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记忆像海水般倒灌入脑中。
最后的记忆画面,是他在瀑布的悬崖边上纵身一路,飞身去扑挡开三大剑手之一年仲所投掷而来的佩剑。
他只记得他成功地推开了爱儿,但肩口也被年仲的长剑贯穿,意识溃散。
当他从高高的悬崖上重重砸落水潭之时,巨大的水力冲击而来的瞬间,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仍没有死吗?这儿又是在哪里?燕离勐然睁大双目。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可随后右肩传来的强烈剧痛,几乎像要生生撕裂他的身体。
燕离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
吃痛之下,他只能重新躺回床上。
燕离心中暗叫不好。
他方才强撑着起身,却发觉自己的右肩几乎提不起一丝力气,联想到年仲贯穿他身体的那一剑,那一剑很可能已断去他右肩的经脉。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浓烈的药草味飘散开来,他认出这药味,那是伤口腐烂才需要用到的。
年仲的剑必然还抹了毒药!燕离不由脸色剧变。
他的右手,很有可能此生都再也无法拿剑了!对于一位顶尖的剑手而言,无法拿剑,简直比杀了他更加令人难受。
一时之间,连燕离也感到有些颓然。
思潮起伏。
很快,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浮现脑海,燕离几乎是下意识的重新想要挣扎着起身。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应该乖乖的躺回去,而非想着强撑下床」一把磁性而又动听,语调却显得冷冰冰的声音送入耳中。
燕离朝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随后看见一道秀丽的美丽身影从殿外缓缓迈步进来。
那是一个容貌非常秀雅的年轻女人,她看上去约二十岁上下,一身甲胄紧裹在她那高挑修长的曼妙身躯上,非常动人。
她乌黑的秀发飒爽地扎起,狭长的双目有精芒闪动,整个人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美丽母豹。
秀丽女人手里还端着什么东西,待她走近过来后,燕离才发现她端的是一碗黑色的浓稠汤汁。
刺鼻古怪的气味从碗中飘散开来,弥漫整个宫殿。
燕离艰难地问道:「敢问,是否姑娘你救了我?」秀丽女人并没有直接答他,而是目无表情地说道。
「躺好」燕离微一错愕,强忍着剧痛,调整了一个稍高点的姿势。
秀丽女人端着碗坐到了床沿边,接着用木勺舀出碗中那些难闻的浓稠汁液,送至燕离的嘴边。
「喝了它」面对秀丽女人那近乎命令式的冰冷语调,燕离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不顾那黑色汤汁散发的刺鼻气味,一口将其饮下。
秀丽女人见他这般配合,紧绷的面色稍霁,随后一勺一勺地将碗中的药汤尽数喂服进燕离腹中。
做完了这一切,秀丽女人径直起身,端起空碗,迈动着长靴准备离开。
「多谢姑娘相救」燕离对着秀丽女人离去的优美身影,感激地说道。
「你要谢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主上,你该感激主上的仁慈」秀丽女人扔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留下躺卧在床的燕离,无数疑问从他的脑海中冒出。
秀丽女人离开之后,久久没有回来。
燕离卧床不起,无法行动,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此刻所处的环境中。
这是一座极为宽敞的宫殿,燕离出身燕国皇族,他能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该只是这片宫殿群中一个的偏殿。
宫殿的造型与他曾身处过的燕国皇宫,乃至楚国皇宫都很不相同。
不仅仅是因为这处宫殿的建筑风格,大大迥异于燕离所见过的中原各国的宫殿,更因为其有一种难以言述的异域风调。
他原以为自己流落到了与楚国接壤的大周或大秦,可现在他却确认这绝不是中原各国所有的建筑。
它让燕离联想到了巫庙。
但燕离又十分的肯定,这里绝非巫庙。
并不是因为伏击他的人中有巫庙的祭司,而是曾身为燕国皇族的燕离,曾亲自去过巫庙。
巫庙是建造在高山之顶的,而这里并非高山上。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而且,燕离越发觉越是不对。
四周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过份,至乎异于寻常。
要知不论是什么样的宫殿,至少也一定会有侍卫仆从之类的下人在活动。
可除了刚刚来过的那个秀丽女人之外,燕离没有听到第二个人的声息。
他耳力过人,可以明确所处的范围百丈内空无一人。
饶是以燕离的见多识广,也一时之间弄不清楚身处何方。
他心中隐隐有一种猜测,心中有些震惊,可又不敢确定。
没有人可以解答他的疑问。
秀丽女人离开之后,将近两个时辰都没有再回来过,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即将下山之际,熟悉的脚步声才终于再次响起。
那秀丽的女人给燕离端来了两碗非常清淡的白粥,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都喝了」她的语调仍旧显得那么冷淡。
燕离并没有多言,而是照她的话,乖乖喝完了她一勺一勺喂下的粥水。
做完这一切,天色渐渐昏沉,秀丽女人也准备端着空碗离去。
此时,燕离终忍不住心中的疑问,向她问道:「请问姑娘,此地是否殷境?」秀丽女人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听说前燕太子曾周游中原各国,这儿是哪,难道你心中没有猜测吗?」燕离先是一愣。
随后,他那素来荣辱不惊的坚毅脸庞上,终于现出了难以掩饰的震骇。
他的猜测竟然成真了!他果然流落到了殷境!更让燕离作梦都无法想到的是,他现时所处的地方,竟是被无数殷人奉为天的,剑圣闵于的殷下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