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日后。
当钟声敲醒湿冷的晨雾,祭光塔高耸的尖顶逐渐显露轮廓,披着白袍的职者们跪在像前,开始了冗长的祷告。
而关押在塔底的温莱,也终于见到了几张新鲜严肃的面孔。
她们穿着同样保守的长裙,手里举着白蜡烛,用唱诗般的声音说道:“请随我们走吧,清除你身体的污垢与邪恶,迎接的审判。”
温莱弯弯嘴角:“哦,听懂了,是要服侍我沐浴。”
举着白蜡烛的修女们表情迟滞一瞬,很快掩饰了眼底的不满与鄙夷,只说:“污秽的身躯不能进入圣光殿。”
所谓圣光殿,就是祭光塔顶层的大厅。风格恢弘,壁画精美,棱形的墙壁装饰着无数漂亮的彩色玻璃。
温莱小时候很喜欢去那里,因为可以踩着地面五彩斑斓的光斑玩。
但她不喜欢墙壁雕刻着的灰白像,它太高,太巨大,有种无情的压迫感。
后来,除了每年定期的祷告活动,温莱很少再去。有次,兰因切特邀请她到圣光殿,带着她挨个儿辨认穹顶壁画的典故与历史。
他似乎很喜欢分析传说与政治的关系,说出口的话语晦涩艰难,枯燥得没有任何趣味。温莱的脖子仰得又酸又痛,再看他那张俊美而稍显稚嫩的脸,只觉得兴致寥寥,心思散漫。
人与人之间的分歧,一开始就存在。
温莱手脚戴上镣铐,跟随着修女的步伐,不甚利索地离开了塔底监狱。
公爵府内,费尔曼夫妇在可怕的寂静中用完早餐。费尔曼公爵率先放下餐巾,说道:“殿下的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们走吧。”
卡特夫人摔了银叉,在刺耳的金属声中掩面哭泣:“我不想去祭光塔!他想怎么审判就怎么审判,为什么一定要我们去?是在羞辱我吗?”
费尔曼烦得很:“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关心体不体面?听着,外面都是军队的人,这几天我们谁也没法联络其他亲眷,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温洛指望不上,只有靠我自己来维持家族的脸面。兰因切特要处置温莱,就让他处置,我们摆出态度来——正好,也趁着这个机会,宣告温莱早已不是我们的女儿。他兰因切特还想怎样?泄愤也差不多就这程度了。”
费尔曼公爵尚且不知道,兰因切特已经派人散播流言,给卡特家族安上了通敌的嫌疑。
在兰因切特刻意的引导下,他只以为,温莱除了到处睡男人,沾染黑魔法,最大的罪名是杀死了克里斯。
那么,把温莱推出去就好了。
她生,是她的幸运;她死,是偿还对家族的亏欠。
与卡特夫人不同,费尔曼并不真正认为温莱被魔鬼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侵占了身体。当然,这不妨碍他在信件里称呼温莱为“可怜的傀儡”,从而干净利落地撇清关系。
女儿没了可以再生。
况且,他以前的几个情妇,还在外面偷偷养着私生子呢。
温莱没了,温洛废了,还可以挑个不错的孩子回来,重新教育……
卡特夫人根本不清楚丈夫的小心思。
她哭了一会儿,又恨上温莱,咬牙切齿道:“死了也好!死了……就结束了!对,对了,一定得让她死,反正她已经不是我女儿,还杀了人!琳达,把那本书拿来,就是那本从她床底搜出来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