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辞坐在黑夜里,垂眸,细细看着卫昭。
过了许久,他嘴唇动动,面上浮现微红。清辞的呼吸窒住,挣扎了好一会儿,低头去听。
他声音低低,似在呢喃:“阿姐,你好美。”过了又一会儿,他又念道:“清辞,清辞......”
清辞彻底呆住了,比那日亲耳听见他表白心迹还要震惊,当时心里存着他胡闹的想法。深想,又觉得是他年少不知事,误把依赖当成了喜欢。
可是今夜,他身子微微扭动。脸颊一抹深深的红,嘴里唤着她的名字,并不是往日叫她时那样,充满欢喜、充满依赖的。他的语气低低的,时而长,时而短促,带着喘息一同出口,叫人不得不乱想。
她再不能欺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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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卫昭所想,第二日并没有人找来。
州牧也全当没有发生过,见了卫昭,说说笑笑,依旧如从前那样。
只是各州已经打出了名号,因着兖州牧僭越的行为,青州先发兵攻打。
青州与兖州素来有仇,两州相临,本就诸多事端。
卫昭与魏原那一战,虽然没夺回曾经的失城,却斩杀了魏原手下一员猛将,叫魏原恨得牙痒。
这次,魏原亲自领兵,手下十万大军,誓要为曾经的爱将报仇。
卫昭气道:“只青州军就有十万,别说其他州的援军了,这是连桐城都不想要了?”
他仍被重用,只是这次被封了副将,主将是跟随郭威十几年的老将军贺联贺将军,其为人傲慢,仗着资历,从不听旁人的意见。深得郭威宠信。
他们手下仅五万兵马。
桐城又与青州相交,若是打,第一关必是桐城。
桐城本是属于兖州,后被青州夺去,魏原的爱将就是在桐城被卫昭斩杀,从而使得桐城又落在兖州手中。
既是为了报仇,魏原定会先拿桐城开刀。
高岩亦恨恨道:“贺联是他的人,这次去桐城。咱们兵马少,他到底是存了杀你的心思,怕是这一战......”他默了默,心下实在气不过:“难道就连兖州都不顾了?明知道现在各州都有由头来攻打,却不想着如何抵抗,反倒先惩治起自己人来了。”
卫昭拨弄腰侧的大刀,笑道:“我不是他的自己人,校尉呢?”
高岩实在受不住他阴阳怪气的语气,怒道:“你只在你阿姐面前乖,在旁人面前怎么这副模样?怪让人生气的!”
卫昭应了一声,弯唇笑开了。
高岩小心问他:“你阿姐......有说过什么话吗?”
卫昭道:“啊?”
高岩放了心,那日瞧见清辞听完后脸色很不好看,怕自己闯了祸。可这些日子与卫昭在一处,也没听他谈起过,现下一问,就知道清辞没说,他就道:“没什么。”
卫昭淡淡哦了声,又说:“他既然有胆派兵给我,我为何不去呢?”
高岩沉默许久,道:“你是想......”
卫昭点点头,笑了。
午间吃完饭时,清辞将卫昭叫去了屋内。她听到了消息,见这几日高岩来得勤,只想想也能猜出几分。
她让碧落将下人都带出去,免得在院子里偷听到什么,又四下看了看,将房门关上。
她动作鬼鬼祟祟,又穿了身新做的宝蓝色的衣裳,发髻也梳得整齐。叫卫昭心底一阵猛跳,虽然知道是自己胡想,还是不忍停下,怎么将屋门关上了?还穿得新衣裳,打扮得那么好看,是要说什么吗?他只想想脸就红了。
清辞一脸严肃地走近,瞬间浇灭了卫昭的旖旎,他略带失落开口,又藏着浅浅期待:“怎么将门关上了?”
清辞弯下腰,从床底下掏出一个大木匣子,放到卫昭面前:“你打开瞧瞧。”
卫昭掩下失落,将大木匣子打开,便见里面整齐地码着好几根金条:“......这?”
清辞说:“我将府里值钱的都换成了金条,有许多呢。”
她也听到了些风声。
州牧本身就不是大度的性子,那日求爱被打,他本是高高在上的州牧,本就不容属下拒绝,却被狠狠击晕,心中怎能不气?
且卫昭势力越来越大,州牧心中也是忌讳的,他素来心狠,从郊外祭祀一事上也能看出,他并不顾全大局。
手底下又多阿谀奉承的人,岂会不借着这次除掉卫昭?
“我们在刘家村时,最有钱时也不过存着几块银锭。如今却得了满箱的金子,若是找一处乡下继续从前的生活,过得肯定比往日要好,”清辞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卫昭的脸上,又看向他腰间的大刀,问:“......你可愿?”
卫昭没说话,他皱眉似在纠结,好一会反问她:“阿姐呢?阿姐想要那样的生活吗?”他是不愿意的,虽有钱,却无权,被人欺辱,仍旧只有忍着的份。
但阿姐若是想......
清辞直言:“你不必多说了,我知道你不愿意,那你瞧瞧这个。”她将这几日写的东西交给他,是她睡不着时,凭着记忆画的的大概的图纸,上面标记着各个人和事。
“当今天下,各州已不听梁帝的命令,但仍有表面维持,你若想立一番事业,自立是最不可的一条路途。多少起义军或是覆灭,或是被招揽,这是最不可行的,还有一条便是投奔其他各州......”
清辞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平安稳定地活下去。
当时从刘家村离开,她对于卫昭参军这件事,心下一直是不赞同的,她认为平平安安才是好的,上战杀敌有太多的不定数。
直到了现在,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回乡下是她美好的愿景,但也知晓这是不可能的了。卫昭已在各州露了脸,且他既然得罪了兖州牧郭威,若郭威发疯,誓死将他找出,彼时没了权势的卫昭,便如砧板上的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