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侍从听得微怔,很快便反应过来:“是,蒋国公业已辞世数年,爵位也因其子不肖,被削掉了。”
嬴政见他如此反应,霎时间明白过来——过了一晚之后,其余人已经失去了关于穿越版蒋应辰的记忆,如同前几次一样,穿越版蒋应辰死后,蒋家相关的事情又一次重新刷新。
不同的是若是从前,穿越男还会再穿过来,但现在他已经死透,不可能再度出现,留在这里的只会是跟妹妹相依为命多年,秉性温诺而执拗的本土蒋应辰。
空间内皇帝们明白过来,情难掩欣慰。
高祖也不禁感慨出声:“这是最后一次刷新了吧?也好,虽然没见过真正的蒋应辰,但只听描述,也觉得是个好孩子。要真是就那么死了,还被害的没了身后名,妹妹也被人指指点点,那真是太委屈了。”
嬴政唇角几不可见的翘起些许弧度,很快又平复下去,重归平静。
李世民心细瞥见,若有所思道:“始皇仿佛有些在意原先的蒋应辰?”
嬴政眼底显露出几分追思之色,默然良久,方才道:“他叫我想起扶苏。”
不是“朕”,而是“我”。
皇帝们齐齐为之一怔。
嬴政却没再同他们说什么,只问那侍从:“蒋家现在还有什么人吗?”
侍从思忖几瞬,回答道:“主家血脉不丰,仿佛只留有一双儿女,臣对此知之甚少,陛下若有意,臣马上去打听。”
嬴政颔首道:“去吧,打探的详细些。”
侍从毕恭毕敬的应了声,退出殿去,只是心里难免觉得疑惑,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问起这样早已经没落了的门第?
再一打听,他就明白了——原来先帝在时,跟蒋国公有过婚约,说要叫蒋家长孙尚主!
侍从打听到这桩旧事,立马就明白皇帝为什么会问起蒋家人了,知道此事或许关系到某位公主的婚事,愈发不敢怠慢,将蒋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了一遍,蒋应辰和蒋薇儿都被整理了十几页的资料,自觉无误之后,方才呈了上去。
就资质而言,蒋应辰只能算是中等,不算聪明,也不算笨,但是足够勤恳努力,懂的笨鸟先飞。
科举文里边多的是十几岁就连中三元,但是真实世界里二十七八岁能考中进士就是春风得意、世间第一等,蒋应辰今年才十八岁,真没必要那么急。
真正叫嬴政欣赏的是他的心性。
温和,宽厚,善待家仆,扶养幼妹,骨子里带着一股执拗,同时又很拎得清,知道苏仲与蒋家有旧交,但是从不去攀附,家里有祖上余财,但是从不挥霍。
他想恢复家声,但是从来没想过依仗他人,知道自己与公主有婚约,但是皇家不提,他也不会到宗正寺去询问。
温文尔雅,君子如玉。
像他记忆里的扶苏。
有这么个女婿,倒也不错。
且嬴政心里还存着另一个有些隐秘的想法。
蒋应辰的性情与扶苏相似,料想二人能谈得来,与此同时,蒋应辰也因家门倾覆、另有些扶苏不具备的世故,懂得迂回和蛰伏的道理。
若皇长子当真是扶苏,便叫蒋应辰到他身边去,学识只是其次,能规劝皇长子,不要造成如前世那般的悲剧,这才是真正的第一要务。
嬴政将那份关于蒋应辰的调查文书合上,回想一下未婚公主们的年龄,眉头不禁拧个疙瘩。
齿序靠前的公主早已经出嫁,再小一些的也有了婚约,这时候成婚订婚都早,没有婚约、齿序最前的便是六公主,今年才十一岁,比蒋应辰小七岁,七公主比姐姐小了几个月,也是十一岁。
六公主跟皇长子、大公主都是元后所出,七公主是淑妃所出。
每每想起皇长子,嬴政心头便会咯噔一下,忧心他是扶苏,又忧心他不是,最后只得苦笑,暂且将这一节忽视。
朱元璋也劝他:“抓心挠肺,这滋味大家都懂,你要是实在惦念,大可以传他回来,一探究竟。”
嬴政道:“国事要紧。”便不再提。
他既有心叫蒋应辰做皇家驸马,自然不想成就怨偶,是否婚嫁,也得看看两位公主态度如何才是。
六公主跟七公主都是十一岁,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的年纪,但归根结底,拿主意的还得是各自生母长辈才行。
淑妃尚在,替七公主做主的自然是这个生母,元后早逝,顾看着六公主长大的则是她的胞姐,封号临昌的大公主。
临昌公主业已出嫁,早就在宫中开府居住,嬴政寻个由头令人请她入宫,又打发人去传淑妃作陪。
第一个孩子总归是不一样的,更别说临昌公主乃是元后嫡出,父亲面前,自然更有体面,入宫之后向父亲行礼问安,便笑盈盈在侧落座,淑妃饶是到的更早,也不得不为之退避。
嬴政看着与记忆中长女相似的面庞,心下感念不已,简单寒暄几句,便提及正事:“先帝在时,曾经与蒋国公有约……”
他将事情原委讲了,正色道:“这婚约既是先帝定下的,后辈自然没有不应之理,朕已经差人前去打探,蒋应辰此人才学略逊,品性却是好的,尚主倒也使得。”
自有内侍送了蒋家和蒋应辰的相关文书到临昌公主与淑妃面前,二人先后看了,色不一。
淑妃诞育了一双儿女,女儿行七,儿子行三,眼见着皇长子触怒皇帝被赶去修河渠,皇四子又自己把自己给作死了,心里难免生出几分野望——都是龙子龙孙,谁说自己儿子就不能当皇太子?
二皇子是庶出,三皇子也是庶出,谁比谁尊贵啊!
蒋家早已经没落,爵位都被削掉,蒋应辰又非官身,仔细说起来,门第条件是所有驸马中最差的,淑妃还想着将女儿嫁入高门,给儿子寻一个得力助益,嫁到蒋家去,那不是糟践了吗?!
她笑的不太自然,不说好,也没说不好,只低眉顺眼道:“到底六公主才是姐姐,齿序居长,又是嫡出,小七不敢僭越。”
临昌公主瞥了她一眼,笑微微道:“淑妃这么一说,倒显得小六霸道了,只是自家姐妹,都是骨肉,何必分的那么清楚?淑妃要是看中了这女婿,从前有孔融让梨,今日小六也可以让妹妹一个夫婿,成就一段良缘呀。”
淑妃被她噎住,羞红了脸,又怕皇帝真的应了,将女儿嫁去那破落门户,眼睫一垂,眼眶里就涌出泪来了:“小七自幼被臣妾骄纵坏了,陛下也是知道的,蒋家毕竟不是当年了,真把她嫁过去,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临昌公主嗤笑一声:“瞧淑妃这话说的,小七自幼骄纵坏了——难道比我们小六骄纵的还厉害?不能把小七嫁过去要她的命,小六的命就不是命?!不知道的以为小七才是中宫嫡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