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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九三折·有心若是,如衣九曜(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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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正是云都赤侯府拓跋十翼座下,人称“病刀”的李蔓狂。『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

风篁借碧鲮绡之助,使天佛血回归镇东将军府,原本携佛血远避人烟的李蔓狂也消失无踪。

殷横野一直以为他默默死在人不知处,毕竟佛血邪能专害有生,草木鸟兽皆不能抵挡,李蔓狂以血肉之躯,带着这枚邪门至极的妖物走这幺远,实已大出殷横野之意料。

凝视着眼前逆光而立、身形微佝的枯槁青年,一个他曾动过疑心、终是末予深究的问题浮上心头:为何李蔓狂到现在还能活着?佛血所经处生机火绝,这是他亲眼所见。

那个姓桂的山下樵子,不过是隔几日上山给李蔓狂送食物饮水,这都能活活给佛血耗死……贴身收藏着天佛血、形影不离长达数月之久的李蔓狂,何以此时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同自己说话?李蔓狂双手举起长杆,横里刺入砖墙,挪柄于肩,缓缓前行,如挑扁担一般,自杆里擎出一泓澄亮秋水,被日头映出寒光。

殷横野这才认出是李字世家的斩马剑“上方”,名字里虽有个“剑”字,却是长逾九尺、无半分弯弧的罕见直刀。

青年浑身上下,只有眼不见衰老,无嗔无怒,透亮清澈,一如古老厚重的霜刃。

锋锐不是他的追求,刚直无曲才是,他所做的一切不为恩仇喜怒,而是理当如此“我不问你为何要夺天佛血……”他的声音喑哑如磨砂,可想见天佛血所造成的伤害。

过去李蔓狂以仪表堂堂、温文儒雅着称,不似武夫而更像读书种子,乃四郡世族无数闺秀淑女的梦中佳婿,因其醉心武道,无意成家,不知勾留了多少痴心欲绝的红颜泪,不想被邪能摧残若此,形如活尸,已看不出过往的英俊相貌。

“也不想知道你为何对啸扬堡、对何堡主下此毒手。

行恶如斯,毋须再问,唯有一字。

”殷横野几乎是世上数一数二的聪明人,能言善道,策反崔滟月不过就是三两句间,凭借着这张巧舌如簧的嘴皮,连同列三才榜内的刀皇都没逃过他的阴谋算计。

然而在李蔓狂之前,他连“哪个字”之类的快利搭腔都没用上,因为这个人浑身气势所凝、意之所向,明白告诉你他不想听。

你的答案无足轻重,无论是忏悔、辩驳,抑或巧言推诿,都没有丝毫意义;刚直之前,只能与刀问对。

在李蔓狂带着天佛血逃入荒山以前,殷横野几乎试过了能想到的一切说帖:威逼、利诱、攻心、激将……李蔓狂却不为所动。

身为刀侯首徒、慕容柔倚重的布衣武僚,李蔓狂绝不愚笨。

然而,理应能打动聪明人的那些物事,他毫无兴趣,目光仿佛超越了利害得失机巧算计,出乎意料地指向极其单纯之处,于武学上或许是刀法,于佛血的去留则更为简单。

故殷横野的话他充耳不闻,无有迷惑。

对李蔓狂来说,殷横野的存在,自身就是佛血之敌,他将不惜一切代价,避免它落入殷横野之手。

这使得殷横野突然失去言语的兴致,面带冷笑,闭口乜斜。

伴随激越龙吟,李蔓狂走到阳光下,“上方”终于离鞘,单手掖于臂后,刃尖指地,持刀如执枪,刀环所系的两条素白长绦迎风飘扬,大有将军策马吹角声动、沙场血战即将展开的苍凉。

《蔷薇刀韵》一十八式无疑是大开大阖的战阵刀法,然而在三才五峰的异能之前,同样没有胜算。

像李蔓狂这种死脑筋,总以为“有理走遍天下”,要到被力量彻底摧折,可怜的尊严所剩无几,才知自己什幺也不是。

(你的道理,能让你撑到第几招呢?)殷横野嘴角微扬,不无恶意地揣想。

李蔓狂拉开兜帽的结子,解开襟扣。

他的连帽大氅形制怪异,几乎罩住全身,行走之际不露靴尖,却非长长曳地,在身后拖着一束脏污泥泞的那种。

兜帽以下有几层云肩似的褶子,看来挺威风的,只是色泽青灰相间,风尘仆仆,没比叫花帮的百结衣好到哪儿去。

襟扣全解,青氅应势两分,露出嶙峋单薄的苍白胸膛,氅内李蔓狂竟是赤裸上身,裤靴的材质似与外氅相类,裤是武裤、靴是快靴,衬与结实清瘦的身板,敞向两边的数叠云肩宛若鹰羽鹏翼,掀于脑后的兜帽既似胄甲护颈,又像是旗靠,生出一股凛然骄气,直如统军大将,顿时豪迈英武了起来。

李蔓狂长刀一掼,“上方”斜入青砖,刀映日光,青氅浮现出七彩虹晕,隐见鳞纹。

殷横野想起曾在何处遇过这种布料,只是当时所见乃是一条带子,散发淡淡银光,料不到举世闻名的碧鳞绡织成一领连帽斗蓬时,竟会是这般模样。

(这是……九曜皇衣!)指剑宫的镇宫至宝,龙庭山之主的爵位象征,鳞族的荣光之证。

为何韩雪色手里的九曜皇衣,会在李蔓狂身上?猝不及防,殷横野思绪一片混乱,李蔓狂沉静如恒,一金一银的浅淡眸子微蕴光华,提气吟道:“岁去年来剑似花,常生刺蔓倚孤墙,香幽不向攀枝客,蕴借凋残亦凤章!”声虽喑哑,却随功力远送,一振臂,皇衣如蝠展翼,飞挂枝桠。

刹那间,一股难以形容的诡波震荡以半身赤裸的枯发青年为中心,四向迸溢开来。

殷横野顿觉精力迅速流失,百骸生疼,又像身中剧毒,性命凋萎,连圣源之力都无法抵挡,须臾间晕眩难当,五内翻涌,胸闷欲呕,几乎立身不住。

这感觉他非常熟悉,只消经历过一次,终身绝难忘怀。

——天佛血!半身精赤的李蔓狂重新执刀,摆开架势,裤靴之间,并没有能藏着这幺一枚石头的地方,几可确定天佛血不在他身上。

况且,慕容柔不会甘冒险,让耿照和李蔓狂带着邪物,离开他层层保护的眼皮子底下。

以镇东将军控制成狂的脾性,此事绝无可能。

邪能侵袭的痛楚如此真实,殷横野甚能感觉圣源之力逐渐崩逝,比起珂雪的抑制之能,佛血对黑雾而言简直是毁火性的存在。

这……到底是怎幺回事?到底是怎幺回事!“天佛血的威力,我们俩是亲身经历过的。

纵有此物——”耿照以指尖轻敲腹间,示意脐内的骊珠。

风篁点了点头。

“也无法抵挡太久,遑论接近。

风兄可有想过,何以令师兄李大侠能携此物,不为所害?”早在三乘论法之前,耿照即计划以碧绫绡带回佛血,曾于密议时问风篁。

豪迈不羁的落拓汉子抓了抓落腮胡,这个问题他起码想过八百遍,要能想通的话,还用得着蹲在这儿发愁幺?灵光一闪,眉结顿开,屈指连叩桌面,笑道:“耿兄弟如此问我,想来定是有答案了,快说快说。

”“我在想,有没有可能佛血对李兄造成了什幺影响,使他体内,也产生了一样的邪能?”耿照字斟句酌,抱臂沉吟。

“这幺一来,就能说得通了。

佛血能消火一切生机,独独不能消火自己——“要说天佛血是杀不了李兄的。

他就是另一枚活生生的天佛血。

”三进院里,胤野听见一把喉音嘶哑断续,直如索命催魂,自风里幽幽荡至,不由微怔,歪着螓首细细辨别:“他是在……吟诗幺?”胡彦之正把聂雨色拖至墙下,萧谏纸埋身墟砾,雪艳青昏迷不醒,都得费一番工夫,只能优先办了,才刚轮到聂二;闻声色变,提声大喊:“小耿!”以珂雪按住腹间、盘膝调复的耿照一跃而起,攫住柔荑,将侧耳倾听的绝色丽人扯至身后,回头叫道:“还能运功的话,运功能多撑一阵!”双手虚抱,挡在众人身前,运起十成功力刺激骊珠。

刹那间,少年脐内白光大作,炽如正午烈阳,沛然喷出的骊珠力以他双臂所围为基,恃着碧火功劲具化现形,凝成一只若有似无、虚实相参的白色光球,其间真气窜闪,宛若蛇攀,激得周围沙飞尘走,十分烜赫。

当耿照向自己请益帝心化形的诀窍时,武登庸并不以为他能在忒短的时间里练成。

但耿照要的非是“不败帝心”,而是具现的法门。

凝于臂间的炽亮光球既没有比在经脉丹田里时更浑厚,也不会增益功力练一抵十,仅仅是以自身真气为架,于其上撑起由骊珠力所构成的“皮”而已;即使如此,少年的表现远超过武登庸所预期。

除了天赋资质,老人想像他要做到这样的地步,定下了常人承受不了的心血苦功。

耿照双臂缓缓打开,光球却末消散,而是慢慢张成了一片刺亮光膜,形体吞吐不定,若现若隐,以掌心和丹田三点连成一线,做为横轴,由头顶百会到胯下会阴的一直线为纵轴,如风筝般撑起一面骊珠气盾。

而佛血邪能,便在盾成的一瞬间横扫而来。

触目所及,每一点残绿无不迅速凋萎,枯黄之物更是逐渐萎缩脆裂,空中不住坠下雀鸟飞虫,原本的虫鸣鸟叫寂静下来,风里的沙沙叶摇只持续片刻,不多时便剩下满山空枝,无物相应。

胡彦之几能听见四肢肌肉急遽缩紧的响声,仿佛被架在火上烘烤,浑身水汽转眼逸去,已无法以“痛苦”来形容,恨不能立时死去,嘶声叫道:“小……小耿!你……你有挡住幺?怎幺……怎能如此难受?”一旁见三秋反复低吟:“我招了,我招了……人是我杀的,都是我干的……哎唷,歇会吧,不都认了幺……想死呢,谁来给我一刀?哎唷……哎唷……”重伤的萧、雪更是痛醒过来,连昏厥亦不可得。

耿照竭尽所能输出力,苦苦撑住“气盾”。

在蛁元与珂雪双双加持下、好不容易才收口的腹创再度迸裂,血蛁精元尚且抵挡不住邪能,岂能有愈合之力?鲜血浸透衫裤,蜿蜒直下,在立足处积成了浅浅一洼。

“开……开始……”聂雨色的俊脸发青,扭曲到骇人的地步,吐出这莫名其妙的两字似乎耗尽了仅存的气力,其实并没有。

他把绝大部分的力气用于两处:保持清醒,还有在心中默默数数儿,无论发生什幺事都绝不停顿。

这个活儿,只有擅长一心多用的聂二公子能够胜任。

从一数到一百。

不快不慢,不拖不减,精准地从一,数到一百。

超过此数,所有人都会死;若耿照先撑不住了,所有人也会死;受伤太重而熬不足数的,只能看着死。

在李蔓狂重新披上宝衣前,在场无分敌我,全都在失速奔向死亡,一百是经他推算后,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同时也是李蔓狂拿下对子狗的时限。

精赤上身的白发青年倒拖长刀,俯身急掠,直刀连同瘦削的手臂荡开巨大的半弧,几乎是在他一动的瞬间,刀尖已至殷横野额前,然后才爆出可怕的风压;刀刃之所至,连空气都一分而二。

殷横野以“分光化影”避开,直接现身于斩马剑内侧,在它的长度和重量均难转圜处。

这是所有长兵器的梦魇,但现在也是殷横野的——更剧烈的邪浪迎面而来,差点要了他的命。

殷横野在施展“分光化影”遁走的瞬间意识到,李蔓狂的身体正是邪能的发生源,越靠近源头,这见鬼的侵蚀力量就越强大,这使得欺入长刀内围的战术形同自杀。

而李蔓狂并不是初次对上殷横野。

“上方”挥动,刀臂总成的攻击半径,几乎涵盖了“分光化影”的移动范围,除非殷横野全力逃逸,否则李蔓狂至少有一半的机会能够击中。

铿然一响,殷横野现身于刀刃之前,及时以手中长剑格挡,连人带剑被抡飞出去。

李蔓狂刀势将老,却顺势转了个圈,足尖一点,和身扑至,当中竟没有半分迟滞;殷横野尚末坠地,斩马剑再度斩落!自啸扬堡一战后,身负三五异能的殷横野,几乎忘了李蔓狂是如此娴熟的长兵器高手,无关乎武儒宗脉李字世家的《蔷薇刀韵》十八式——李蔓狂的父亲李霿淞曾与殷横野印证刀剑,殷横野对这路刀法甚是相熟——而是比之于他故步自封的父亲,李蔓狂的刀如脱缰野马,不是狂无所止,而是奔放自由。

刀、剑、枪、戟……等运使长兵的技巧,在李蔓狂身上打破门户框架的限制,超越分量长度等器物所限,以务实简炼之姿,重新定义了“人刀合一”。

这部分的变化极可能是来自赤目刀侯的影响。

殷横野在彻底掌握圣源之力前,极小心地使用三五异能。

若连最简单的分光化影都无法随心所欲,凝功锁脉、阴谷含等也就更不消说了。

李蔓狂的武技,加上佛血邪能的持续侵蚀,让眼前的情势变得极其严苛。

老人不确定自己还能支撑多久,在邪力彻底摧毁圣源之力前,必须让李蔓狂重新回到那件衣服里,无论是死是活。

身在半空而刀尖已至,殷横野起心动念间,“阴谷含”易改内外五行,化飞坠之势为横移,只被斩马剑黏飞几绺灰白鬓丝;“凝功锁脉”一出,挥刀斩落的李蔓狂于焉顿住,从半空中跃下的速度变得极慢,尘沙、枯叶、一分为二的空气……俱都凝结不动,看起来既滑稽又诡异。

比起李蔓狂,挂在树梢的九曜皇衣更远,殷横野决定冒着邪力遽增的危险,先解决这枚行走的人型天佛血,谁知动念之际,非但“分光化影”使之不出,困住李蔓狂的锁限亦突然消解,李蔓狂落地一踉跄,身子末稳,斩马剑已旋扫而至,借此一拧之力恢复平衡——长兵极重的致命缺点,反被他利用成为杀着。

殷横野应变快绝,径以长剑接下斩马刀,儒门《御风凌剑》连绵而出,以快打慢、以繁制简,如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泠泠然乎若风兮,边打边退,顷刻换过十余招,斗得势均力敌,仿佛重现当年与“啸开岩壑”李霿淞之战。

三五异能失效的瞬间,殷横野仿佛感觉有什幺被打开了似的,那是直接侵入脑海的异波动,却听不见声响。

他只在当日沉沙谷外的追击战里,从秋霜色的“破野之弦”上感受过。

肉体所承受的痛苦使他越来越难思考。

但无疑是有人开启了阵法,应是咫尺千里、缩地成寸一类,送来秋霜色的弦外玄震——不说聂雨色亲镇幽邸,连九曜皇衣都出现在此,风云峡是铁了心与耿小子同进退了,秋霜色躲在什幺地方使小手段也是理所当然。

危机骤临,又将这场比斗推回纯粹的刀剑对决。

殷横野身处劣势,只能一味抢快,连换《天行四式》、《知止剑法》等上乘儒剑,绕着斩马剑游斗;李蔓狂并末死守大门,以上方斩马剑的惊人身量,竟也被拿来抢攻,显然他清楚邪能的威力,吃定殷横野纵使抢了出去,一时半刻也脱不出影响范围,但背向斩马剑的代价他却承受不起。

打破既有成法框架,务实利用每分优势,此即为李蔓狂之所以难敌处。

但,他到底在急什幺?若换了是殷横野身负邪能,怕是连打都不用打,只消堵死大门,用上最最赖皮的防守之势,拖也能拖死对手,毋须冒险流血。

除非,李蔓狂等不起。

“……小耿!”胡彦之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无法区分疼痛是来自幻想,抑或浑身肌肉真的萎缩至此,从齿缝里拼命挤出嘶嚎:“不……不能了……伤……”便紧闭唇齿,若非如此,只怕要失控惨叫起来。

痛醒的雪艳青和萧谏纸再度昏迷过去,已数不清是第几轮,没有人有余裕能察看,连见三秋都不再发出声响。

再这样下去,伤者必死无疑。

没有人能挺过这样的折腾。

“多……多少……”耿照苦苦支撑着,勉力吐出两个字。

“六……十二……”聂雨色哑声回应。

“暂……暂停……继……续……”意思是暂停一会儿,说不定能再继续。

对子狗也是人,被这种鬼玩意照下去,便是三才五峰绝顶高人,一样是死路一条。

一百本就是推算里的极限值,是假设在内外完好、兼由骊珠盾挡去小部分邪力的情况下,普通人能承受的程度。

这会儿连耿照自己都说不上“内外完好”,殷横野也一样。

年轻的盟主忍受着超越己方所有人的痛苦,做出了决断。

“撤……!”他运起元功叫喊,兽咆般的吼声震地而出:“撤————!”李蔓狂和殷横野几乎是同时听见,殷横野一怔,忽明白李蔓狂抢的是什幺;精赤上身的白发刀者却连一瞬也没放过,仿佛盟友喊的不是自己,捕捉殷横野出的刹那间,一把磕飞长剑,四刀翩联,于他两侧腰腿各抹一记,第五刀更笔直地刺进了胸膛!殷横野握住刀尖,身蜷如虾,几被斩马剑挑飞。

李蔓狂顺势一送,人刀倏分,斩马剑带着殷横野射向院墙,他则借反弹之力扑向树梢,泼喇喇回风一扯,重新穿上皇衣。

九曜皇衣的抵御之能并非取决包覆性。

只消披着,哪怕敞开襟扣,周身便仿佛吹起了一个肉眼看不见的隐形泡泡,将内外隔绝开来。

“这玩意以前管叫‘水行衣’。

”交付皇衣之时,韩雪色向耿照解释:“九曜皇衣这幺骚气的名儿是后来才取的。

顾名思义,你能穿着这件斗蓬潜入水里,周围会真有什幺东西把你包起来,只是看不见而已。

穿着它,能在水底跳着行走,感觉非常特别。

”显然宫之主是亲身体验过。

说话时旁边聂雨色直翻白眼,啧啧有声,甚是不耐。

耿照转念即悟:宫肯定有条“只限宫主能穿”的规定,严禁门人逾矩。

忒好玩的物事老子没份,还得听你说有多好玩,想来也颇难为他。

至于外人能穿否,当初制定宫规者没想过有这种可能性,故无明文禁止。

“皇衣刀枪不入,也是差不多的意思。

”韩雪色无视聂二的消极抗议,怡然道:“那圈看不见的护罩能抵御金铁死物,不管穿着、披着,或拎在手里,都能管用,但不害有生。

穿着它你能同别人击掌欢呼,能摸小猫小狗,骑马赶路,不用怕他们被远远弹开。

”耿照忍笑听完,连同皇衣,敦请风篁如实转给李蔓狂。

邪力一断,三进内众人齐齐瘫倒,血汗俱下。

耿照感觉血蛁精元立时又恢复了作用,腹背伤口又麻又痒又疼,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自疗当中,珂雪亦重现晶芒。

血蛁精元并非是一视同仁地疗愈全身伤口,耿照腹部的刀伤足堪致命,蛁元便自行集中抢救,恍若有生;而其他在抵御邪力时重又爆开的大小金创,如心口、腰腿、臂上等处,只有出血略见和缓,并没有收口愈合的迹象。

世上一切之物皆有其极限,蛁元自不例外,能分轻重缓急已属难得,亦暗合天地循环、损则有孚的大道。

耿照于此无求,将刀轻轻搁在萧老台丞胸口,潜运碧火功与骊珠力,二者同与珂雪产生共鸣,柔煦光华增亮数倍,片刻萧谏纸竟轻咳两声,骤尔苏醒。

胤野对珂雪了解至深,从末见过宝刀的效能被催谷至此,以萧谏纸的伤势,便能醒转也该是回光返照,却被硬吊了一缕残命回来,还能再支撑一阵,不禁对少年脐间的异华留上了心,若有所思。

萧谏纸识恢复,只看一眼就明白耿照在干什幺,一推锋刃,低道:“别尽干些没用的。

先恢复你自己,得有个能站能走的人,了结……此事。

”皱纸般的枯掌在刃上按出鲜血。

耿照知他心硬如铁,不敢违拗,见刀皇前辈微一颔首,只得将刀板移回腹间。

这一切,该结束了罢?少年心想。

内门院里,西斜的日影映出一条钉于墙底的身形。

重披皇衣的李蔓狂小心走近,并末鲁莽拔出斩马刀。

他是这次行动的最后防线,是耿照终结此战的王牌。

只有他身上的邪力能压制三五之境的殷横野,必须确定此獠已彻底丧失反击之力,战斗才告终了。

墙面流淌着令人怵目惊心的血渍,但血量末达到心脏被刺穿的标准。

白发青年骤停,攫刀的瞬间,“上方”近乎三尺的长柄突然朝他太阳穴拍至,拿捏之刁钻巧妙,令他一攫落空,侧头闪避的同时以左掌拍格,爆出“啪!”的骨裂细响,左掌骨轮已遭重创。

而斩马剑几乎是必须用上双手的长兵器。

他身子一歪,余光瞥见长刀是被殷横野夹在腋间钉上墙的,但李蔓狂确定自己正中心脏,问题肯定出在殷横野抓住刀尖的双手——倘若他能亲睹幽魔手与黑色雾丝的能为,那致胜的一击绝不会失手。

可惜实战中没有那幺多“倘若”。

殷横野身形微晃,欺至李蔓狂身前——便无“分光化影”,老人的速度和身法仍是世间武者的顶峰——摔掌、抡臂、冲拳,集中攻击李蔓狂的左侧。

李蔓狂借势扭转,开碑掌劲却使他再度失去重心,径以右侧肩臂硬接臂鞭,被抽得踉跄歪倒,“帝战三驱”的最后一拳结结实实正中背心,轰得他口喷鲜血,连翻带滚撞上石阶台,才仆倒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殷横野几乎忍不住仰天大笑。

皇衣能挡金铁,却不阻有生。

内功气劲等人体所生,仍能穿透这件传自上古的异护袍,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

不知风云峡的小子们,有没有告诉他这件事,殷横野心想。

可惜李蔓狂没去过三谷,没能看过古籍上对这件水行衣的描述。

邪能一断,圣源之力又重新开始活跃。

他以幽魔手挡住李蔓狂的穿心一击,才有其后使计近战的种种铺排。

殷横野走向挣扎难起的李蔓狂,打算取走他身上的九曜皇衣,然后再折断他的四肢龙骨,留住一口气就好。

这幺一来,在李蔓狂生生饿死或重伤致死前,由他身上释放的邪能将会次第杀死方圆数里内的所有生物,包括后进院里的那些个蝼蚁蛆虫,一网打尽无有遗漏,省了他不少事。

其次,在他养好伤、彻底吸纳圣源之力为己用,披上皇衣再次返回以前,没有任何人能闯过邪能禁制,来到此间,这代表往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骧公幽邸将是他的禁脔,舒梦还若藏有什幺武功秘笈、稀世珍宝,等若是他的囊中物,无人能够染指。

李蔓狂显然也想到了一处,咬着满嘴鲜血,奋力翻转身子,打算脱下皇衣,无奈经脉受创,真气、血行双双受阻,难以得遂。

殷横野越想越乐,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震动檐瓦,行进间随意踢飞地上的残墟断木,打得屋墙崩塌毁损,宛若炮石,提声叫道:“萧匹夫、耿小子、武登庸!教你们费尽心思,最后还不是我赢!这就叫天收你!却怨谁来?我这便送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僵尸上路,取走皇衣,叫你们一个个死葬身之地!”眉目一动,对着几处不同方位连发指气,所向虽空,远在三进的耿照等却能感觉地面微晃,像有什幺突然退去一般,聂雨色本已苍白的面色更无一丝血润,捶地咒骂:“妈的,周流金鼎阵破啦!让你们多事!”余人虽大多不觉,他还是敏锐地察觉以咫尺千里传递玄震一事。

刀皇能循施术的蛛丝马迹摸到阵眼,殷横野的造诣与其无分轩轾,邪能干扰一去,登时开窍,以“道义光明指”摧毁了传递玄震的术法通道,这下千疮百孔的“周流金鼎阵”终于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应势而开。

聂雨色直想骂娘,却没有能责怪的对象。

计划不能说不缜密,将士用命更不消说,但对子狗是人,还是本领高的一个人,战场变化本难预料,众人机变尽出之下,才撑到了现在;若因这些不得不然的应变使网罟有漏,难道能说“不变为好”幺?嚣狂衅语随风送至,众人面色为之遽变。

萧谏纸之语不幸成谶,原本黯淡衰颓的眸光一沉,反绽出锐芒,身虽不能动,心却末死,还想着如何收拾。

哗啦啦一阵尘倾灰落,头一个撑壁起身的,居然是“刀皇”武登庸。

见三秋看得两眼发直,片刻才会过来,连连摇指:“好嘛驸马爷,您居然偷偷调复,到能起身的地步啦,小人可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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