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再跑不了了。大侠,大大侠,您怕我跑,将我拴着便是,何故将我这风虫袋都给烧没了。”他又心疼又头疼,垂头丧气趴在洞口,连连唉声叹气。忽而又想到什么,抬头打量他,低声说道:“你怎么不跑?不如你随我一道跑?若那女魔头醒来,我可真活不了;她一时好一时歹,若真给你女人下毒,可怎么办?”
长孙茂抬抬眉毛,似乎将他话听进去了,“我跟你跑,有什么好处?”
马氓嘿嘿一笑,“您给我解绑,我直接打洞到山门前,省的跟这女魔头颠簸,还能将她甩在后头,岂不美?”
长孙茂思忖片刻,“你怎不把洞直接打进仙人墓里去?”
马氓道,“仙人墓里遍地机关,叫我打洞进去,还不如将我就地杀了得……”
觉察自己说漏嘴,马氓忽地噤声。
长孙茂笑了,“你可真是个宝藏,挤一次抖一点,我当然得留着。”
马氓哎地长叹,“刀尖舔油,早知不讨这差使。”
他拎起牵丝,将马氓连拖带拉拽回半山亭。
马氓像个蛹似的蜷在地上,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小心翼翼问道,“各位大侠,你们要做啥?”
长孙茂道,“往后还有什么陷阱,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一息草。”
程霜笔拎着沾连鱼片的刀,往他脖子上一架,“想清楚了,接着说,好好说。讲好了,明日毒夫人醒来,尚能替你美言几句;讲不好,今日先挨我这刀,明日再挨几针毒。”
“我讲!我讲,当心您的刃,”马氓吓得涕泪具下,“往后,到了洞庙外,还得同张自明比试一场,分个胜负高下。当然,若是张自明脑袋清醒,知道自己对上毒夫人自然是不敌的,这一斗,便就省了。至于他脑袋清不清醒,要不要打一架,我便就不知道了。再往后,便能与我主子穿过洞庙,便到了小仙人墓,里头究竟什么样,我却是不知道,因为我差使至此已了了,不敢多管闲事。只知道里头机关重重,若没我主子接引,寻常人可过不去。”
长孙茂问,“你主子是谁?”
马氓战战兢兢答道,“我也不知是谁,我从未亲眼见过他。给这人做手下,也是我老大寨里的蛊师介绍的,说有人精通蛊术,比我老大也不差。做成一单差使,便教我一种厉害蛊术。我做梦都想做四徒之首,一听有这等好事,便就来了。”
程霜笔便接着又问,“为何你主子,只带一个,且是武功最强那个进去?”
马氓道,“这……我更是不知,只隐隐听他提过,似乎小仙人墓是药夫人的一片药谷,是圣地,常有药夫人的弟子在此处采药,不喜外人,更不喜武功粗陋的凡夫俗子前去惊扰。我主子做守墓人多年,深知药夫人喜好,能引人上山采一息草,已是药夫人法外开恩,故只引一人入山,不敢过多外人前去惊扰。”
这番话乍一听似乎有理,仔细一想又漏洞颇多。但众人既不认识药夫人,也不认识守墓人。兴许世上有人就是有此等怪癖也说不准?
程霜笔接着问,“还有吗?”
马氓道,“我主子秘秘,我还想知道呢。统共就这么多,可真没有了……”
程霜笔料他也不敢撒谎,回头看一眼长孙茂,道,“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说罢,垂头看看李碧梧,心头祈祷此人能起慈悲心肠,明日再助二人一臂之力。
转念又摇摇头,心道,她喜怒不定,情绪时好时坏,与其盼她明日更好,不如盼她不比今日更坏。
回头,见长孙茂回望那山头,道,“明日去小仙人墓,你与李师叔只能择其一。若她进去了,便没个定数,你必定是要自己进去的。可这一来,免不了与张自明要打一场。我武功不敌三公子,而三公子武功早年便不敌这二公子,如今情形又不知是如何。若要打,我怕是帮不了你。你将要如何……究竟有什么打算没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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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仙人墓11
不及长孙茂答话, 倒先听见李碧梧一声,“‘等且只等一武功至强之人入小仙人墓?’哼,那小贱人, 多半是想引尹宝山前去。”
马氓以为自己死期将近,吓得一哆嗦;两眼一闭, 半天却不见响动。大起胆子回头, 却见李碧梧竟仍纹丝不动, 面容冰封的盘坐着,连石凳上亦结上一层薄霜;话音却如洪钟,在这谷中激荡:“到时, 也不必非要进山去, 我自会引她出来。”
原来前一夜,李碧梧并未追上二人,而是内力过人, 千里传音,令他以为此人总在跟前。
两人等了一阵, 却不见她接着往下说。
长孙茂追问道, “若是她不出来呢?”
李碧梧道,“她中了我的毒, 终日躲在这暗无天日的山中,避不见人, 只引尹宝山来见她——她这人,我再熟悉不过。我一激, 她必定会出来。”
长孙茂又道,“她又何尝不是也再熟悉不过你, 故才躲在洞庙背后, 设重重阻障于行人。瀑布湿、洞庙冷, 一入洞庙,暗无天日,有冷无热,有阴无阳,前辈一入其间,立刻霜冻成冰,动弹不得——多半只是为了阻你。倘若她铁了心不出来,你也奈何她不得。”
李碧梧闻言却不气恼,却似受了恭维一般,于腹腔震出一阵笑,道,“那她可真是怕毒了我,哈哈哈哈。”又问他,“你有打算?”
长孙茂沉思片刻,忽然说道,“毒夫人功夫高深莫测,却畏阴寒;我却不畏这个。倒不如舍我一两招,明日够应付张自明,去往小仙人墓,请出药夫人即可。”
“赏你两招?想得倒美。”
“毒夫人是不肯,还是不敢?”
“我有何不敢?”
“我师承毒夫人,若明日败给张自明,折的是毒夫人面子——你怕败。”
“我教你六个时辰,便能打败天师派从前最得意的门生?赢了是你天资聪颖,输了赖到我头上——我可也不傻。”
“我若不是个愚钝之人,何至于这个年岁仍无半点造诣?输了,自然是我蠢;赢了,却能真正证明毒夫人之武学集天下大成,乃是真正超凡入圣之人。话已至此,我只问毒夫人,敢不敢?”
李碧梧一时没接话。以六个时辰指点,来令这力薄才疏的小子能敌过十年前便已小有所成的天师派“第二公子”张自明,这不是件容易事,这几乎是件不可能之事。
“既然毒夫人为难,那便算了。”长孙茂淡淡一笑,“想从前,我半点武功不会,问棠儿,‘能不能让我先成个小器?’她一口答应,转头领我上终南,轻轻松松拔得头筹。这世上诸多江湖前辈,武功兴许厉害,却没她这般胆识。”
话音一落,他回过头来,垂头看她,随之一笑。
眼明亮,笑容温柔。
叶玉棠一愣。他向来不是东食西宿,贪迷武学之人;激毒夫人赏他两招她尚且没弄明白,回头一笑又是何意?她更是有些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