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泽性格看起来轻浮,打扮却从不花里胡哨,居家是短袖衣裤,出门常罩深色大衣。可那张脸并不属端庄那一挂,桃花眼,薄红唇,认真凝视一个人时很难不叫对方脸红。
他就这样抱着胳膊看自己的妹妹,带着点不自知的无奈的笑:“我只要你过得好好的。至于其他人,尤其是兴许带坏你的人,那都另当别论。”
“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是。”张泽站直身子,手插进口袋慢慢踱上台阶:“咱们这几年聚少离多,很多东西都在变,包括你跟我…往前捯几年,你也不是这个性格,是不是?”
张霈跟挨了一拳似的:“可是你爱我!”
张泽叹口气:“我爱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之类的情话想要多少我都说给你听,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不该再跟徐淼接触下去,坦白说,他比利昂还要不可控,他像沼泽,会让你慢慢窒息、最后变成和他一样的……懂吗?霈霈?离开他,忘了他,碰巧他也恨上了你,此后他的死活都与你无关。”
张霈脑子里针扎似的疼,她慢慢咬着思路:“哥…你不懂,他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当初他不会离开家,是我把他养成了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怎么能丢下他不管?!养只猫狗还有感情呢!”
张泽拍拍她的肩:“所以一直以来,你把他当成了什么?”
张霈愣住,半晌讲不出话来。
张泽拉开门:“那么现在把他送回他的家也不晚。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什么也别管了,好好休息几天,去跟同龄人多接触接触。”
张霈看着门慢慢关上,自己却一时发慌,这是怎么了,怎么一慌就动不了,是谁在耳边说话呢?是谁在说【等我死后,把我喂给那头鲸…此后那头鲸就是我,我会在海里看着你……】
“哥!”她的声音不知道与谁的重合了,同时忽地回过来,她拉开安全通道厚重的门就几乎耗尽了力气。
外面雨势不减,她要去追上谁的步子?哪个都追不动了。她以为把哥的沉默撕扯开就是血淋淋的赤红的爱,可并不是,那撕开的是她向来不敢也不肯正视的浓重黑雾,这黑雾将他们隔得更远了-
“回来了……你眼睛怎么这么肿?”小雨惊讶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失恋了?不对你也没谈对象……怎、怎么了?”她一个激灵,小心翼翼又问道:“家里……出事儿了?”
张霈眼睛红肿得厉害,路上戴墨镜,进宿舍一摘就什么都瞒不住。
她忽然有种无名的憎恨与怒火,兴许是因为张泽对她的处处隐瞒,兴许是因为每件事情都渐渐脱出她的掌控,兴许是因为徐淼撞破那件事的难堪,兴许是因为连日莫名其妙的梦魇。
也兴许是对两人感情本身不得见天日的痛苦。
总之,她产生一种破坏欲,她忽然想掀起张泽都压不住的波澜——他不是一向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么?就坦坦荡荡告诉周围人、让周围人都知道这件事,会是什么样?
“霈霈?”舍友担心地看着她:“发烧了?烧糊涂了?”
她慢慢推开小雨,轻轻笑起来:“告诉你个秘密。”
小雨纳闷:“啊?”
“我一直给你讲的故事,乱伦的故事,女主角是我。”
小雨瞪大了双眼,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久才干笑:“你这玩笑开的,看小说看多了你……”
“是真的。”张霈靠在椅子上,也干干地一笑:“我是你最恶心的那种人。”
小雨僵住了,盯着她不说话,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张霈也没说话,把行李箱打开归置物品。
过了好一会儿,宿舍门一响,苗苗推门进来:“霈霈回来啦?”
张霈点点头,苗苗问道:“小雨怎么了,生病了?脸色那么难看。”
小雨胡乱摇摇头:“我……我去图书馆复习。”
苗苗“哎”一声,那厢人已经开门走了。
她回头问张霈:“他们专业不都考完试了吗,还复什么习?”
张霈摇摇头,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准备继续收拾,一张纸飘飘悠悠从外套口袋被带出来——对,她都糊涂了,这会儿还没脱外套呢。
她捡起那片纸,是酒店常见的便签,上头圆体英文牵丝带缕蜿蜒着:【wtgf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