,我
却看不见他们,这些贼子只要时刻看着我避着我,只怕我也永远找不着他们。不
若我也遁入黑暗,大家都盲人瞎马,也断绝了他们偷袭的机会。
想着,便散了神功,长街霎时便陷入一片漆黑,燕南天定了定神,潜进墙边
的黑暗一阵急行,也不管是到了哪里,翻身进了一扇窗户,静静等待着。
果然,窗外一道灰影飘来,衣袂翻飞却无一点声息,犹如鬼魅,正是阴九幽。
阴九幽在燕南天消失的地方,停留一阵,然后又朝前飘了去。
燕南天心中暗忖,原来这厮一直尾随我左右,现在失去我踪迹,定要回几大
恶人躲藏处,我且跟着他。
于是阴九幽在前,燕南天在后,两人都悄无声息的往前急驰,这时燕南天才
发现,阴九幽的轻功身法的确是天下一绝,不见其任何动作,身影却迅如飞鸟。
燕南天要保持着行踪隐秘,不让阴九幽察觉,势必就不能全力施为,竟让他越离
越远,幸而在燕南天快跟丢之前,阴九幽闪身进了一幢房内。
阴九幽入屋之后,里面灯火幽幽升起,一道声音响起:「阴老九,你怎的回
来了?」赫然就是哈哈儿。
阴九幽只是简短答道:「跟丢了。」
另一个人说道:「跟丢也无妨,燕南天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我们又回到这里。」
正是李大嘴。
燕南天瞧瞧四周,赫然就是哈哈儿的客栈,的确如李大嘴所言,如果不是跟
踪阴九幽而来,打死燕南天都想不到他们又躲回了这里。
李大嘴又道:「阴老九来得正好,看看这小娘子长得如此美丽,便是死了也
还这般肉嫩肤滑,正好做成涮肉片,熬上一锅香汤,涮上几片美人肉,给个神仙
也不换,阴九幽一起尝尝如何?」
哈哈儿却嘿嘿淫笑道:「这女的如此美艳,纵是死了,这恶人谷中也无人比
得上。想必这就是那燕南天的弟媳妇,正当让我好好玩弄一番,且算报了杜老大
的断掌之仇。」
李大嘴怒道:「你淫玩之后,这女人还如何能吃。」
燕南天听到这里怒不可遏,一脚踹破客栈大门,怒喝道:「狗贼!」
只见客栈之中,一具棺木斜靠在大堂墙壁之上,江枫妻子花月奴的尸身却已
被扶了出来,李大嘴的手正抓住花月奴的肩头,哈哈儿的手却已在解她胸口的衣
扣。
见燕南天出现,李大嘴哈哈大笑道:「燕大侠若想吃,就送与你!」
说着一把抓起花月奴的尸身就向燕南天掷了过来,燕南天自是不肯让弟媳的
尸身砸到地上,凌空接住抱在怀中,大怒喝道:「狗贼,燕某今天要将你们碎尸
万段!」
突觉有异,想把怀中尸体推开已是不及,肋下一酸,已被刺入一指长、细如
发丝的金针。
花月奴的身体一翻,脱出燕南天的怀中,挥手抹着额上的汗珠嗔道:「好险,
好险,这燕南天感觉如此敏锐,如果不是他怒气冲头,只怕今天就交代在这了。」
原来花月奴的尸身一入怀中,燕南天就感觉有异,一个死人的尸身再如何保
持美艳,也脱不了僵硬冰冷,这具尸身却柔软温暖,分明就是活人。只是燕南天
正怒气满胸、血贯瞳仁,心中只想杀李大嘴哈哈儿以后快,根本未想到他们还有
其他奸计,待发觉不对已经晚矣。
燕南天只觉肋下又疼又酸又麻,一身功力连半成都提不起来,反手想去摸,
背后一震,被阴九幽连点几个大穴,再也动弹不得。
「嘻嘻,如今你肋下大穴被阴老九独门的封穴针刺入,看你还怎么用嫁衣神
功。」花月奴嘻嘻笑道,听声音定是屠娇娇无疑了,也只有她才能扮别人扮得如
此唯妙唯肖。
燕南天两次都是被她所制,唯有一叹,道:「你一个武功极差的女子却能两
次擒我,好心计,好胆量!」
「燕南天,你只当方才真是你找着我们的么?这只不过我的计策,让阴老九
故意显露身形,让你以为自已发现,不疑有他的跟来,如何,如今可知我的手段?」
燕南天哼的一声冷笑道:「我早该想到,若有没有你屠娇娇在,这两个无胆
鼠辈怎敢出现在有灯的地方,又怎敢如此大声说话。」
李大嘴和哈哈儿面色一变,屠娇娇却依然嘻嘻笑道:「燕南天燕大侠也懂用
攻心计了,嘻嘻,果然脑子还是比武功管用,燕大侠总该是信了吧。」
李大嘴却恨燕南天挑拨离间,咚咚就在燕南天胸口打了几拳,直打断了他的
几根肋骨,才道:「燕大侠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之辈,自是不屑学娇娇你这阴谋
诡计的了,且让我等好好招呼燕兄一番,以敬燕兄大闹恶人谷之恩!」
燕南天也硬气,连哼都未哼一声,藐然道:「你是个女子吗?力气如此之小。」
哈哈儿大笑道:「大嘴兄想来是晚饭未吃,我倒是吃饱了饭的,且来招呼一
下燕兄。」
说着手指如剑,直刺燕南天的腑脏之位,几指下去,燕南天已经伤了几处内
腑经络,嘴角挂血。
燕南天仍大笑:「你这几下连女子都不如了。」
屠娇娇道:「如此,还是要看杜老大的了,血手钻心的滋味总还是不错的。」
说话间,客栈上二楼的楼梯缓缓走下一人,脸白如雪,正是杜杀。
杜杀右手已折,包着层层白布,左手却抱着一个襁褓,来到燕南天面前,对
李大嘴和哈哈儿等人道:「我只喜杀人,其他事情还是你们来做吧。」
又对燕南天道:「你一直在找这孩子,死前不能在一起,死后总是要在一起
的。」
燕南天怒瞪着杜杀,半晌才虎目含泪道:「我有愧二弟,连他最后的遗孤也
不能保住。杜杀,你也是条汉子,难道连个孩子都容不得吗?」
杜杀并不回答,将襁褓交给屠娇娇,自已静静坐到了灯光照不到的角落。
哈哈儿笑道:「杜老大是光明正大之辈,不喜这折磨人的差事,娇娇只怕也
是没什么好手段来招呼,那只有请阴老九了。」
阴九幽也不吭声,闪身过去就是几指,燕南天顿时就觉身子似被刀扎针刺,
经脉中似寒冰烈火,再也忍受不住,痛哼出声,半晌,那疼痛消退时,燕南天已
经汗透重衣,浑身肌肉抖颤不停。
还不等燕南天缓过气来,李大嘴沉重的拳头又披头盖脸的打了过来。
夜色更深,原本生龙活虎的燕南天,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无论谁都可以
看出,这威震天下的英雄,如今已经毁了,只有等死而已。
李大嘴呼呼喘息着道:「不行了,不行了,再打下去我也没力了。」
哈哈儿也道:「我早已没力,最后几下只是硬撑而已。」
「如此,就请杜老大出手吧。」李大嘴说着,眼睛已瞟向角落中的杜杀。
杜杀闻言站了起来,缓缓走到燕南天的面前,左手一翻,已执了一把闪着寒
光的短刀。
门外,突然起风了,呜呜的刮着,哀泣着一个英雄的即将陨落。
杜杀已经举起短刀,这一刻似乎再无人能救燕南天。
「诸位且慢动手。」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门外一个声音大声说道,杜杀眉头一皱,放下了高举
的利刃。
只见门外一人缓缓行来,赫然正是万春流。
李大嘴看着他,怒道:「万神医喊住杜老大意欲何为,莫不是想留这燕南天
一命,等他好了,再大闹一次恶人谷?」
万春流也不理他,直接过去拿起燕南天的一只手腕诊了脉象,又翻开他的眼
皮看了看他瞳孔,最后解开他的衣襟摸遍全身骨骼才缓缓道:「这人全身经脉尽
毁,骨骼十碎其八,腑脏各处受损出血,你们杀不杀他已无分别,且让我拿回去
做个试药人,也算人尽其用。」
哈哈儿一听,也怒声道:「万神医竟是要救他?」
万春流也不惧他们发怒,只是慢悠悠道:「此人身上伤残不下百处,正好作
为我试验药草性能之用,在下若是试验成功,对各位也大有好处。」
屠娇娇在一旁嘻嘻笑着接话道:「纵有用处,但你试验成功,岂非也就将燕
南天救活了,等到他伤势痊愈,你就该来救咱们了。」
「救不救得活尚未可知,就算救活,这样伤势如此之重,醒来也成残废白痴,
各位若要取他性命,还是随时都可下手,何必急于一时。但此人身上有百处伤势,
最少可试出百种药草之性能,这百种药草,说不定就有一种将来哪天就能救各位
的命。」
屠娇娇眼珠子转了转,又嘻嘻笑道:「万神医说的也是极有道理的,只不过
我却也怕万神医医术太高,一不小心,哪天这燕南天就呼的跳了起来,龙精虎猛
的。不若,每隔半月,阴老九就去看望燕南天一眼,在他身上多帮万神医加几处
试药之地,万神医你说可好?」
万春流淡淡瞧她一眼道:「如此正好。」
哈哈儿抚掌大笑道:「还是娇娇想法周全,经过今日我才知,阴老九的九幽
阴魂手是如此厉害,我与李大嘴在燕南天身了忙了一通,对其造成的损害只怕加
起来还不及阴老九的一半,以后有阴老九时时关照着燕南天,便也不怕了。」
这话看似在夸奖阴九幽,实则隐含威胁,警告阴老九,若有天燕南天真的恢
复如初,以今日之事,燕南天首先要杀的就是阴九幽。
阴九幽也不理会,幽幽的说道:「万神医,这人是你的了。」
万春流脸上也没有半分高兴之色,淡淡说了声「多谢」,然后从怀中取了一
颗药丸塞入燕南天口中,等其用口水自行化开。
突听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从屠娇娇的怀中传了过来。
李大嘴精神一振,笑道:「对了!还有那孩子。」
哈哈儿望向杜杀道:「杜老大你说如何?」
杜杀手中短刀一翻道:「杀!」
屠娇娇眼珠转了转,笑吟吟的抱着孩子退后两步,道:「这孩子杀不得。」
哈哈儿一怔,不解问道:「这又是为何?」看着屠娇娇还扮着花月奴那一副
极度妩媚美艳模样,又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定是娇娇你扮了一回这孩子的
母亲,连这心也变得跟他母亲一模一样了。」
屠娇娇却也不辩解,笑嘻嘻反问道:「哈哈儿我问你,咱们虽然都是恶人,
但世上最凶最毒最恶的人究竟是谁,你可知道么?」
「哈哈,若论天下最恶的人,自然就是算娇娇你了…」
「过奖过奖,但……」
屠娇娇话未说完,杜杀已幽幽接口道:「小屠手无缚鸡之力,怎能算得最恶
的恶人。」
李大嘴嘻嘻奉承道:「杜老大是我等几人中武功最高的,杀人也是最多的,
自然杜老大是这天下最恶的恶人。」
哈哈儿却摇头道:「不然不然,杜老大一脸杀气,别人见他就已知他是恶人,
先就提防了他几分……」
屠娇娇嘻嘻笑道:「如此说来,天下最恶的倒是你哈哈儿了?」
哈哈儿摇手笑道:「不敢不敢。」
李大嘴蔑他一眼,不屑道:「他?除了会奸辱女人,玩上几手笑里藏刀,也
能称了天下最恶的恶人?」
哈哈儿被李大嘴说得脸色铁青,也发作不得,气道:「我自是称不上天下最
大的恶人,难道你李大嘴敢吃几块人肉就能称得上了?」
李大嘴被他呛了一句,咂咂嘴巴道:「我自然也称不上了,若论出手阴毒狠
绝,还是非阴九幽莫属……」
话未说完,才想起这阴九幽的出手虽狠毒绝顶,但这人到底杀过几人,连同
为十大恶人都不清楚,看他模样,也必定不屑理会这最大恶人的称号。
哈哈儿接道:「我们十大恶人,倒还有几个,你们看那迷死人不赔命的
萧咪咪又如何?我瞧就算」二十四孝中的孝子若是被她迷上,也会把老子娘全
部卖了的。「
话音才落,屠娇娇已不屑的唾了一口道:「那就是一条只会到处发情的母狗,
也算恶人?」
原来,这屠娇娇与萧咪咪虽同是名列十大恶人,却相互不对眼已极,屠娇娇
每每听到其名必定唾骂一通。
李大嘴嘻嘻笑道:「萧咪咪不行,那狂狮铁战又如何?」
屠娇娇道:「狂狮铁战虽狂,到处逼人与他打架,但这些年真正死在他手上
的又有几个?」
哈哈儿皱眉道:「如此说来,那只会逼赌的恶赌鬼也是不能算了,你们瞧损
人不利已白开心怎样?」
别人连这人的名字都懒得提,都冷冷望着哈哈儿。
哈哈儿哈哈的干笑几声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娇娇你倒说说,我们
之中到底谁才是这天底下最大最恶的恶人?」
屠娇娇嘻嘻一笑,把怀中襁褓举高道:「自然是他。」
这名话说出来,每个人又不禁为之一愣。李大嘴终于哈哈笑道:「你说他是
天下最凶最恶的人?…………哈哈嘻嘻!嘿嘿!……………呸!」
屠娇娇也不理他,自顾自道:「咱们虽然都是恶人,却各有各的缺陷,凶的
未必恶,阴的未必狠,总有咱们力有不逮的地方。但这孩子却不同了,现在他就
如一张白纸,咱们说什么就是什么,等咱们把各自最得意的东西全教给他,熔合
了咱们所有的优点,你们且说,他不是天下最大的恶人,又有谁是?」
哈哈儿这才明白过来,哈哈笑道:「这样的人,只怕连鬼见了都要害怕。」
屠娇娇笑道:「正是要鬼见了都怕,才不枉我们恶人谷之名。我且问你们,
你们各自作恶一生,研究出了各种作恶手段,但现在你们年纪也都不小了,难道
就甘心情愿带着一生心血进了棺材?」
这些人被困居恶人谷,也不知还有没有重出江湖的一天,如果真有一天老死
谷中,那一生所学、所琢磨的东西不都尽归黄土了么?屠娇娇这话正是说到了他
们的心坎。
哈哈儿呸的吐了口唾沫,大声道:「娇娇说的正是道理。」
屠娇娇听到这里,笑嘻嘻的一点婴孩鼻子道:「所以这孩子在这时进到恶人
谷来,正是老天所赐,送给我等当继承人来了。试想等他学会我等所有的坏花样,
江湖上还有谁能制得了这小魔头,大煞星?」
「哈哈,那时天下也要被他搞得大乱了!」哈哈儿笑得前仰后合,拍掌着大
声笑道:「哈哈!除了娇娇之外,还有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主意!。
于是「恶人谷」中又多了个小孩子。
每个人都将他唤作「小鱼儿」,因为他的确是条漏网的小鱼。
第三章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转眼之间过了七年。
绣玉谷,移花宫。
武林中最神秘的禁地。
谷中湖泊如星罗棋布,一年四季如春,百花四时皆放,绿树红叶掩映着白如
玉筑的移花宫。
这里不但是武林禁地,更是男人禁地,传说任何进入移花宫的男子都只有死。
然而被视为男人禁地的移花宫却终于迎了位男性弟子——花无缺。
清蓝的天空飘过几丝浅浅的云,试剑阁前的广场上,春风卷着几瓣桃花缱绻
落下。七岁的花无缺一身纯白的锦衣,白衣如雪不染纤尘,手中剑如清泓斜指着
汉白玉的地面,漆黑乌亮的眼睛认真的盯着对面二十岁的少女,认真的执礼道:
「紫姐姐,请赐教。」
移花宫二弟子花紫萱也谨慎的看着对面的小师弟,虽然他才七岁,却是移花
宫宫主最尽心教导的弟子,也是移花宫中被要求最严格的弟子,从三岁开始他就
要每天练功十几个时辰。
这样的训练强度对一个孩子而言无疑是残忍而冷血的,但花无缺却极其坚韧
的承受了下来,并展现着他那惊人的武学天赋,从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短短四年
就成长到了令花紫萱也不得不认真对待的程度。
而且他依然在一日千里的成长着,只怕再过两年,他就能成长为令她仰望的
存在。
以前还尿过自已一身的小东西,转眼已经颇具渊停岳峙的宗师风范,怎能不
令花紫萱的心情复杂而嫉妒。
同样是被收养的孤儿,为何只有花无缺被特殊对待?难道就因为他是男人?
花紫萱隐藏着情绪深深看了花无缺一眼,低声娇喝道:「师弟,小心了!」
言罢,身影卷起满地的桃花,一剑刺向花无缺。
移花宫剑法轻灵迅捷,形影飞逸,花紫萱手中剑光如悬河落水,身影如穿花
蝴蝶。然则花无缺也已尽得剑法精髓,两人招来剑往,一攻一守,一时斗得难分
难解。
只是花紫萱一开始胸中就有一股不平之气,两人交手二三十招,看似她手中
剑光已笼罩花无缺小小的躯体,其实却连他一片衣角都未沾到。与一个七岁孩童
不相上下的事实,让她的心里越来越焦燥,手中剑法也越发狠厉。
但两人都对此剑法极为稔熟,即便下手再狠,又如何片刻之间能奈何得了花
无缺,反而是她只顾一味抢攻,剑法之中的破绽渐渐显露出来。
终于花紫萱窥得一个空档,一剑刺向花无缺的左肩,而花无缺正是招式用老
之时,看来这一剑已避无可避,不由心中暗喜。却殊不知这本就是花无缺故意卖
的一个破绽,见二师姐果然上当,他右脚极快的踏前半步,左肩后撤七分,一剑
反撩而上,险之又险的贴着花紫萱的胳膊刺向她的咽喉。
花紫萱故然依旧能一剑刺中花无缺的肩膀,但在此之前她的咽喉先就被花无
缺洞穿。
花紫萱自然也瞧见袭向喉间的寒芒,但此时她剑已尽力,早已无法变招,除
非她撤剑认输,否则就跟自已把喉咙凑上去送死一般。
但要她这移花宫二弟子向个孩子认输,如何能行。瞬息之间,花紫萱未及多
想,眼中眸光变厉,剑尖铮然一响,寒玉剑气猛然迸发,袭向花无缺的肩头。
此刻她的剑尖离花无缺肩头不及七分,加之宫中弟子比试严禁使用剑气,花
无缺根本不可能想到师姐会突然使出寒玉剑气来。如此险之又险的距离和如此迅
不及防的剑气,此刻花无缺连万一的闪避机会也无。
但就是这不可能闪避的时侯,花无缺奇迹一般的肩膀一沉,寒玉剑气嗤的刺
透了他肩头锦衣,却未伤及肩上丝毫油皮。
而他的剑已停在花紫萱的颈间不及半分。
花紫萱楞楞瞧着颈间长剑,使出剑气固然是她头脑一热,但即使是她做到了
这种程度,也轻易的败给了这个小她十几岁的孩子,一时之间她脑中只有一片空
白。
花无缺收剑执礼,道:「紫姐姐,承让了!」
承让……吗?这简直就是在讽刺。花紫萱银牙一咬,柳眉倒竖而起,手掌暴
起,一掌拍在花无缺的胸口,强大的掌力令花无缺口中一道血箭喷出,小小的身
躯瞬间飞出五尺之外。
花紫萱还嫌不够,几步追过去,手中剑高高举起,怒叱道:「臭小鬼,我要
杀了你!」
眼瞧花无缺就要丧命她的剑下,一声喝道:「够了!」
声音清柔,却如黄钟大吕冲击着花紫萱,令她识海一清,手中剑再也砍不下
去。
抬眼望去,才发现广场上不但围观着移花宫的众多弟子,移花宫的大宫主妖
月和二宫主怜星也已不知何时站在了试剑阁前。
刚才的一声沉喝正是妖月宫主所发,众位弟子这才发现宫主驾临,纷纷施礼,
花紫萱更是当啷一声扔掉了手中剑,跪服于地叩首道:「弟子不知宫主驾临,罪
该万死。」
她这才意识到刚才差一点就闯下大祸,违反门规在演练比试中使用剑气已是
大罪,输了之后还要出手伤人,更是罪无可赦,何况还是在两位宫主眼前,不知
宫主将会降下怎样的惩罚。
她想请罪,但舌头打结,竟怎么也说不出请罪的话来。
妖月却只是冷冷地瞧了她一眼之后,再没给她一丝一毫的关注。
花无缺胸口中了一掌,吐了一口血,伤却不太重,这时挣扎着爬了起来,施
礼道:「无缺拜见大姑姑,二姑姑。」
妖月瞧他发丝凌乱,嘴角挂血的狼狈模样,冷哼一声道:「无缺,随我过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沿着雨廊移步而去。
花无缺丝毫不敢违逆的追了过去,却被怜星拉住。
花无缺瞧着怜星,有些担忧地问道:「二姑姑,大姑姑是又生气了吗?」
怜星宫主用白绢拭净了他嘴角的血渍,又用手指替他理着乱发,细声柔气的
道:「你又弄得这般狼狈,莫说大姑姑要生气,二姑姑也会生气呢。」
花无缺听怜星这样说,乌黑的眼眸里泛起恐惧。
怜星宫主无奈的摇头,温柔地牵起他的小手道:「若是害怕大姑姑生气,就
莫再把自已弄得如此狼狈,知道了吗?」
花无缺老实的应道:「无缺知错了,无缺再也不会了。」
怜星嘴角泛起微笑,刮了刮他的鼻子:「每次犯错了你都这样说。」
花无缺尴尬又无措地道:「姑姑……」
怜星轻声笑了,两人牵着手渐渐走远,而跪在地上的花紫萱自始至终都被遗
忘。
明月宫,是移花宫主殿,也是妖月的玉座所在,宽阔的白玉大殿长百步,宽
五十步,三级玉阶之上是整块白玉雕成的玉座,只这一个床塌般巨大的玉座便是
惊世骇俗的奇迹了,非财力所能造就。
而玉阶之下两泓清池氤氲着丝缕白气,一温泉可疗伤祛病,一寒潭能锤锻内
功,皆是武林人士求之不得的圣品,由此可见移花宫的洞天福地。
虽然这里是移花宫的主殿,但移花宫门下众徒没有宫主的命令不得接近,当
主殿的白玉门在怜星门下哐当一声关上时,花无缺小小的身子明显的颤抖了一下。
妖月已脱下了笔挺沉厚的宫主服,换上了一身绵软的白色纱衣,懒懒的斜靠
在铺着白熊皮垫的玉座上。
在人前,妖月永远像天上的那轮清冷明月,永远散发着冷冷高傲的光芒,而
只有在这不为人知的人后,才显露出她完全不同的一面。
妖月妖媚的双眼也不再只有冰冷,长长的丹凤眼慵懒的瞟了花无缺一眼,她
伸出一只手指轻轻勾了勾,吩咐道:「无缺,过来。」
花无缺的低下头,走到玉阶下跪了下来,道:「无缺知错了,请姑姑责罚。」
妖月鼻间嗯哼一声,慢条斯理的问道:「你哪里错了?」
花无缺应道:「无缺不该被二师姐打败,辜负了姑姑的教导。」
妖月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玉座的扶手,又问道:「还有呢?」
花无缺楞了一下,眨着眼睛思索半晌才叩首道:「无缺……不知……」
妖月霍然站了起来,冰冷与威严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只是身上隐隐透出美艳
曲线的纱衣为她增添着别样的妖媚。
而这一切,花无缺自然是无法看见的,垂首跪伏于地的他只看见一双赤裸的
玉足从玉阶上走下,缓缓站定在他眼前,玉色的裸足在白色的地面上,比美玉更
加剔透。
「抬起头看着我。」妖月吩咐道。
花无缺只得依言抬头瞧着妖月。
「紫萱那一掌根本打不中你,为何你不避开。」
花无缺一惊,慌声反驳:「无缺实是未想到师姐还会打我……」
妖月眼神变得危险,一字一句的问道:「你!敢!骗!我!?」
「无缺不敢。」花无缺又伏下头去,不敢再说谎,道:「无缺知道二师姐好
胜,被打败之后必定不甘心得很,我只是想着被师姐打上一掌,让她消气也是好
的。」
「抬起头来!」妖月怒道:「我可曾教过你,男儿即使犯错,也绝不可低头
逃避吗?」
花无缺慌忙又抬起头来,直视着妖月。
妖月瞧他一眼,又更为生气,咬牙道:「那么你是刻意的在讨好取悦紫萱么?」
花无缺瞧她生气,有些恐惧,却不敢再避开眼神,只能老实答道:「无缺…
…无缺只是想着姑姑教导,多多忍让师姐们一些,即便无缺输了也不打紧,只要
无缺知道自已比她们强就行了。因为姑姑说过,男儿天生就该对女孩子温柔一些
的。」
妖月听他回答,咯咯笑了起来,美丽的脸庞竟充满了扭曲:「好好好,想不
到我苦心教导,竟教出一个多情种子,好好好……」
妖月疯狂的笑着,突然便是一巴掌扇在花无缺的脸上,强大的掌力将花无缺
瞬间击倒在地,妖月还嫌不够,赤裸玉足一脚一脚的踹在花无缺小小的躯体上:
「肮脏下贱狗一般的东西,看见漂亮女人就到处发情,贱种,贱种……」
虽然她并未使用真力,但花无缺还是被踹得浑身巨痛,内脏翻覆,却也不敢
有丝毫抵抗,只是蜷缩着身子默默忍受。
妖月踹了十几脚,出了气,却勾起了潜藏在身体中的快乐。看着瑟缩在地上,
狼狈得跟狗一般的花无缺,妖月总能得到前所未有的愉悦。
她自认为对这孩子做任何事都是正当,和她应得的。
返身走上玉阶,在玉座的暗格里,妖月拿出了一根乌黑的鞭子,长长的鞭梢
拖在地上发出铮铮轻响,居然是鞭身中暗藏着许多锋利的倒钩。
花无缺瞧见这根鞭子,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那份恐惧的样子又妖月更
为开心。
她咬着牙笑道:「你记住,你永远都是姑姑的!只能是姑姑的,若再到处发
情,背叛我,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说到最后,她已不知是在对花无缺说,还是在对八年之前的那个人说。
眼前的这张脸跟那个人太像了。
她曾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但那个人却背叛了她。
而现在,那个人的后代却在她的鞭子下瑟瑟发抖。
这既是她的折磨,更是她的快乐。
啪一声,鞭子抽在花无缺的身子,轻易就撕裂他身上的锦衣,扯碎他的肌肤,
留下触目惊心的鞭痕。
白色的锦衣碎片如蝴蝶般飞舞,十几鞭之后,花无缺身上再找不到一片完整
的衣物,一块完好的肌肤,而这整个过程中,他居然都紧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
声惨呼。
妖月还想继续时,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的怜星宫主才抓住了她的手腕,劝道:
「姐姐,已经够了,再打下去无缺便会伤了元气了。」
被阻止的妖月狠狠瞪了怜星一眼,才终于一推手,扔掉了手中的鞭子,过去
用脚踩着花无缺渗满汗水的脸,俯身冷冷问道:「姑姑的话,你可记住了!?」
花无缺忍着剧痛,恭谨的答道:「无缺永远是姑姑的,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
背叛。」
妖月这才冷哼一声,回到了玉座之上,重新变成那个慵懒而妖媚的妖月。微
微的蜷起双脚,将那双莹润剔透的美足放在熊皮垫上时,她才发现脚上已沾满花
无缺溅出的血迹。
妖月厌恶的皱了皱眉头,手指向花无缺勾了勾:「无缺,上前来。」
花无缺忍痛爬上玉阶,跪在妖月的座前,妖月抬起脚伸到他眼前,懒懒地道:
「把你的脏血弄干净。」
花无缺捧起她的脚正想用手擦拭,妖月却又冷冷地道:「用你的舌头,一点
一点给我舔干净!」
花无缺不敢违逆,捧着一只美足,像只小狗一样地伸出舌头,一点一点的清
理起上面的血迹来,当他的舌头舔到脚心时,妖月吃吃的笑出声来,脚掌努力的
蜷起。
即便她是移花宫主,被称为燕南天之后的武林高手,但她也始终还是怕
痒的。
花无缺很少能听到姑姑这般纯粹的笑声,舔舐更加用心,当舌头舔到脚面时,
妖月喉间又嗯地的一声发出腻腻的声响,脚趾陡然绷直,小腿紧绷成性感的曲线。
小小年纪的花无缺自然是不懂性感的意义,只是明白姑姑现在很开心。
终于清理完两只脚之后,妖月已经端正了坐姿,平静的坐在玉座上。花无缺
看了下姑姑,她已经没有一点生气的样子,只是平静的目光深邃得像要吃人。
隔了一会,妖月才吩咐道:「去暖池中清洗一下,让二姑姑帮你疗伤。移花
宫门下,不可在人前露出一丝半点的狼狈之态,你可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