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父亲与妹妹相继去世后,这个家算是彻底散了,继母将抚恤金一分为二,自己带走一份,再无消息,一份留给栗颂,从此世间再无他的亲人。栗颂极度克制花销,在校外的村庄租了小小一间屋子,每月只要一百元。屋子实在简陋寒酸,水泥地水泥墙,一方窄窄的窗户开在高处,透了夜色进来。小开间中放了张老旧的木板床和一张磨花了的桌子,旁边两个门后的屋子仅能容纳一人进出,分别是厨房与卫生间,也都仅能维持最低使用需求。
栗颂几乎是将自尊心沉入湖底般的推开了单薄的木门,在心爱的人面前展露自己最毫无遮掩的穷困,这种撕扯几乎割裂了少年的心脏,但他生生将这份自卑掩盖,将她的书包放在桌上,拿出一床干净被褥,“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他做好了来自她轻视的准备,然而却并未等到任何一丝不满,她的脸被风吹得透红、又起了皮。他听到女孩轻轻的声音,“我可以借你浴室冲澡吗?真的好冷。”
“当然可以。”他听到自己说。然后狭小的卫生间响起水声,栗颂关门跑出去,两腿迈得生风。郁婉宁冲澡结束,重新穿好衣服,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抱歉,家里只有这个,但应该可以缓解一些皮肤干燥。”是一盒塑料包装的面霜。
无人知晓,在寒冷冬夜,是这样一间近乎毛坯的房子和赤诚的少年接住了郁婉宁本要坠入深渊的心。她在黑暗中偷偷看向床下他的样子,觉得身上的棉被温暖无比,又一次那丝丝勇气在她心中燃烧、雀跃,却又在想起母亲那样尖刻的冷嘲热讽时熄灭。她最后一次望向床下安静入眠的少年,随后紧紧闭上了双眼,接受这唯一的一夜。
月照星疏,这般冬夜难得,栗颂在听到女孩逐渐匀称的呼吸声后睁开双眼,黑暗中他用力铭记今晚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