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我有多么道德高尚,只是在这大雨里浑身从内而外的发冷,还不如走路来的舒服。何况我已有点头昏,实在是站不住,说不定走一走能恢复精。
再说等回了村里,我可以随便找个理由说自己没有力气走不动了。
张哥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你们一路上也多试试打电话,看看信号有没有恢复,能不能联系上其他人。”
事不宜迟,我和助理一人拿了个手电筒,沿着原来的路往回走。
走到一半时雨停了,风却愈发大。
一层薄薄的塑料风衣并不能如何避寒,山间的夜晚本就冷,我的皮肤冰凉一片。前路昏暗,小叶和我都无多余精力闲谈,一直闷头向前。
小叶在前面走得太急,没留心踩进一个坑里崴了脚。我听到他痛呼一声,赶忙去查看时他已经面色苍白,抱着脚踝跌坐在地上。
“你没事吧?”
“问题不大,但恐怕走不快了。”他在我的搀扶下走了几步就满脸扭曲,“你先走,我在后面慢慢挪。”
我皱眉:“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扶着你回去。”
“山上又没有狮子老虎,没事。”他摇了摇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信号才能恢复,这地方就是时好时坏……反正往前走个半小时就能到村口,你先回去叫人,把随组的医生也叫来。”
我犹豫片刻,抬眼看了看天幕下围绕四周的高山,刮来的风里夹杂着几滴雨水。待会可能还要下雨,拖延不是办法,我答应下来,独自往回走。
走路确实比站着要好受点,此刻我更是打起全部精。
几块带着泥的石块滚落到我脚边,我举起手电,眯起眼睛打量前面的路——来时雨太大,我没有多注意方向,但总觉得有些陌生。
小叶刚刚叮嘱我沿着路一直走下去就行,想必只有一条山路可走。
狂风穿过山侧树木时掀动枝叶,随风吹来的雨滴渐多,我紧了紧雨衣,不再迟疑的向前。
雨势再次变大,噼里啪啦落入之前的积水。我深呼吸稳定狂跳的心脏,借着光看自己腕上的手表。
已经十二点半,算起来我在回路上走了一个多小时,怎么也该快到了。
前路依旧一片漆黑,连半点属于村庄的亮光都看不见。
我心中惴惴,自我劝慰可能是因为头昏,不自觉放慢了脚步。同时懊悔自己为什么不随身带上手机,现在完全失去和外界联系,难免生出不安情绪。
又走了一段时间,雨越来越大,甚至比之前那阵暴雨来得更凶猛。我抹掉满脸的水,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脚下的碎石越来越多,现在不得不承认一个残酷的事实——
我走错路了。
说起来容易,只要沿着走错的路一直走回去就好。
困难的是现在我体力耗尽,原本支撑我“很快就能回去休息”的信念轰然倒塌,无处不痛的各个部位存在感瞬间鲜明起来。
我叹了口气,在路边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来,捶了锤麻木的双腿。雨水顺着贴在额前的头发滑下来,等小叶回村,他很快会发现我的失踪,肯定会叫人来找。
理智上知道,不代表情感上不害怕。
背靠绵延不绝的陌生山群,顶着狂风暴雨的恶劣气候,在浓黑的夜里走错山路,这几样凑到一起实在是极其可怖的事。
我开始后悔刚刚自告奋勇踏上回路,后悔在张哥要我一起去时没有拒绝。往更远处想,当时在亚娱的茶水间我要是没有撒慌说自己叫君彦,就不会落到今天的境地!
雨大得让人坐不下去,我的确想过有谁能如同兵天降前来救我于困境之中,但做人要实际,眼下的情况只有靠自己。
双脚仍然刺痛,我勉强站起来,循着模糊的方向往回走。
耳畔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像是打雷,仔细听又有些不同。雷声没有这么近,近得像是发生在不远处一样。
握在手里的手电筒成了我唯一的依仗。令人担忧的是这手电筒发出的光似乎弱了点,在密集的雨幕里勉强照亮前方三四步的距离。
不过有了光,心里多少安稳些。
闷响再次传来,尽管被雨声掩盖了一些,但我明显分辨出这次的声音比之前更清晰,也更巨大,好像就在身边。我打了个冷颤,想走得快点却无奈于双腿迈步迟缓,再着急也无用。
万幸的是在这时,我忽然看到前方亮起的一点光,看来是有人来找我了!
那人离我大约只有十几米距离,我望着他靠近,真有种劫后余生的狂喜,赶紧鼓起力气前跑去:“我在这!”
隔着大雨再大的音量也显得微弱,我只听到一个模糊的声音“快跑”,甚至没反应过来具体意思,就听到头顶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紧接着,我被用力拉入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面对自然巨力时人类的渺小一览无余。
几秒之间变故陡生,整座山都在震颤。抱住我的人重重摔在地上,我被他护在怀里没怎么撞到,但也被晃得头晕目眩直想呕吐。
就算对方的手臂挡着,仍然不断有石块砸在我的背上,疼得我大脑一片空白,不用想肯定留下了许多淤青。手电筒被甩开很远,即使看不到这个人的脸,我也知道他是谁。
“宋澄……!”
我的声音在轰鸣声中微不足道,但从他收紧手臂的动作中,我知道他听到了。
他的唇带着雨水的冰冷,贴在我额头却仿佛烙下滚烫的痕迹:
“我在。”
第138章
摇晃终于停止,宋澄撑起身体,举着手电筒往回照,微弱光源下的景象让我浑身一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