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舒揉了揉酬梦的头顶,“你先歇着,等阿翁腿好了,带你出去逛逛,再给你挑个使唤的。”
酬梦并不需要什么使唤的,她长这么大也没使唤过谁,却仍记挂着那满身泥泞一脸青肿的白崂。她觉得胃里松快了些,躺在床上翘着腿,自言自语道:“也不知他师父怎么样了……”
雕花木床上挂着茜纱,藤席下垫着松软的褥子,床架上吊着几个香袋,地上投映着窗影,那影子渐斜,酬梦揉着肚子,脑中过着这两天的种种,突然想起自己的那些家当,赶紧穿了鞋又往狄舒那跑去。
裴府那边因贾青刚进门,上午那挨了裴淮呵斥的小厮就跑了上去,一边递了手巾,一边在后面跟着道:“郎君要哥哥赶紧去见他呢,魏王不过送来四个美人,郎君倒生了气,许是我伺候不周惹了郎君不快,就怕连累哥哥。”
贾青擦了把脸,把毛巾甩给那小厮,“得了,最近手脚麻利点,嘴上守紧点就是,郎君哪能为你就动气。”
小厮连连道是,贾青打帘子进了书房,裴淮正在椅子上坐着翻字帖,见贾青回了,淡淡问道:“事怎么样了?”
贾青俯身答道:“白崂受了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带着郎中去了他家,他那师父已是不中用了,郎中搭了脉便走了,那小子只是跪在床边憋着声流眼泪,我劝不住,便留了银子给他邻居,请他们代为料理后事。”
裴淮点点头,又问道:“可查了他那师父的底细?”
贾青回道:“问了四邻,皆说他师父是十年前带着孩子来庄子上定居的,都说只知是姓周,并不知他名字,许是江湖剑客,怕人来寻仇,这才隐姓埋名的。”
裴淮将那木雕拿至案上,贾青见了却是一愣,“郎君,这……”
裴淮觑了他一眼,摆手示意他坐下,“你还认得?”
贾青当年不小心失手摔了这块木雕,故此那木鸟尾羽上有块缺口。他却仍弓着腰,“郎君怎会有这个,明明当年是我亲手交给的燕娘,莫不是那郑燕燕又寻来了?”
裴淮道:“这是白崂的。”
主仆二人皆一阵沉默,贾青回头扫了一眼窗外,低声问道:“既如此……那白崂如何还能入府?这人若不处理掉,怕是夫人那……”
裴淮用食指抠着那已磨得有些钝的鸟喙,语气轻松:“白崂也好,燕娘也好,与我何干?燕娘本就是娼妓,只怕她亦不清楚那孩子的父亲是谁,你不用管这个,别平白脏了手。
今儿我让柳安送踏歌回了家,你晚上留意些门上。再有就是明儿你亲自把这几本书帖,以及去年宫里赏的那块徽墨、歙砚,还有郑相公送的那两只紫毫笔,一并送到平正侯府。”
贾青本该行礼退下的,犹豫片刻,挺着脖子问道:“郎君怎让柳安去送了踏歌,”
裴淮这才想起贾青似乎曾经同自己提过踏歌的事,一时间面上有些挂不住,却仍装作不知此事,淡淡道:“你若对她有心思,现也晚了,她是个有造化的,夫人做主要把她嫁给宫里的贵人。
不过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有称心的,赶紧定下……差点忘了,送个人去白崂那帮衬着,等那边儿丧事完了,你亲自教教他规矩,这人于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