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唯目光轻垂,只见素雅裙摆下露出的绣鞋干净精致,每一步都走的稳稳当当。
他没拦她,只是凝视着那道背影,色变幻莫测。
玉桑一路走出来,直至远离那片鳞次栉比的书架,韩唯带来的战栗感悉数消失,她才大大喘了口气,紧接着,害怕惊慌之色争先恐后涌入表情里。
“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也是巧了,她一出来,冬芒就找着她了。
玉桑一把拽过她的手往外走,冬芒猝不及防,“姑娘您别急……”
话音未落,玉桑忽然转头瞪住她,清晰的比了两个字的口型给她——
快!跑!
冬芒愣了片刻,然后飞快反应,直接叫了辆马车,拉着玉桑乘车逃离现场。
……
玉桑紧赶慢赶,好歹在饭点前回到江宅。
到饭厅时,玉桑才见江古开也在,江薇坐在他右手边,警惕的盯着玉桑。
四张食案皆已布满美味菜肴,可见孙氏之用心。
唯独江钧没出来,他在房中独自用饭。
相安无事的用完晚饭,江古开与玉桑说话,问起她在府中是否习惯。
玉桑看了一眼江薇,果见她拧眉在听,是怕玉桑把冲撞祖父的做派拿来,一并冲撞她父亲。
玉桑含笑道:“多谢大伯关心,桑桑一切都好,伯母细致入微,薇姐姐也处处提点,现在又有祖父聘请良师教导,桑桑心中欢喜还来不及。”
提到江钧,江古开忽道:“今日的甜樱酪,是你买回来的?”
玉桑今日出了门,不好空手回来,从书社出来就去别的地方转了转,最后带回京城小食甜樱酪。
这个季节樱桃多,京城富裕繁华,樱桃不止是贡品,一些百年酒楼也有卖。
玉桑点头,坦言道:“听夫子说,甜樱酪本是祖母在世时喜欢的小食,祖父原本不喜,但会在下值时为祖母捎带,有时看祖母吃的香了,也会尝一两口,后来,这也成了祖父喜欢的小食。”
忽然提及往事,江古开脸上多了一丝惆怅,却又很快晕开,化作欣慰的笑:“是,是有这么回事。可惜母亲去世后,父亲再没吃过这个。”
玉桑怔愣一瞬:“那我……”
江古开抬手下压作安抚状:“你别紧张,我没有别的意思。夫子能同你说这些已是难得,你是好心,我也是随口一提。”
玉桑诚恳道:“桑桑往后会留心的。”
其实江古开不是为了提醒玉桑。
他来选的话,更希望父亲能对往事宽心,就像对待这樱桃酪,它可以是缅怀之物,但没必要成为禁忌。
江古开觉得自己话头起的不好,也没再往下说。
“无事了,早些回房歇着吧。”
玉桑恭恭敬敬告辞,前脚刚矜持的跨出厅门,后脚就开始发足狂奔。
天色已暗,玉桑进门就找冬芒。
“让你告知殿下的事有回音了吗?他怎么说?”
冬芒遗憾道:“姑娘,奴婢只是个末等婢子,能与殿下传信还是托了姑娘的福,殿下有没有回音,何时有回音,实在不是奴婢能决定的。”
玉桑气息渐渐急促,狠狠一跺脚:“他总不至于撂挑子不管吧!”
眼见玉桑火气渐长,冬芒连忙采取降火措施:“姑娘别急,你出去一整日,又脏又累的,先沐浴更衣吧。”
说着,她麻利去给玉桑准备热水和浴袍。
玉桑其实有点急,但又不能发泄,只是叉着腰走来走去,最后在冬芒的哄劝下,叉着腰坐进澡桶。
她越想越憋闷,兀自说道起来。
“我为什么会和他结梁子?嗯?还不是因为他!”
“现在我与他捆在一起了,被他视作敌对,他就不管了吗?”
冬芒坐在澡桶边,满脸迷惑:“他是谁啊?”
“他是谁不重要!”玉桑一掌拍在水面,激起水花与冬芒的轻呼声,成功盖住澡房门扇开合的声音。
然后继续喋喋不休:“把我带来京城的是他,不问我意愿给我这些的是他。”
“夜闯闺房做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时倒是积极热络,现在真有情况,便摆起威仪架子了?”
“我不管,他若闹出什么要我讨不了好,必须要他出面解决,否则,这……这和管杀不管埋有什么区别!”
修长的手拿起搭在桶边的澡巾,蓄了力道为她擦背。
手的主人擦得认真,信口问道:“那,你想要个什么样儿的埋法?”
清脆的喋喋声戛然而止。
玉桑僵硬的转过头,顺着给自己擦背的那只手,一路望向面含笑容的稷旻。
稷旻尚未开口,玉桑已竖手作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