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城用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他的声音很轻,有些许疲意:“一开始是新鲜感,我承认。『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发现你和贺云的眼睛长得像。那时心想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冷,看起来离我好远,和他是两个极端。”
“我没有表现出的那么好好先生。可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总是变得有点傻。交换联系方式,带你回出租屋,给你煮汤,做完之后我也很茫然,好像超过了界限,但你看起来很高兴。”
他的语气平淡,收敛了浑身强硬气势,吐息间藏着一丝温柔。
“看着你走进楼道,我和自己说,这次不要给你开门。但你坐了好久的车,如果我不在,你肯定会很难过。所以我开门了,每次都打开。”
“你说自己弟弟生病需要钱,明明漏洞百出,我还是相信了。找人调查你的家庭信息,想私下帮你解决。其实你演技很差,我已经意识到你在撒谎,不过没想到查出来的比我猜测的精彩得多。”
“你彻头彻尾只是把我当作消遣,从没有人敢这样做,这是种羞辱。我翻来覆去构思很久,打算哄你深深爱上我,将你变得面目全非再丢弃,作为欺骗的报复。”
宋城说得缓慢,每段话之间被长久的空白填满。
我等了很久,听到一声沉沉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我的发间,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
“这样做既复杂,又无趣,白白消耗自己的精力和心血,完全不是我的风格。看到你跪在我面前哭,我的心情畅快,胸口却痛得要命。”
“我还没想明白自己爱你,就先恨你恨得无法自拔。等意识到时已经来不及,别怪我把感情变成生意,俊彦,没有时间留给我慢慢谋划。”
“我小时候从二楼平台摔下来过,知道那个高度不会让人丧命。那天送你上救护车,我发过誓,如果真有突发情况,你死了,我会陪你一起。”宋城说,“你一定非常恨我,对不对?”
沉默。
我不恨他,我太累、太累,没有力气纠缠爱恨。
“我不愿意再处于劣势,失去一切主动权,任人宰割。退了一步就要处处让步……俊彦,我不求你原谅,但求你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做。”
他似乎在床边跪下,脸颊贴着我放在被子上的另一只手,长长眼睫拂过我皮肤:“我知道你醒了。你睡着时的心跳不是这种频率,我感觉得出来。”
我保持沉默,紧闭双眼装睡,空气里是宋城压抑的呼吸声。
他在等我的回答,质问,或是歇斯底里的发泄,然后可以道歉,忏悔,顺理成章的弥补,直至将这一页轻飘飘翻过。
一层无声的高墙从我们之中竖起,在僵持的空间里无限膨胀。
我无话可说。
也许是为了弥补曾经的失眠,如今即使紧绷着经也能昏睡过去。等我再次醒来,满室晨光,宋城已经离开,像根本没有来过一样。
很久以后我终于明白,那天他极其反常的絮叨了许多,藏在其中的只有一句话。
别走。
窗外的树叶开始泛黄,九月金城的气温降得又急又猛,早晚时分护工会在病号服外面给我披上一件薄外套。
宋城仍然固定时间前来,按摩完便匆匆离开。我逐步接受他的存在,甚至有些欣慰,起码我没有被遗忘,还有人记得。
重复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画在床头的痕迹早已超过二十的界限,安德烈迟迟没有动作。心急也无用,这样的状态做什么都不方便。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心因性失忆症有些好转,不像之前那样常常发作,将我变成一个废人。
这些天我偶尔会想想曾属于我的公司,预估下许家现状,猜测杨沉和宋城对峙的情况,以及安德烈那兔崽子到底在磨蹭什么。
腿不能动,但双手没有受伤。有一次我打算画点东西,这才发现拿起笔后手指控制不了的轻颤,画出的线条哆嗦成难看的一团。
全都完了。
算上被打、摔伤,我脑震荡过数次,这种结果是意料之中。将空白本递还给护士,她错愕的伸手指向我的脸,我才发现自己在流泪。
从那以后,大部分时间只能用来发呆。
过去的我回到了身体,尽管永远丢失了一部分。
下过一场秋雨又放晴,窗外碧空如洗。明知道这种好天气与我无缘,依旧忍不住盯了很久,直到眼睛酸痛。
过了一会,查房的医生带来一个好消息:我的盆骨恢复得不错,可以坐轮椅下去晒太阳。
听到这句话时我开心得像个小孩,整天躺着,浑身上下每个部位都发麻,极其难受,终于能坐起来了。
我看向那个哑巴护工,虽然到现在还不知道名字,但他做事体贴谨慎,我没想到的地方都能想到,除了无法主动和我交流,堪称无可挑剔。
他搬来轮椅,在上面厚厚铺了一层软垫和毯子,小心的抱我坐上去。常来帮我换吊针的女护士也为我高兴,她笑起来时两个眼睛弯如月牙,十分好看:“许先生,楼下的草坪风景好,你们可以去逛逛。”
我点头,下楼后护工平稳的推着轮椅往草坪的方向去。天气晴朗,很多病人和家属都出来运动,阳光暖融融晒在身上。
从这里可以看到广场上来回奔走的小孩,瞥了眼因为长期卧床显得虚弱的双腿,顿觉能走路是多美好的事,心底有些羡慕。
草坪上转了一圈,光线渐渐刺眼,我伸出手挡在眼前,苍白手背上的青蓝色脉络被照得近乎透明。
“去那边。”习惯了悄无声息的病房,外面的环境喧闹得有些刺耳,待的时间一久便焦虑不安。我指了指被藤蔓笼罩的长廊,“看起来比较安静。”
护工没有异议,将我推至凉爽静谧的长廊下。微风拂来树影婆娑,我闭上双眼,感觉到他帮我掖了掖毛毯,放心的在轮椅上昏昏欲睡。
朦胧的睡了一小会儿,再次醒来时快到正午,我揉了揉眼睛:“回去吧。”
护工没动,我被医生叮嘱过不能大幅度转动身体,因此只是侧头微微往后:“怎么了?”
搭在轮椅把手上的那只手修长有力,腕上扣着一支特殊定制款的漆黑腕表,看一眼就能知道主人是谁。
身后的人一言不发,我喉咙干涩,勉强开口道:“……杨沉。”
“看来你还没把我全忘掉。”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嘲意,“在你的小情人这里过得不错,直接让你住进医院,我可不行。”
“你怎么会在这?护工呢?”
“我来谈事。”他说,“顺便看看你死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