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路之遥大概是所有人里色最轻松的,他耳力最好,却像没有听到那些嘀咕一般抬头问道。
“你们找我来是为了什么?”
李弱水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来,毕竟他被遗弃那时才六岁,大抵是记不得这么多事情的。
而且他此时的表现实在很自然,完全就是遇到陌生人会有的反应,温和但又带着淡淡的俯视意味。
“累了吧?不如我们边吃边说?”
白轻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将视线转到了吃饭上面。
她看起来很开心,可是直到李弱水三人进了大门也不见她多靠近路之遥一步。
李弱水打量着这座府邸,不是很大,但非常有春日的气息。
每处院落都离地二尺左右,院落间用刷了红漆的回廊连接起来,除了走人的回廊外,其余各处都铺着不算浅的泥土,土里种着各色的花卉和绿植。
这就像是在大自然中凭空建起了一座屋子,花香、草木味混杂在一起,不显突兀,也没有闻到多少土腥。
平心而论,李弱水很喜欢这座宅子的风格,但白轻轻在这里,再喜欢她也不愿意住。
几人走在廊下,郑言沐去另一处疗伤了,此时只剩李弱水、路之遥和白轻轻三人。
挂在路之遥腰间的铜铃叮当作响,李弱水木木地跟着那铃音走,愣愣地看着前面二人,但她此时的心情很是复杂。
就像是又回到那梦境中一般,但不同的是路之遥不再只到白轻轻的腰际,他已经比她高一个头了。
“路公子?你姓路?”
两人之间隔了半臂的距离,白轻轻看着他手中早已换掉的盲杖,再看看他发上簪着的玉簪,意味不明的问了这句话。
“是。”
路之遥笑着点点头,随后顿住脚步,微微侧头偏向后方,顺手将李弱水拉到两人中间后才继续向前走。
白轻轻笑而不语,似乎对他改姓这事也没什么意见,只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便自己往前去了。
饭菜摆在一座凉亭中,亭角挂着一串风铃,周围也种着不少雪白的栀子,看起来颇有意境,光是在这里坐着都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这审美再次戳中了李弱水。
不知道路之遥有没有遗传到他娘亲的审美,说不准以后他们的屋子交给他布置会非常漂亮。
……不对,她在想什么,先不说他看不见,他们就连以后都是不会有的。
三人走过石子路踏上凉亭,摆弄饭菜的丫鬟看了白轻轻一眼后又垂着头站到一旁,微微颤抖的托盘泄露了她的情绪。
“快来尝尝,这些可都是我最爱吃的。”
石桌上素菜偏多,且大多是甜口,看起来就和白轻轻的气质很配。
她用筷子给路之遥夹了几块甜脆藕,又给李弱水夹了几块蒸南瓜,眼在二人之间来回流转,最后定在李弱水身上。
“这位姑娘叫什么?”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对李弱水有着不小的兴趣。
李弱水中了蛊,虽然是和她对视着的,却没有什么回应。
路之遥唇角依旧扬着笑,却动手将碗推开了一些,轻声问道。
“想要我做什么,现在可以说了么?”
微风吹来,亭角响起哗啦啦的声响,如同潺潺流水,那清脆的金属音莫名让人有些烦躁。
“急什么,她中的蛊早已经让我改了许多,毒性不大的。”
白轻轻提起裙角坐到李弱水身旁,藕荷色的纱裙层层叠叠地堆下,像是铺了一地的花瓣。
“现在我想问她些问题。”
李弱水心跳提起,生怕她像查户口一般什么都问,到时她没兜住可就都完了。
白轻轻牵起她的手腕,带来一股淡淡的栀子香,闻起来沁人心脾,让人不自觉放松了对她的防备。
她从那丫鬟手中拿过一个绣着金丝的针灸包,展开时划过一抹寒光,细如牛毛的银针排置在上面。
白轻轻用针给路之遥做刺青的阴影笼罩心头,李弱水试图躲开,却完全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怎么突然就要对她施针了,她可什么话都没说过!
微微颤动的银针悬在她手臂上,正要落下时被路之遥伸手拦住。
只听喀啦一声轻响,白轻轻的右手腕无力地耷拉下去,手中的银针也掉到了地上,咕噜噜地滚到了李弱水脚边。
“能告诉我,这是要做什么吗?”
路之遥站在李弱水身后,微微笑着,俯身的样子像是将她拢在怀中。
亭角的风铃依旧在不停作响,站在一旁的丫鬟为难地看着这场面,最后还是决定低头闭嘴。
白轻轻的手腕已然脱臼,光是要动手就收到了这样的警告,这作风倒还有几分像她。
白轻轻毫不意外地收回手,看上去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