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时与走到舞台左侧,看见梅朵往里走的背影,他放缓步子,停下。
坐在那个位置的学生激动地低低呼叫,前排坐有老校友,梅时与不好不理会,于是移步应对寒暄。
学生热情递给他糖果,关心学校发展的老校友亲热地拉着他的手小声叙话。
如此一来,等梅朵从后台出来,梅时与已经无法立时抽身。
梅朵没有吃晚饭,米梧双手合十扣在胸前,用眼示意,祈求,“朵啊,你看你看,你们梅校长呢,你们先去,我随后就到。”
梅朵目光淡淡一扫,近处台下的暗色里,梅时与正躬身与坐在第一排的一位银发长者交谈,耐心客气。
她被烫到一般忙地匆匆移开视线,悄声应下,“那我们先走了。”
从礼堂出来,晚风徐徐,大厅里轰然动感的音乐依稀在耳,寥寥无几的来往人,一目了然,当中不见梅朵,也不见那个少年。
梅时与心里的空落,堪比夜晚的校园,他要去哪里找去。
有学生和他打招呼,他醒过味来,抬脚快步去停车处。
拼命沉着心,车子沿校园主干道开得很慢,像漫无目的,又似方向明确,总之要找到,找到她为止。
往事历历,一个年龄正好的女孩儿,殷勤捧来一份纯粹炽烈的感情,真挚执着,全冲着他,为了他。他凭什么不能心动,不能接受,不能回应。
至于道德,抚育的关系,年龄的差距,师生的身份,这就算关乎道德么?他们之间没有蓄意引诱,没有婚姻羁绊,她靠近,他喜欢,情不自禁的事,怎么算都不该被道德凌越!
梅时与内心激动翻涌,如有一把火,而前面的画面好比一帘雪水浇过来——
路灯橘黄,落在五月的新枝上、草地上,夜色里的黯黯绿意被染出薄薄光晕,温柔而夺目,梅朵和季潇白在旁边并肩慢走。
旁人看来,像极了校园里的爱情初尝,是合乎年龄的清新暧昧,放任心曲滋长、情愫暗生,初次感受,小心克制着,又期盼她呼之欲出。
梅时与眼晦涩莫名,心里也是,如同一件属于自己的东西从身体里剥离夺走,无所适从,心有不甘。
开车慢慢跟在后面,只要梅朵回头就能看见,她一定能认出他的车。
但她没有回头,总是静静向前走。
到了校外的商业街,看见两人进了一家名叫翡翠食塘的小饭馆,梅时与自己去停车。
九时许,小饭馆里有客,但不多,疏疏落落坐在小卡座里,各自慢食细语。
卡座被木架隔开,格子里摆了装饰书、绿萝小盆栽,悬顶的灯罩是木制的飞鱼,情调斯文。
梅朵和季潇白坐在临窗的位置。
站在玻璃窗外,可以看见被灯光洒照的人,眼睛亮晶晶的,说话时,口齿间都是莹白笑意,含蓄的轻松。
梅时与看得专注沉默,这是梅朵在他面前很久没有表现过的。
不久,菜端上来了,是烤鱼。
梅朵是饿极了,服务员才抽了手,她拿起筷子,不管不顾就吃起来。
季潇白吃过晚饭,没怎么动筷子,帮忙烫土豆片,笑着看梅朵吃。
梅时与耐心等着,忽然,他像被侵犯到一般,动作先于意识,抬手便叩动玻璃窗阻止反击——季潇白在往梅朵碗里夹菜。
梅朵被着未料及的一声惊到,循声望去,哪能想到梅时与在窗外,隐约冷峻。
下一瞬,她皱起眉,咽了咽,表情痛苦,被鱼刺卡着了。
季潇白起身准备带梅朵去医院,肩膀被人扣住拉开。
他定睛,是梅时与?
梅时与重新拆开一双的消毒筷子,在他面前面对梅朵俯身,视线被挡住。
在梅朵惊异的目光中,梅时与捏开她的嘴,用筷子压住舌根,看清了刺的位置,不深,刺也不小。
“别怕,忍一下。”
说着,拿梅朵用过的筷子来夹刺。
梅朵的手无意中搭上他的手臂,胸口起伏不定的,很恐惧。
刺很顺利被取出来。
梅时与放下筷子,朝季潇白点点头,“我带她去医院。”
梅朵被拐上车,手攥安全带,脑子里混沌一片,梅时与的突然出现又带她走,他的手按在她脸颊、唇上,温热有力的臂膀,近而白皙的俊庞,彼此交缠吐纳的气息,回想着,无不让她心跳加快。
也十分苦恼梅时与对自己的扰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