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军将军梁之是梁元唯一的儿子,他的将军称号来自於恩荫,并没有实际的权力。
天瑶四年三月的梁元,首先要考虑的是一场必须打胜的战争。
他选择了凤原。
三十万大军包括了拱卫帝都的武军、策军,兵员最盛的襄武营和龙翼营。
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控制这四支可以决定王朝命运的军队。
他的另一个决定同样潜伏着自己的用意。
北山铁骑是皇赫王朝最精锐剽悍的骑兵,这支军队一直掌控在沈氏手中。
与当时大多数人一样,梁元没有意识到那支截断西陲的蛮族部族会以怎样的姿态摧毁帝国。
他知道那支部落很野蛮,也很厉害。
等他们抢够了,就会和以往出现的那些部落一样,回到属於他们的草原。
在此之前,就让北山铁骑与他们互相折损好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北山铁骑被彻底摧垮,蛮族返回草原,而他的儿子押着凤原王进入帝都,献俘阙下。
每个人都迷失在自己的欲望之中,任由时代的车轮滚滚辗过。
天瑶四年七月,铁由站在西陵关的城头上,望着山外被妖魔腾格汗把持的帝国。
这一年,他十二岁,童稚的声音已经开始变得粗豪,而他的身体要到明年才开始迅速成长。
那个像猫一样敏捷的男子走到他身后,“奴隶并不多。
大多数男子都战死了,剩下一些老人和孩子,还有一些女人。
”“一半的奴隶和财物送给乌德勒汗。
剩下的一半送给我的父亲。
另一半让罕多尔分配。
”拔海道:“我们的奴隶已经太多了。
”从居桓开始,十个月间,他们在铁由的带领下连续攻克鸡塞关、西阳郡和西陵关。
四分之一的战利品留归他们所有。
现在每个帐篷都有了自己的奴隶,数量几乎超过他的牧民,再多就成为负担。
“把老人全部杀死。
”铁由说道:“多余的奴隶向其他部族交换马匹、铁和盐巴。
”拔海笑了一下,“东胡人对我们的奴隶很感兴趣。
”发现魁朔部是举族迁移之后,东胡人明智地选择了缄默。
他们远远避开铁由和他的军队,只是趁乱从侧翼掠夺了一些居民。
而人口最密集,财富最集中的州郡都被魁朔部攻克。
东胡人得到的只是一些残渣,罕多尔甚至嘲笑他们是拣食的狗。
铁什干的部族在蒲昌海紮下营帐,铁由的两个哥哥已经进入鸡塞关,但他们又落在了弟弟后面。
右部翎侯古蛮与铁由一道进攻鸡塞关,当看到铁由用他的铁矛刺毙城关的守将之后,这条鬣狗放弃了争逐的打算,转头攻下丹华,接着进兵栗丘。
据说西陲都护府调集了余下七国所有兵力,准备与古蛮决战。
铁由赢得并不轻松,皇赫王朝的军队比居桓人厉害得多。
仅在鸡塞关下,他的军队就折损了半数。
尤其是鸡塞关守军所用的弩箭,对他不屑重铠的轻骑杀伤极大,而古蛮损失更严重,他整个左翼几乎丧失殆尽,不得不撤出战斗。
攻下鸡塞后,铁由在关下休养了五个月,直到铁什干重新拨给他两千帐,才再次起兵。
进攻西陵关时铁由改变了策略,他先截断水源,又命令俘虏的工匠制作大型沖车和抛石机,经过一日一夜不停歇的进攻才攻下西陵关。
这时他还不知道,三百里外还有一座更险峻的关隘,石门关。
鸡塞、西陵、石门,是皇赫王朝西北方的三道关禁,越过石门,就是一马平川,魁朔部的铁骑可以从石门一直驰过帝都,向南直到大江,奔行数千里,再没有任何障碍。
梁元的托大是有资本的。
石门整座关隘夹在两峰之间,自从三百年前,就是皇赫王朝西进的军事重镇。
七丈高的城墙,两万精卒,十二座巨弩,储存在关内的大批军备,还有三座容纳百万石的巨型粮仓,即使被敌军重重包围,石门关也可以独立支撑三年。
梁元知道那些蛮族骑兵很厉害,鸡塞关的西陲精骑是仅次於北山铁骑的骑兵,但关下一战,面对装备不全的蛮族骑兵,三千西陲精骑回到关内的只有七骑。
记住地阯發布頁然后剩下的两千守军凭借关隘,抵抗了三天,最后守将被杀才被攻破。
梁元得出结论,这些蛮族仍是草原上那些不开化的野人,长於野战,拙於攻城。
他下令西陵关守将坚守待援,不许一骑出关。
只要抵抗十天,北山铁骑就可赶到。
这两支擅长野战的军队相遇,一定会杀得难解难分。
可是西陵关只守了一天。
因为铁什干的魁朔左部比任何一支草原部族都更清楚如何攻城。
即使退入草原深处的一百多年里,他们也从未忘过。
最后一名俘虏的头颅被砍下,那些草原汉子们大放悲声,他们裸露左臂,用沾血的长刀用力拍打,然后划破脸颊,让鲜血和哀伤的眼泪一同流下。
战死的族人被堆放在柴堆上,点火焚烧。
倖存的勇士们绕着族人的屍体行走,唱起古老的輓歌。
“勇敢的苍狼的子孙,你的灵魂将回归青穹。
”……铁由漠然看着这一切。
他早已习惯了死亡。
青穹下的大地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诞生。
他可以两手沾满鲜血,吞食生的羊肉,也可以眼也不眨地杀掉成千的俘虏。
因为他是生於血,长於火,以铁为氏的苍狼子孙。
************“我不喜欢这里。
”铁由说。
他摘下头盔,原来柔软的头发变得浓密,嘴唇上也有了层淡淡的汗毛。
但这并没有让他显得成熟。
“这里太热了。
到处是灰色的土。
没有新鲜的青草。
空气里是木头燃烧的气味。
没有牛粪燃烧的青味好闻。
”铁由像个孩子一样抱怨着。
在部属面前,他是无敌的英雄,可以纵马奔驰一整天不喝一口水,不吃一块肉,接着投入战斗,砍下最凶恶敌人的首级。
但他也有不满,有委屈和难过的时候。
这一切铁由只在自己的营帐,面对自己的女奴,才会表现出来。
他的女奴跪在皮褥上,为主人解开厚重的甲冑。
天气变得炎热,羊皮袍已经无法再穿,女奴如玉的身体上披了件粗麻的布衣。
长长的发辫垂在肩后,乌亮而又精緻.十个月的奴隶生活,并没有折损宛若兰的美貌。
假如她还留在毡房,每天承受无数次奸淫,也许她早已枯萎。
但从铁什干的部落回来,她在女人们鄙视、仇恨的目光中看到了恐惧。
后来宛若兰才知道,就在她进入营地一刻,牧场中生下了一头六条腿的牛犊。
从此再没有男子愿意进入她的毡房。
他们说,她是污秽的妖婆,魔鬼的化身,她走过的地方,阳光变得寒冷,青草不再生长,牛羊会生下两个头的怪物,靠近她的人会莫名其妙地死亡。
在毡房中,宛若兰发现自己怀孕了,以前她希望能生下一个男孩,让他继承居桓的王位。
而现在,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铁由皱了皱眉头,随即命令她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