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渔抿着唇,手下动作不停,眼珠子却咕噜噜的转。
她忍不下这口气,不孝子就该好好教训,让他们把吞下的血肉给吐出来。什么玩意,偷了东西还据为己有,实在是不要脸得惊人。
可她也没别的办法,总不能跑出去大街小巷上喊吧?
想到这里,洛渔又有点颓废了,她一个人的力量太渺小了些,如何能狠狠教训不孝子嘛!
胡启帆这会倒是觉得洛渔挺好玩的,扫了一圈厨房,视线落在对方手下。
只这一看,人便傻在了原地。
他自己请到酒店的日国厨师,其中有一个就是身边手艺非常好的师傅。切出来鱼生就连他看了,都挑不出半点问题。
但在这个简陋的厨房里,他看到了更为惊人,对,就是惊人的操作。
只用一把菜刀而已,只是一条普通的海鱼,甚至都不是什么名贵的海鱼。鱼片在对方手下翻飞,薄,薄到透光都不算什么了。
如此轻松的使用刀法片鱼,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灵活的手,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听话的鱼。
简陋甚至有些破旧的案板仿佛在奏响一首绝妙的曲子,又仿佛在国宴盛会才能看到操作,但此时,真真切切的落入到了陆启帆的眼睛里。
叫他片刻都挪不开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 洛渔:随随便便露一手,普通操作普通操作
第38章 、第章
‘鱼脍通明金似玉’、‘青鱼雪落鲙橙虀’、‘脍切天池鳞’等等诗句,?都是洛渔读过的,足可见当时吃鱼脍有多么的盛行。
洛渔不敢说自己做鱼脍的手艺是最好的,但那么多年的打磨,?也让她清楚,?自己做鱼脍的手艺绝对不差。
‘脍不厌细’意思就是这生肉切得越细越好,鱼肉不似猪羊牛肉那般紧实,肉质其实是比较容易松散的,?想把鱼肉切细,不仅仅是考验刀工,?更是考验持刀人的经验了。
洛渔在宫内做鱼脍,一年三百多天,?少说也能做两百顿,?这么多年的经验攒下来,让她闭上眼睛都能给鱼片出花来。
食鱼脍本就是食用其鲜美所在,切厚了切大了,?不够精细,?更不能体现其风味所在。若喜欢吃厚的,?那不如抱着鱼啃,岂不是更有滋味。
鱼脍对于她那个朝代来说,是一种流行、是一种文化、更是一种对于盛世生活的追求,?在食方面越精致越精细,?说明生活富足,?有足够的底蕴去探索美食的乐趣。
洛渔以前不懂这个道理,?但来到这里后,?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出这个年代的人对她那个朝代的评价,她就明白了。
‘蝉翼之割,剖纤析微,?累如叠縠,离若散雪,轻随风飞,刃不转切’。
对于鱼脍的追求,是她那个朝代之人刻在骨子里的,尤其她是尚食女官,在这一方面更是需要比普通人家有着更高的要求。
普通鱼肉雪白,被需要切成薄片的就在笨重的菜刀间被她片出来,隔着鱼肉甚至能看到菜刀面上的痕迹。陆启帆看着这样薄的鱼肉,甚至怀疑自己吹一口气都能把鱼肉给吹飞了。
实际上切鱼脍是不能用这般笨重的菜刀的,只是洛渔刀法不错,并不计较着这些。若真讲究,用的该是鸾刀,‘鸾刀缕切空纷纶’,这种刀刀柄有一个铃铛,有些贵人喜爱在宴席上进行切脍表演,手持鸾刀,行动间铃铛作响。倒下鱼肉如同云飞落雪飘在砧板上,刀尖寒光,配合叮当脆响的铃铛,就是一场绝佳的视听盛宴。
此时只是在家中,也没那个条件和场所给洛渔发挥的空间,用一柄菜刀,将鱼脍切到极致,已经是洛渔能做到最好的了。
她屏气凝,完整的鱼骨随着鱼肉或切细丝或片蝉翼显露出来,只留下鱼头和鱼尾完整的保留着。
而在她屏气凝的同时,陆启帆和吴鹏俩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出了气会打扰到洛渔的操作。
吴鹏算是一个粗人了,没见过这么精细的手法,此时看着洛渔腕下翻飞,只是单纯的觉得此时的洛渔仿佛在做一份呈给仙人吃的饭菜,惊艳得他不敢出气,也不敢开口。
洛渔家里的盘子很普通,就是现在大多数普通人家都会用的盘子,透明蝉翼的鱼片被她一片片卷成花摆在盘子里,切成细丝的鱼肉则被她用来做装饰。
这些鱼肉足足弄了两盘,摆好后陆启帆才发现,赫然就是一副仕女赏花图。因为鱼肉不同厚度也有不同的颜色,微红的鱼肉被她当成仕女的裙摆还有盛开牡丹花的花瓣,雪白的鱼肉被她调整成衣袂飘飘的云衫,部分鱼肉筋理则被她做成青石和牡丹花丛的底部。
这不像是一盘鱼脍了,更像是一份精美的山水墨画,充满了不可言说的意境和美感。
陆启帆想到了酒店里请来的日国厨师,不过就是片几块鱼肉,还是拿着各种专业的刀具,就敢得意洋洋的说这是他们国家的国粹,就敢大放厥词的说自己的刀法无人能及。若是让他看到这样的鱼脍,怕是得用另一种切腹的国粹来惩罚自己了。
“这,这是吃的?”
吴鹏结结巴巴的说道,他都不敢相信,这是人能吃的东西?确定不是什么艺术品吗?
“不是吃的我做出来看吗?”
洛渔放下刀,手伸到一旁的水盆里清洗,对于自己做出来的鱼脍,有点不大满意,许久没做了,确实手生。
再把案板和刀都清洗一遍,洛渔又取了一些樱桃,将樱桃去核,切成细丝,然后调上酱汁,拌了个普通的鱼脍蘸料。
她这只是就地取材,若是用细缕金橙还有柔软的花叶切丝同鱼脍调和,那风味更是一绝。而那样做出来的鱼脍,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曰为‘金齑玉脍’。
可惜她没找到金橙,也没看到适用的花叶。不过这个季节的樱桃酸甜可口,相信也是另一番风味。
陆启帆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内心的震撼不是一般的大,这会盯着洛渔,那眼中充满了打量。
这般手艺,祖上不会是什么御膳传人吧?怎么可能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看着洛渔将盘子端到一旁,正要发问的时候才发现身边还站了个人。
“沧溟哥,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好家伙,陆启帆被吓一跳,在这站半天都没注意到身边多了个人。
宫沧溟戴着墨镜,这会隔着墨镜瞥了他一眼。
“出去吧,别打扰人家做饭。”
“我,我还想……”
陆启帆想说自己还想看呢,这小丫头做菜的手法乎其技,他非常的感兴趣,再加上她做菜的时候仪态姿势都漂亮得很,光看着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啊,不舍得走了是真的。
虽然没看见宫沧溟的眼,可这会他感受到了宫沧溟身上的压迫感,陆启帆赶紧闭上嘴,一马当先往外面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