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 宋澄揉了揉我的头发,露出一个羞赧的笑:“好了,你去沙发上等着,我把衣服弄好给你倒水喝。”
我走向客厅,顿时有种无力的感觉——和杨沉那种“有事床上解决”的思维不同,好像主动为宋澄服务并没有让他多高兴,甚至在他眼里我是在用这种方式伤害自己。
宋澄也没有问我口交的技巧从哪学来,也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只是克制着心情温柔的让我对自己好一点。这让我的愧疚感更盛,简直不知道要怎么对他,我不值得他忍下难堪对我这样好。
怎么办?我回头看向他的背影。
要怎么办才能让他高兴点?
我坐立难安,一直小心翼翼的想讨好他,反而被他教训了一顿。他让我不要有心理负担,这些事他没有怪我。他越这么说我越难受,我和宋澄告别的时候他也完全没有对我上夜班的说法有怀疑,仍然百分之百的信任我。
“要注意身体。”他亲了亲我的脸颊,给我戴好围巾,“晚上熬不住就去睡一会儿,现在事不多吧?”
我点了点头,说话仍然艰难,每一个字都是硬生生挤出来的。即使如此我还是问他:“宋澄……你,还相信我吗?”
“当然。反正你不会骗我,我为什么不相信你?”他轻轻捏了下我的鼻尖,“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要是时刻揣着心眼怀疑你,我还过不过日子?既然在一起,当然是要成为对方的避风港才行。你每天上班照顾弟弟已经很辛苦了,要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觉得不安心,那我这个男朋友岂不是很失职?”
我抬眼看着宋澄认真又好看的脸,觉得好像被电了一下,居然感到一种久违的悸动。不同于看到漂亮的脸就蠢蠢欲动的感觉,这种感觉像是年少时我一看到轻薄春光下睡觉的杨沉的侧脸,心就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剧烈跳起来,连课本拿倒了都毫无察觉。
我从未被如此纯粹的温柔对待过,实在是无力抵抗,也不想抵抗,便在山洪般汹涌的情感面前丢盔弃甲,如同被引力牵扯,义无反顾的陷入名为宋澄的春日暖阳之中。
我也想在自己的掌心握住点什么……人间烟火也好,一池春水也好,偶尔降落的蝴蝶也好。一个人总要被正在全心全意爱着的那个人爱过,经历一次不迟不早刚刚好的两厢情愿,有过某一秒我可以为这个人而死的冲动想法,才算是完整的一生吧。
哪怕他爱的只是带着面具的半个我,也再没有什么遗憾了。
我在回去的路上给杨沉发消息,说我发烧了。他没有回我,大概正在忙。我回了他的住处,氯化钠今天还没有被带下去散步,一看到我回来就兴奋的直往我身上扑。
“抱歉,我还有急事,你恐怕得等杨沉回来带你出去玩了。”
我揉了揉它的头,硬着头皮走进浴室,准备在杨沉回来之前尽快让自己洗个冷水澡让自己快点生病,以免谎称感冒发烧被揭穿。
我泡了半小时的冷水澡,直到感觉再不出来就要死在浴缸里面,嗓子痛的更厉害,连咽口水都觉得难受。裹着浴衣往卧室走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在发抖,骨缝里都冒着丝丝凉气,瞥了眼镜子看到自己嘴唇都冻青紫了,心想我这回可是下了血本,假戏真做到了极致。
我看了眼手机,现在是晚上八点多,杨沉回消息说正再回来的路上。赶紧又去拿了几个暖宝宝贴在额头营造出高热的假象,哆哆嗦嗦把自己裹到被子里,氯化钠不解的把爪子搭在床边看着我,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和我对视。
“还好你不会说人话。”我在温暖的被窝里,额头贴着滚烫的暖宝宝,身体上下冷热交加,真开始有点昏昏沉沉起来。我握住氯化钠毛茸茸的爪子,说话的声音就和蚊子哼哼一样,“去门口等着,你爸应该快回来了。”
外面的门被打开,氯化钠欢快的往外冲,我一把扯下额头的暖宝宝塞到枕头下面,同时听到杨沉的声音:“怎么了?好好地怎么发烧了?”
他推开卧室的门坐到床边,我几乎是立刻就闻到了一股酒味,在他伸手摸我的脸时不满的别过头去。杨沉的脸颊有点泛红,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喝出来的,他蹙眉探了探我的额头:“是发烧了,我先去找体温计,你躺着别动,我打电话叫医生来。”
“别……”我转过头拦住他,有气无力的说,“我量过了,38.2度。不严重,吃点药就好了,真的。”
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脸,发型梳得帅气又成熟,几缕头发垂在额前,眯着狭长的眼睛审视的看着我:“许俊彦,出去逛个街把自己逛发烧了,你挺厉害啊?”
“我怎么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外面太冷了。”我吸了吸鼻子,现在真有点流鼻涕了,说话的时候喉咙痛的让我太阳穴发胀。我从被窝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摆,示弱道,“怎么现在才回来?我好想你。”
他哼了一声:“还嫌迟呐,祖宗!看到你消息的时候我刚入席,几桌客人在那等着,都是人脉关系,我总得把事儿安排清楚才行吧?就这样还被那群当官的破亲戚灌了一个多小时才找机会提前走的,老子可从来没那么憋屈过,要提前离席所以谁敬都得喝,还不都是为了你那句话。”
我没说话,他捏了捏我的脸:“行了,是不是不喜欢酒味?我去洗一下,马上就好。”
他动作很快,洗完澡拿毛巾潦草的擦了把湿漉漉的头发就去给我找药倒水,催我坐起来吃药。我捏着几个胶囊心想现在还没病,吃药不知道有没有副作用,杨沉却以为我不爱吃药,连声催我:“就两粒,喝口水咽下去,不吃药你好不了知道吗?”
我叹了口气乖乖吃了,杨沉接了水杯又给我冲了一杯冲剂,看着我喝完才端了漱口水和水杯让我漱口。我听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真像是病重,但其中原因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可以自己去……”
“坐着吧你,把被子裹紧点。怎么这么没用,出去吹个风就发烧。”
他语气不耐烦,动作却很体贴。等我漱完口又弄了热毛巾在我额头上敷着,毛巾稍微冷了点就去重新弄一条,反复几次让我有点不好意思了:“杨沉,别弄了,躺过来好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我其实是觉得他在房间进进出出看得我头晕,尽力让自己看起来眼真挚:“我想抱着你。”
杨沉放下毛巾,掀开被子躺到我旁边,伸手让我枕到他怀里,才说:“满意了吧?要求还挺多。”
我听出他声音得意愉快,并不是真的不乐意,不免觉得有点好笑。可惜嗓子疼得厉害笑不出来,只好伸手抱住杨沉结实的腰,顺便摸了摸他的腹肌,被一把抓住手腕:“发烧了还作什么死?惹上火了你负责?”
听说喝多了的人很难勃起,我看杨沉还挺精的。我心里这么想着,手却乖乖的和他十指相扣。杨沉身上很热,我泡了冷水澡现在还觉得有点冷,贴着他十分舒服,没一会儿就真有了睡意。
“今天就放过你。”我迷迷糊糊间听见杨沉说话,但是困倦得无法凝聚精去听,他的声音似乎越来越远,直到我彻底听不清,“非把自己折腾病了不可,听我的乖乖待在家里多好……”
废话真多。我想,不过能瞒过去,这病挺值。
第60章
我错了。
我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有了错误的估计,昨天晚上的冷水澡让我第二天货真价实的发起了高烧,据杨沉说他早上醒的时候我已经烧糊涂了,浑身烫的像一块碳,还开始说胡话,把他吓得不轻。他直接抱着我去了医院,医生说我亚健康,免疫能力比一般人差,来迟一步就要发展成急性肺炎。
等我恢复意识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时候被守了一整个白天的杨沉训了一顿,他脸色黑得像锅底,把粥塞给我之后接了电话匆匆走了——他事情很多,并不能总是陪着我,现在这样已经是罕见。
外面天色昏沉,我好像只是睡了一觉就到了医院,看来以后真的不能随便作死,装生病这一招不到最后时候不能随便用。等得也无聊,我忍着头疼摸出手机看消息,勉强编了几句回了宋澄,又躺回去看着慢慢变暗的天花板发呆。
私人病房里静悄悄的,门外偶尔有轮子和轻俏的脚步声,好像所有人都忘记了许俊彦的存在,没有人知道我在这里,没有人会来看望我,令人窒息的孤独感笼罩了我。
当年我被薛可茗找的人打伤,一个人在病房里躺了十六天。
林雅还算有良心,雇了人每天定时给我送饭,免得我饿死在医院里。可是真的很无聊,我眼睛受伤不能多看东西,别说电视手机,连卷子都不能看,被护士要求整天躺在床上休息。我裹着一只眼睛,找不到平衡,刚下床想到外面走一走,还没迈出一步就摔倒在床边。
我睡了醒醒了就睡,除了吃饭就总是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竟有点恨林雅的出手阔绰让我住在单人病房,连和个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来个人……随便谁也好,和我聊聊,聊什么都行。
我如此迫切的渴望交流,连护士来换药的时候都会被我揪住聊一会儿,确保自己不会被这安静的房间逼疯。可是还不够,每当夜深人静无数的细小声音来到我耳畔,漆黑的房间里只有窗外幽幽的月光投进来。先是胡思乱想的恐惧,再后来恐惧让我麻木,无边的孤独吞噬了我。
我一个人醒着的时候会不自觉的用仅有的一只眼睛痛哭流涕,泪痕干了又被新的润湿。直到后来我终于学会如何和孤独共处,所以现在甚至有些莫名的得意——许俊彦已经被世界遗忘一次,再来一次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