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福衣手里是那张手帕,原木色的,质感醇厚,指尖划过有一丝轻微的凝滞感。
镜子就在眼前,落地的,她从沙发上起身,看了眼自己的头发。
不长不短,有些凌乱,像杂草一样盘踞在头顶。
满脸菜色,斑驳覆盖,不算好看。
蒋福衣看着窗外飘着的白雪,落到地面融成一团,几簇枝哑在窗口张牙舞爪,没有丝毫绿意。
她看着自己挂在衣柜外面的红色大衣,折腾着爬了起来。
电话恰好响了,是邱胜全。
“今天有空吗?”
蒋福衣挑挑眉,听他这声音就知道有事。
“国联大有个讲座,有空不?带你去看看。”
蒋福衣翻了个身,眼睛落在手帕上面,应了下来。
邱胜全接她,一路上蒋福衣没说话,反倒是他喋喋不休讲了好多,让她爱护自己的羽毛啊,好好的画画,以后会越来越好,诸如此类的话。
蒋福衣的浪荡事迹穿的很广,说一个她农村来的草根画家,离了婚,在大城市里迷了眼,每天都想着寻欢作乐,讲她不正经,说她荡妇羞耻,好多正派出生的人都对她颇有微词。
蒋福衣觉得无所谓。
她没有对画画的热爱,这个只是她的工具,她知道别人喜欢看什么,画出来不过手到擒来。
全是下意识的感知。
她把所有的褒奖和贬义都视为洪水猛兽,不听不看也不和他们接触。
到地的时候,蒋福衣裹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身上的红色大衣是她最贵的一件衣服,800块,长靴挡住了畸形的小腿,哪怕走路还是蹒跚却要好看很多。
蒋福衣跟着邱胜全进了国联大的讲堂了,底下是满满当当的人,挤在一起。
他们有专门的位置,上一个讲座还没结束。
蒋福衣看见了跻川柏,他站在讲台上,大厅里是密集的人群。声音像一道缓缓的流水,好听得不行,戴着眼镜,黑色衬衫扎进西装裤子里,是少见的模样。
蒋福衣看着他,听他侃侃而谈。深邃的眉眼里有暗波流动。高贵冷清的姿态,好远。
没多久他就结束了,好多人往上涌着问问题,春眠看见旁边站着一个女人,穿了件素色的旗袍,外面是灰色的针织衫,有些薄,手臂上还挂着西装外套。
被人潮挡着有些看不清,蒋福衣站了起来,有些滑稽,脚上没法发力险些摔倒在地上。
邱胜全看她有些不对劲,拉着蒋福衣的手往下攥,让她坐着。
蒋福衣没听到一样,看见跻川柏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侧到她耳边问了句什么。
然后把西装外套罩在了女人身上。
蒋福衣看不清楚她的脸,只有一个测颜,干净冷清和跻川柏有的一拼,挺翘的鼻尖,往下是恰到好处的弧度,还能窥探出一些精致的轮廓。
邱胜全力气太大,蒋福衣最后还是被用力拽回了位置上。
那天不知道是怎么结束的。
蒋福衣回家,一连着睡了几天,楼下有个粥铺,饿了就去吃,吃完回家继续躺。
徐文兵前些天打了个电话给蒋福衣要钱,蒋福衣没给。
什么脏话烂话砸头,蒋福衣也没觉得难受。
她看着那张手帕,会想这个是不是自己得到的仅有的善意了。
蒋福衣发现在这个世界上找一个人爱自己好难,拿钱也买不到。
她身上有过好多伤,特别疼,一阵阵的。
好不容易好起来了,现在又开始了。
没日没夜的疼,疼得她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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