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茶馆还是老样子,记忆里我每次来都和杨沉有关,所以留下过许多糟糕回忆。
我在这里被庄林逼着向杨沉服软,被他强暴后遭遇短暂失明……可是现在我能悠闲的坐着,欣赏水上幽幽绽放的睡莲。
杨沉来得比约定时间早。不知是否特意做过造型,他推开门的瞬间我眼前一亮,那张脸俊美得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布置精美的房间在漂亮容颜的映衬下顿时黯然失色。
他在我对面坐下,见我的视线黏在他脸上,忍不住似的勾了勾嘴角:“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好看的。”
我听出他语气里的得意,心底暗暗鄙视他幼稚。
“不开玩笑了,你找我什么事?非要约在这里谈。”杨沉的面前摆着我从陆惊帆处拿来的文件袋,他和我对视,敛起笑容,“什么东西?”
我浅啜一口茶水,面带笑意:“拆开看看。”
他们的茶确实非常好,满口清香,以前我怎么没发现?
杨沉眉头微皱,眼里有一点不确定,长久停留在我身上。这场无声的僵持里他惴惴不安,我无动于衷,结果已经注定。
空气里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杨沉的表情微动,他沉默几秒后问我:“都过了好几年,那个项目早收归国有,你拿着杨氏的投标书毫无用处。”
我垂下眼睛:“为什么这份投标书会在陆长柏手里?为什么你爸要让你和陆惊帆共事?为什么你动动手指就能弄到‘当年的真相’?为什么你对陆长柏那么了解?只靠调查吗?”
“八十年代末,你父亲去专修班进修,那所大学是陆长柏的母校。陆长柏搭上苏家的那段时间,你父亲恰好在沿海地区当政府办公室主任。怎么会这么巧?”
杨沉说:“许俊彦,这些全都是你的臆断。”
“也许。”我耸了耸肩,“也许你爸和陆长柏不是同学,也许他们俩毫无关系。那刚好,说明作为鸿星的继承人我不必和你有什么瓜葛……”
杨沉脸色骤变,他腾的站起来,越过桌子抓住我的手腕:“陆长柏把鸿星给你了?什么时候?”
我平静道:“刚签的字。”
“我不是叫你别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吗?!”
杨沉握住我的手用力,说话间充满咬牙切齿的愤怒:“天上哪有掉馅饼的事?鸿星早就只是个空壳子了,你现在只能承担他的债务!你有功夫查我爸,怎么不用点脑子想想,陆长柏不可能是会把东西白白送人的性格!”
暴风般的愤怒质问后室内寂静得可怕,唯有不远处流水的淙淙声。
关心则乱,我抓住他言语里的破绽,抬头和他对视:“你对鸿星了解得太细致了,连内部情况都一清二楚。杨沉,我不是三岁小孩,这种情况下真的无法相信陆长柏和杨家没有合作。”
杨沉的眼锐利得惊人:“许俊彦,从来没人敢这样套我的话。”
“我很荣幸成为第一个。”
“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接手鸿星?”
“没有,我骗你的。鸿星的事陆长柏告诉过我,他会推苏莞出来解决,轮不到我继承债务。”
我想到陆长柏的脸,尽管和我相似,我却只觉得阴险而狡猾。在享受妻子柔情蜜意的同时还能毫不犹豫的利用她,这个男人完全没有良心可言。
随手放下茶盏,瓷器碰撞时发出细微脆响。之前被紧握的手腕开始泛红,碰到桌角时我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杨沉难得的有些踌躇。他半跪下身体,伸手触了下我的伤痕,又迅速收回,脸上流露出悔意:“我刚刚有点激动,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对他笑了笑,“说明你心里有我,对不对?”
他愣了几秒,脸上的表情仿佛无意间抽中彩票的赌徒,猝不及防被巨大的狂喜击中。看起来有点笨笨的样子,嘴角却已翘起:“你怎么突然……这不是肯定的事,说什么胡话?当然一直都有……”
“那真的太好了。”我说,“我们一定会是非常默契的合作伙伴。”
杨沉的笑容卡住了,像停在加载半途的程序,他将搭在我手腕的手慢慢移开,唇角抿出一个不愉快的角度。
无形的飓风在室内凝聚,我感觉到有什么在变冷。皮肤上残余着的温度,亦或是别的东西。
“合作伙伴?合作什么?”
“我想拿到陆长柏的底牌——我要他在海外投资的那几家公司。”
“……你太贪心了。这种事我没法直接答应。”
杨沉会翻脸在我意料之中,此刻的他不是那个4意妄为的暴君,而是一个权衡利弊的商人。精明,残忍,为蚕食利益而生,不放过任何可乘之机。
“因为我和你之间的事,你有充足理由对他出手,即使被发现也有杨家在身后支撑。至于合作的条件——除了事后的利益分成以外,我听说你最近有点艰难,以你的性格恐怕拉不下脸问家里要钱。正好我现在手里有充足的流动资金,随时可以帮忙。”
杨沉的手轻敲桌面,他面沉如水:“你哪儿来的钱?”
我当做没听见,自顾自的说:“而且我得到了陆惊帆的支持,你知道他的能力和用处,算是我手里多一个小小的筹码。总之跟我合作,你绝不会吃亏。”
不过无论与谁合作,杨沉都没有过吃亏的时候——我在心底默默补充。
杨沉低声说:“这些对我都无关紧要。”
“稳赚不赔的生意也不做?这可不是我了解的你。”
我表面游刃有余,其实心里也不太有把握,毕竟三年过去,现在的杨沉在想什么谁也不能得知。虽然不想走到这步,陆长柏的话却不合时宜的在脑海中回荡。
一无所有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成为一种一本万利的投资。
我平静的开口:“或者你想要别的东西,也不是不行。”
怕杨沉现在就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我立刻补充道:“在你情我愿的情况下。”
他似乎想笑,却没勾出笑容,只有些许苦涩的弧度。良久的安静后,他说:“合作的事,我会考虑。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悬着的心落下,我尽力忽视他眼角的微红,干涩的开口:“你随便提,在能力范围内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