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会举杯与他轻轻一碰,“如此,大事可期。
”远处传来一阵风声,喝得满脸通红的袁华突然坐直身体,听着帐外的动静。
“不好!”袁华猛地跃起。
接着帐外一阵喧哗,马嘶刀鸣响成一片,他“呯”地摔了酒杯,厉声道:“是谁!”一名士卒狂奔过来,“禀将军!敌军踹营!”陈会吓得脸都白了,“这里离西陵关还有五十里,怎么……”袁华抓起佩刀往帐外疾走。
陈会一把拉住他,“将军!咱家只是监军,快遣一军把咱家送出去!”袁华拍了拍额头,“差点儿把你忘了。
”他抽出佩刀,猿臂一伸,从陈会腹下捅入,直没至柄,狞笑道:“肏你娘的死阉狗!先杀了你这狗贼,送沈大将军上路!”陈会喉头格格作响,口中涌出一股浓黑的血液。
“兵危战凶,刀枪无眼,你他娘的死在乱军之中,还能进忠烈祠吃冷猪肉,”袁华一刀剖开他的肚腹,气怵怵道:“老袁真是亏大了。
”袁华收了刀,在靴底擦了擦血迹,对自己的亲兵道:“把他带的人都杀了!作乾净些!谁他娘的有疑心,让他们找虏狗去要凭据!“几名亲兵立刻分头动手。
袁华冲出营帐,只见一骑人马从西侧破营而入,用来禦敌的鹿角拒马顷刻就被冲开。
袁华的大营离西陵关有五十里,前面还有沈石的五千铁骑。
连日奔驰下,士卒早已疲惫不堪,紮下营就倒头大睡。
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没想到虏狗居然会趁夜闯他的大营。
那些剃发的虏人呼啸而至,铁蹄过处,成片的军帐被长矛和弯刀撕开,鲜血四溅。
这次前来驰援的共有三万骑,占北山铁骑六成。
其中五千作为先锋,驻紮在西陵关下。
五千作为后队,在后面押解粮草辎重。
此时中军大营有近两万人。
可敌军势如疾风,闯入营中时,竟没有一个人在马上。
“号角!擂鼓!”袁华大声下令。
他一直在应付监军陈会,又有沈石在前,忽略了可能会遭遇的危险,整座大营几乎全无戒备。
苍凉的号角声在夜色中响起,接着传来隆隆鼓声。
此时陆续有士兵从帐中沖出,他们装备不齐,更重要的是所有马匹都系在厩中,仓促间无法找到自己的座骑。
那些敌军来得好快,当先是一个身材矮小,却戴着一顶巨大头盔的骑手。
他长矛过处,牛皮制成的军帐像被刀切般裂开,还在睡梦中的士卒当即溅血当场。
不断有徒步的士卒去阻挡敌军,但那名骑手一手执矛,一手拔出弯刀,矛起刀落,手下没有一合之敌,彷彿扑杀猎物的苍狼吞噬着生命。
他一矛刺穿了一名骑领的胸甲,将他挑得飞起,纵马掠过时,左手弯刀闪电般劈下,砍断了厩中系马的木桩。
受惊的马群解开束缚,立刻嘶叫着四处奔突,将营盘撞得七零八落。
那名骑手没有丝毫停顿,他把滴血的弯刀咬在嘴里,从鞍侧解下结好的绳索,在空中一抖,远远挥出。
草原人惯於用套桿来制服马匹,但他用的还是古老而难以运用的套索。
那套索彷彿长了翅膀,飞向漆黑的夜空,套住木楼上的吹动号角的士兵。
他收臂一扯,号角声顿时中断,接着格的一声,整座木楼被他扯得倾颓,带着烟尘倒在军帐上。
马背上的野蛮人纷纷举起弯弓,箭矢飞蝗般射出。
第一轮箭雨射过,号角和鼓声便戛然而止,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一幕让身经百战的袁华也不禁为之气夺,他的两万铁骑失去马匹,就像失去水的鱼,虽然没有一人退却,仍在顽强地与敌人廝杀,但失去指挥,已经注定了失败。
无主的马匹奔突嘶鸣,四处燃起烈火。
袁华无法判断敌军究竟有多少,那个狼一般的骑手彷彿一支的箭矢,马不停蹄地撕裂了整个大营,朝中军营帐直奔而来。
这时抵抗已经没有太多意义,拿到弩的士卒找不到矢,拣起刀的士卒找不到马,他们不得不用血肉之躯阻挡敌军的长刀劲矢。
短短一刻钟内,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已经变成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袁华拉住一匹逸马,翻身跨上马背,然后拽住韁绳一勒。
那匹马人立起来,发出一阵嘶鸣,后蹄向前滑了半步,溅起一片泥沙。
袁华稳住座骑,扬起佩刀,高声道:“杀!”说着当先冲去。
这个时候一旦全军溃散,那就是无法挽回的败局,只有阻住敌军的攻势,才有一线生机。
记住地阯發布頁忽然一骑青马从他身边掠过,马上的黑甲将领吼道:“我去!”袁华勒住马匹,吼道:“留心!”十余骑亲卫护着那名将领疾奔过去。
那是车骑将军王锋,北山铁骑五名大将之一。
北山铁骑五名大将各掌万骑,下设骑将二人,骑尉十人,骑领五十人,调动时如臂使指。
但这次大司马府却打乱编制,以袁华为主,王锋为辅,部下却非他们两个统领多年的两支万骑队。
袁华勒骑扬刀,将溃兵召集到自己周围。
王锋擅使长刀,武艺远在他之上,只要他能阻住敌军一刻,北山铁骑集中弩矢,就可以稳住阵脚。
逃逸的马匹四处奔突,王锋带着亲卫逆流而上,与突前的敌骑狠狠撞在一起。
王锋挥起长刀,当先的虏骑扔下套索,舞动着黑黝黝的铁矛与他的长刀硬拚一记。
“铛”的一声巨响,两人的座骑同时歪了一步,竟然谁也没有佔到上风。
王锋身长力大,在马上罕逢对手,他一夹马腹,座骑前蹄腾空,长过七尺的长刀在空中一闪,藉着马势再度劈下,终於将那戴着铁盔的矮小骑手挫退一步,阻住他的锋芒。
王锋这一刀加上座骑的冲势,力可开山,以往的对手多半身首异处,溅血当场,鲜有能在马上坐稳的。
可这名对手只略退了一步,却像受到莫大的污辱般狂怒起来。
那骑手纵马而上,铁矛疾刺王锋胸口。
王锋长刀掠过,狠狠劈在矛上,接着一翻,用刀背将铁矛撞到外围,刀锋调转过来,对着敌人的脖颈。
王锋马上征战多年,早就放弃了那些花梢的招术。
他这几招虽然简单,却是无数次生死之战得来的。
先用长刀磕开敌人的兵刃,然后翻腕用刀背挡在外围,这时他的长刀已经蓄满力道,刀锋正对着来敌空门大露的颈胸,一刀就可斩敌於马下。
这一磕、一撞、一劈如行云流水,一招间就到了生死关口,而王锋离敌人的首级只有尺许的距离。
即使以王锋的力,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强硬的对手,他力气大得惊人,他的长刀几乎压不住那根铁矛。
王锋吐气开声,放开铁矛,长刀直切敌手颈下。
忽然刀光一闪,那骑手竟然用一只手挑住他的长刀,空出的右手取下齿间的弯刀,一刀劈断王锋的左臂,接着劈碎了他胸前的护心铜镜,斩开锁甲,狠狠斫进他的胸膛。
15王锋赖以成名的长刀跌落在地,他用仅剩的右手摀住胸口,低声道:“杀了我的人,你是谁?”王锋在北山大营与草原虏骑交战数十年,早已通晓了大草原的语言。
那骑手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年轻得令人难以相信的面孔,“铁什干的儿子,铁由。
”王锋震惊地看着那个孩子,然后苦笑道:“天下没有人能挡住你的马蹄了。
”说着他松开手,裂成两半的护心铜镜间喷出鲜血。
“将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