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头重新打量,大概是离得远,像素颇为模糊,那个人的长相又不像杨沉那样扎眼。我在脑海里搜寻和他有相似之处的人,仔仔细细想了一遍。
宋澄也不催促,托着下巴专注的凝视着我。
我想了几圈也琢磨不出来,但被宋澄这样看着也不好意思说放弃。结果这么一沉思,还真让我想到一个人,不禁皱了皱眉,想说的话也止在舌尖:“我不确定是不是他。”
“没关系。”他语气温和,“说说看。”
“这个人叫赵远。”我不知道宋澄让我辨认的意图,犹豫着说,“他平常和我表哥玩得好,我没见过几次,也许认错了也不一定。”
宋澄挑眉:“那你知不知道他家里做什么的?”
我知道。赵远父母是军政联姻,背景不是一般的厉害。
他不在明面上插手许育城的计划,但大部分时候都是负责出资和帮忙打通关系,比庄林的作用还重要。
但我摇了摇头:“表哥不和我说这些。能和他一起玩,也许是哪家的二代三代?”
“他是赵政委的长孙。”宋澄对我笑了笑,“俊彦,你在许家是明摆着的站队许育城,他做什么都不避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在我面前不要藏着掖着,和你说过好几次,怎么这么不听话。”
他的语气并未带任何责怪意味,但周身气势却明显一沉。
原来他都调查清楚,不过是拿这件事作为试探。
我低下头:“对不起。”
“下次再这样,我真要生气了。”宋澄滑动轮椅到床边,动作轻柔的抬起我的脸让我和他对视,眼有些严厉,“我不会害你,所以不许隐瞒,明白了吗?”
“……明白。”我喉结滚动,咽了下口水,“下次不会了。”
宋澄收起严肃情,笑得眉眼弯弯。脸和脸贴的如此近,我看得真切,他的笑意没有直达眼底:“别害怕,看你抖成这样我都心疼。”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在颤抖,担心他觉得我懦弱,连忙将手塞进被子里,“毕竟你救了我一命,想害我没必要这样。”
他松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色柔和了点:“嗯。”
“你和安德烈准备做什么?”我趁机扬起笑容追问,“可以告诉我吗?”
宋澄沉吟片刻,倒没有直接拒绝:“你醒的时候你弟弟在身边,他为什么不告诉你?”
我的笑僵了僵:“安德烈做事一直都我行我素,我也不知道原因,可能他就是懒得说。”
“我可没有‘懒得说’。”
略显冷淡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抬头看到安德烈面若冰霜的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保温盒。
宋澄对他颔首致意,安德烈脾气很大,摆出懒得搭理人的样子,径直将保温盒摔到我床边桌上。我尴尬的开口:“怎么现在才回来?”
“怕汤冷了,又去买了东西来保温。”他一脸不高兴,“我行我素?哥哥真有脸说。”
我讪讪一笑,赶紧哄道:“我开玩笑的。”
“你管我?”安德烈瞪我一眼,他生得娇妍,这一眼也别有滋味,“反正我做什么都是任性,哥哥也别喝我买的汤。你不懒,自己起来买。”
宋澄轻咳了声,含笑对我说:“俊彦,你先吃晚饭,手机联系。”
我见他自己扶着轮椅转身辛苦,掀开被子就想下床:“我帮你……”
“哥哥躺着,我来。”安德烈先我一步,回头警告的看我一眼,推着宋澄出了病房门。我听见他在门外毫不客气的说,“我还要和哥哥一起吃饭,宋先生让自己的人推回去吧。”
“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
后面他们小声说了什么,我虽然有心想知道,又不敢扒在门边听,怕被安德烈抓个正着。所幸没多久他就回来了,大概和宋澄没聊几句。
我端起汤碗喝汤,他把门摔得震天响,借此表达自己的不满。我的额头隐隐作痛,果然下一秒安德烈就要开口:“哥哥……”
我不想听后面胡搅蛮缠的话,打断道:“我错了,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弟弟,不告诉我不是因为你任性。”
他气哼哼的站了会儿,似乎找不出挑刺的地方,才委委屈屈坐到我身边:“我是你弟弟,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更何况我和你解释过原因,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你太软弱,不适合参与这些事。”
“我就是想问问。”我垂下眼睛,“对不起,以后不问了。”
“杨沉那边交给我们操心,知道具体内容有什么用?万一他卖个惨,哥哥你只会里外不是人。”他说,“姓宋的城府太深,哥哥别被他骗了,他一副大方的样子愿意告诉你,不知道揣着什么坏心眼要你卖命。我们俩是兄弟,我只会给你铺好最容易的路。”
我想说宋澄没有你口中那么不堪,身为我亲生弟弟的你也屡次骗我伤我。
但听着他近乎苦口婆心的教育,手里捧着的汤碗逐渐泛凉,我最终点了点头:“……嗯。”
“对了哥哥,我们明天回去。”他说,“终于能走了,高兴吗?”
我抬头:“那宋澄……”
“他有自己的事要处理,不和我们一起。”安德烈皱了皱眉,“总之暂时应该没空,哥哥别管他。”
“哦。”我放下碗,“我吃饱了。”
“就喝了半碗汤?我买了米饭和菜为什么不吃?哥哥你睡了那么久——”
“我吃不下了,想休息。”我坚决道,“你吃你的那份吧。”
安德烈和我对视几秒,仿佛看出我情绪不高,没有再说话,默默端到一旁吃晚饭。我闭上眼睛,明明安稳的躺在床上,却好像漂浮在随时会跌落的虚空。
不安。
身为被掌控者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