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弟弟,代表我所有渴望事物的美丽天使,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紧密的牵绊。只有当他的视线和我相触,我才能感到完整。
或许我的面无表情看起来足够冷酷,又或许长久的沉默已经代表了另一种回答。宋城低下头,缓缓将额头抵在我肩膀处。
“刚刚语气有点不好,你不要在意。”我想了想,还是抬手轻轻拍了下他的脊背,平静地劝道,“我没有怪你,只是觉得你应该将这种事告诉我,我有知道的权利。”
宋城伸手抱住我,他低哑地笑了笑,喃喃道:“你不爱他,我明白,也看得出来。”
我嗯了一声,为他的善解人意感到欣慰:“你明白就好。”
“可是你也不爱我,我没法再骗自己了。”宋城紧紧地抱着我,声音里充满绝望,我察觉到肩膀处的衬衣被滚热的泪水浸湿,“俊彦,我终于遭了报应,这是不是你想要的?”
“……不是。”
我轻声说。
还远远不够。
这条冰冷惨白的漫长走廊,在许多年后仍然会造访我的梦魇。
我跟着负责人向前走,希望一辈子也走不完,因为我没有勇气推开尽头的那扇门,面对满地狼藉的现实。
安德烈疯了。
我安慰自己,妈妈口中的“疯”不过是不合她心意。安德烈不是第一次被她送进疗养院,他连我不在的那三年都挨得过去,怎么会在短短几个月内疯掉?
可当我站在充满消毒水味的私人疗养院里时,我对自己的乐观产生了怀疑。
这一层是单人病房,寥寥数个宽敞单间,没有病人家属,却有身材强壮的护工来回穿行。
负责人推开门,安德烈坐在病床边,阳光穿过窗户落在他身上,他变得瘦弱单薄,皮肤白皙到几乎透明,蓝色的眼睛在光线中澄静如湖泊。
安德烈没有循声看向我,只是静静地盯着虚无的某个点。我常常开玩笑说安德烈漂亮娇艳得像艺术品,此刻他真的端坐在那里,如同一个美丽的雕塑。
即使护工将他的头轻轻扶向我这边,他的眼里依旧空无一物。
“哥哥是我世界里唯一的活物,所以最好看。”
安德烈曾经站在火红的山茶花里对我如是说,而现在他不认不出我了。
我很难形容那一瞬间的感觉,大概是,如坠冰窟。
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像一张空白的纸。我不知道自己的记忆会如此深刻,面对着这样的安德烈,他曾经的各种鲜活表情却争先恐后地浮现在我眼前。
撒娇,委屈,生气,高兴,使坏,甚至于冷漠。
如果安德烈没有变成这样,看到我主动找他,现在应该在抱着我小狗般黏糊糊地撒娇吧?说不定还要说说宋城的坏话,再得意地夸赞自己一番。
我在他身边蹲下,低声问:“安德烈,你还记得哥哥吗?”
“病人没有反应的。”
负责人身旁的医生略带怜悯地对我说。他顿了顿,又详细说了一遍安德烈的情况:他只有基本的生理反应,其余的一概不会得到反馈,就像个能活动的植物人——幸好他虽然无,却没有以前那种暴力倾向。
我固执地叫着安德烈的名字,在他面前摇摆手指,试图晃他的肩膀。我知道这样很蠢,可还是想试试。
万一有迹呢?万一他会记得我呢?
药物过量,医生这样解释导致安德烈变成这样的原因。
当我问及他们的治疗方案时,他尴尬地笑了笑,说他们还在研究安德烈大脑具体病变的情况,所以目前对他进行的是“保守治疗”。
“所以说,你们放任他变成这样,不管不问?”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危险,饱含恶意。
“肯定没有不管不问。”负责人道,“病人的日常起居都有专人照顾。”
“许先生,具体方案是我们和病人家属商量得到的结果。”医生说,“我们团队跟踪治疗病人好几年了,请您相信我们的判断。”
哦,是妈妈的意思,她怎么会想治好安德烈?这样不知反抗的孩子,不正是她想要的吗?
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慢慢地开口:“在疗养院的时候,也是你们‘治疗’他的?”
“许先生,我们的治疗都是受许女士委托,全部过程正规而且合法,不过具体内容签了保密协议。”
负责人笑得很官方:“许先生,您放心,我们疗养院分布全球各地,国内这家是技术顶尖的几家之一,质量绝对有保障,很多达官贵人都会委托我们,哈哈……”
我站起身,摸了摸安德烈的头发,打断道:“我要带我弟弟走。”
负责人搓了搓手:“这个恐怕不行,必须和病人家属商量,得到她的同意——”
我说:“我也是病人家属。”
“许先生,您这样让我很为难。要不这样,我现在给许女士打个电话,询问一下她的意见?”可能是房间里暖气太足,那个负责人开始掏出手帕擦汗,“这个,家务事,我们一般建议您私下沟通,这不是我们的负责范围。”
“我没有问你。”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通知你一声。”
第209章
我收拾了一行李箱随身衣物,宋城刚好打开大门,和正要出门的我面面相觑。
他瞥了眼箱子,脸色灰白了一瞬:“俊彦,你要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