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客气的两字出口,就见林原瞬时僵住了身体。先前江咏思用他身世一事威胁,他才半妥半就答应了求亲,可未料到会发生后面的事情。
这回林原是咬紧了牙,再思及闵危该会护好林良善,便不再受这言语胁迫。
“即便你将此事告知圣上要治我的罪,我也不知她在何处。”
可也是这句话,让江咏思时隔一月阴翳的脸晴朗了。
“听内兄意思,善善该还活着。”心中久悬的石头这才落下,他温和地笑。
林原是被他绕进去了,待回过来,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你走吧。”
他朝外喊道:“送客。”
江咏思也知再问不出什么,低身作揖,道:“内兄,那我便先走了。”临走时,倒是看了眼那老迈的张管家。
待人走后,林原是气地站在原处近乎一炷香时辰。转念想想,即便江咏思知晓林良善还活着,也无法得知她的具体下落,也安了些心。
若是此事让新帝得知,怕是全府脑袋都得掉。如今,他们是被迫与闵危绑系在一起。
即便是再如何大逆不道,再思索了几个昼夜后,林原也希冀闵危能成事。至于江咏思是否会举检此事,想及他对林良善的重视,林原仍旧忧心忡忡。
在还未踏足朝堂前,江咏思虽知晓其中黑暗阴谋,却持有清明之心。可江氏接二连三地被打击,以及变化莫测的朝局,是让他虽多数仍稳重,有时也激进行事。
临城此地,还是自林府张管家口中得出。
林原自然不会把这样的事告知张管家,只是到底相处了二十多年,犹如亲人。有次竟说起临城,似是感慨,随后也无声了。
张管家和其妻陈娘唯一的儿子是被请客了,在嚎哭哀求之后,是好不容易在渐痴呆的脑子里搜寻到这个无意说起的地名。
该事不会被林原得知,江咏思有另外的想法。想起猝然发病而亡的江宏深,他是紧握了拳头,闭眸冷静。
隐约地,强烈的预感告知他,她一定在临城。
***
近日,林良善不再出院子一步。因不想听到有关闵危的消息,也因街道上不如先前花会时热闹了,少有小铺摊子,只有少数卖些吃食和春联的,却是生意惨淡。
大雍各处战事告急,多地已陷战火之中。临城中,官员调任频繁,治理加严,出入皆需证明。
临城确实是个适宜修养的好地方,林良善的身体是渐好,脸色也红润起来,膳食上也多用些。尽管有些无聊,但前世已习惯,倒也能在那份无聊中度过。红萧也在旁陪着她。
还有两日,便是新的一年,新帝也改换了年号为延平。
这天夜里,林良善睡得不安,又被外间的动静给惊醒。她下榻披衣,唤来红萧,皱着细眉问道:“怎么回事?”
红萧习武精进后,是早出门去看过。她道:“师傅说不过是几个小贼,还叨扰到小姐休息,望小姐不要介意。”
这处宅院比林府占地更加宽阔,修缮精巧规整,内植了各种草木。虽隐蔽在普通巷子尽头,但只要进门,就能发现其中富贵之处。
兴许是贼人要偷盗,结果被抓了。
翌日的傍晚,天色黑沉下来后,红萧方去端了药汤来,忙道:“小姐,二公子来了!”
林良善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问道:“真的?”
“就在外院呢,我们好似要离开这儿了。”
林良善还没理解这话意思,门就从外打开,走进一人。他身着玄色刻丝窄袖袍子,面容肃穆,长眉凤眸也带着冷意,薄唇紧抿,见着她,缓声道:“善善,恐怕我要食言了,你现下就要随我去金州。”
闵危自幼便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自然也不管那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的言论。多是言而无信的时候。
他本不欲欺瞒林良善,可江咏思也实是动作迅速,该是林原那处出了差错。可如今还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她不能再待在临城,他不希望出现任何的偏差。
林良善怒而辩说:“你先前答应可让我在此处,你这是在出尔反尔?”
“只此一事。”闵危沉声道:“此后我不会再欺瞒你。”
他不会把江咏思派人来临城的事说出,遑论江咏思若将该事告知段治,多有麻烦。到那时,林良善便成了对他的威胁,且是他绝不能舍弃的威胁。
让她在临城一月,已是极限。金州之地也尽在他掌控中,她在那边,他会安心很多。
任林良善说的再多,也扭不动闵危的决意。
他们之间,向来如此。无论何事,她只能遵从他。
第八十一章
尽管从明河对面潜州得到的消息是,薛照将于三日后再次率兵攻打金州,以洗前面两战的败耻。但此次返回金州时,闵危还是决议走陆地,并非乘船渡海以缩短时日。
林良善的身体在近一月中是好了很多,且她也未料到闵危会突然到来,自然也不会再临发有事。
闵危到底担心她不适海上,还是走了陆地,要经益州和明州两地,才能抵达金州。他本可以派人来将林良善带往,但还是将军中事务暂交常同承、和剩、张乾等人,亲自来了一趟。
也亏得江咏思在京城中脱不开身,若是他也来了临城,倒有些许难办。
愈往南,气候便愈暖和。随之,便是更加混乱的州县。
一路上,即便走的是偏僻山路,也时常会遇到逃亡的流民和拦路的劫匪。对于前者,黑甲卫是驱赶;而后者,则是直接斩杀,血腥残忍自是少不了。
前世今生,林良善从未出过梁京城,关于大雍各州的事了解甚少,读游记书籍时也只看其中风物人情,哪里直面过此等民不聊生,是不由怔住了。
马车中,闵危将靛蓝色车帘放下,观她面色,开口道:“你不必看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