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约而同沉默了几秒,杨沉掩饰似的轻咳一声:“大概还要半个月就回来。累了,不说了。”
“晚安。”
“晚安……我想你。”
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快,从耳边一掠而过。我看着手机上挂断的通话界面,说不清什么滋味。
荒诞无趣,还是轻微触动。
高铁上前方到站的播报声响起,那点尚未落地的感情瞬间全化成了庆幸。幸好杨沉没听到,不然被他察觉出哪怕半点不对劲也够我受的。
我摘下眼镜,慢慢按摩眼周。
因为视力差太大,我平常工作都戴隐形。上次的检查虽然没查出什么,但医生千叮万嘱让我保护眼球,少带隐形眼镜。
之前眼球发炎时我带过一段时间有框眼镜,觉得有些过分学生气,因此恢复后便抛之不用,没想到现在又得重新戴上。
可怜这双多灾多难的眼睛,跟着我接二连三的遭殃。幸亏我决定让它和我一起早些退休。
不必再受罪。
到车站时天色全暗了下来,我从未到过这个城市,站在步伐匆匆的人流间有点发懵。
按着董小茜给我发的路线,还得坐长途大巴才能到他们拍真人秀的场地,一个听起来就非常偏僻的农庄。我理解她抽不开身,可对着大厅密密麻麻的大巴班次时还是忍不住深深叹息。
平常出差的行程都有唐茉安排,从出行机票到订酒店,完全不用自己操心。面对眼下这种情况,不禁后悔起来为什么没有带她一起。
开玩笑而已。
不能因私事耽误办公是我的宗旨,眼下临时离开,公司的事务还得靠唐茉和安德烈。
好在我询问之后弄清了整个流程,顺利坐上一辆客运车。座位逼仄,到达目的地要三个小时。车里空调没开,我伸手试了下,勉强将车窗推开一些。
夏季的夜晚仍然燥热,就算行李简便,刚刚一番折腾后我的衬衫也被汗水濡湿,不太舒服的贴在背后。
“君彦哥,你上车了吗?”
董小茜的短信发过来,我回道:待会儿就开车,大概十一点能到。
“我在县里给你定了房间,你先住一晚休息下,明天我来接你。辛苦了!”
同时发过来的还有住宿信息。
一路奔波实在是令人身心俱疲,我没心情和她再说什么,简短回复了下表示已经看到。
车缓缓开动,迎面扑来的风夹杂着一点难闻的车尾气,好歹是凉爽了不少。我终于可以看着窗外模糊的夜色,让自己安静片刻。
不知道宋澄情况如何,让董小茜如此忧虑想来不会是轻伤。
在接到她的电话后我立刻定了下午的车票,随即马不停蹄的和安德烈对接工作。期间被他可怜兮兮的样子蒙骗,一时心软答应了不少不平等条约。
尽管看起来如此焦急,实际上心里并没有如何难熬,只是觉得自己在尽本分。
说来可笑,我连宋澄的前男友说不定都算不上,勉强是断断续续同居过半年的“朋友”,甚至连他的真实一面亦完全不了解。
即使如此我也不能对这一切置之不理。
那些他给过我的温柔货真价实,在我黑暗的人生短绽放过短暂的光。他从未要求什么,但我不愿做不知回报的人。
偿还这份恩情,是我的本分。
我靠着车窗睡着了一段时间,直到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振动才迷迷糊糊醒来。
接起电话时我还不甚清醒,没有仔细看拨来的是谁:“……您好?”
“别说得这么生分,蘑菇弟弟。”
电话那边的男声显得有些轻佻,我抬手按揉太阳穴:“尹文君,你有什么事吗?”
“没事,想请你来店里坐坐。”恰好后面的货车鸣笛,他静了片刻后笑道,“听这声儿不像市区,你平常住在六环外?”
我感觉到额头的青筋跳了下:“你管不着,没事说我就挂了。”
“哎,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赶着去偷人。咱俩好歹也有段情分,哥哥我一个人寂寞,聊聊呗。”
旁边座上的大叔正专心致志的看手机,我的睡意算是烟消云散。干脆往后靠了靠,压低声音问:“你想聊什么话题?”
“那就聊择偶标准好了。”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十分放松,“我的标准是贤妻良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看不出来,再说男人哪有你说的那样。”
以他花花公子的德行,完全想不到竟有这种喜好。
“当然是女人,现在玩玩还行,真找个男的过一辈子,我爸能把我腿打折了。”
我微微皱眉,想说点什么,还是没有开口。
自家扫取门前雪,他的选择我不赞同,终究也无从置喙。
“光聊我有什么意思,你呢?”他感叹道,“不得不说你水平是真高,连杨沉都能拿下。”
“要真觉得我厉害,现在磕个头拜师学艺,我考虑考虑要不要传给你。”
“床上教的话我倒愿意讨教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