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行人气势汹汹,将端木俞的人马撞地四散开来,景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公主。
端木俞一直没看清打头的那个男人,待人从自己身边夹着冷风过去了,这才回身惊叹所谓“盛都督”的样子。
这种惊叹让人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胸腔咚咚咚欢快而紧张的跳动着,渴着让人回头再去看一眼。
端木俞眨巴着眼睛转身跟了两步,盛都督敏感地停步转身,深眉下一双带着冰寒的眸子射了过来,瑾瑜吓了一跳,她觉得这人身上有杀气。不是特意释放,而是经历了战场上的铁马金戈血流似海,而浸染出来的。
她个小弱鸡连连后退了两步,张嘴唤人,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她唤的是县丞张大人,张大人原本就抓耳挠腮心下惊恐滴血,见有人叫自己,怒意蓬勃地看过来,挥手道:“叫什么叫,没见本官在忙着吗?”
端木俞回过,朝他使眼色:“船...我有船。”
张大人哇的一声,喘过气来,吹着胡子跑来瑾瑜面前,接了景岳递过去的文书,顿时退下一软,满脑子的血液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这文书虽然简简单单地写着这些人隶属于京城的茶行和票号,然而底下那一连串数不清的公章私章,随便一个都能让他脑袋搬家。
他连忙规规矩矩的将文书递了回去,擦着脑门上的热汗:“余老板,你好你好。”
端木俞也恢复了自己的体量气势,呵呵一笑,让他不要紧张,接着问那盛家军要船做什么。
问清了答案,她也便更有底气了:“运粮草去两湖,可以啊,我有三条大船,泰半都空了,可以借给军队用用。不过有一艘我要自用。”
张大人问了船只的吃水,便欢欣鼓舞地跑去追盛都督等人。
天空上的幕布愈黑,瑾瑜坐在临河客栈的小二层,一边喝茶一边盯着码头那边蜂蜜般辛劳运货的兵将。
跟在盛都督身边处理这些杂事的陈姓将领过来道谢,端木俞挥手道不必,她虽是商人,也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能为平定湘江内乱做点小贡献,也是十分的骄傲和满足的。
这一通官话说的,让陈参事觉得深感满意,让端木俞身后众人各个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陈参事过来催促,让余老板赶紧启程,端木俞快速吃了一屉小笼包,喝了银针浓茶,顶着还未清醒的脑子,被人簇拥着上了船。彭世饶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里爬了出来,一副精抖擞无处安放的模样。
三条红桐木大船先后离港,顺流而下,五天过后,从支流汇入银阔的江河,再不过一天,就能到湖南了。
原本大船的路线不是走长江,而是到了江西后,从小江向东南方向去汇入大海,直走苏浙等地,但瑾瑜就瞅了盛都督那么一眼,愿意在时间上做点牺牲。
这晚,端木俞坐在最上层的夹板上,效仿欧美游艇出游的风姿,在地上铺了羊绒毯,放上新鲜瓜果和酒水。
这酒,还是鲜少流通的葡萄酒,很甜,乍一喝像是果酒。
小兰过来给瑾瑜盖毯子:“公主,江风好大,我们进去吧。”
瑾瑜无所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被景岳搀扶着进了船舱。
整个三层都是瑾瑜的起居室,外间有长塌桌椅,里面布置地简单舒适,两侧的窗户用一根金属物件撑开,穿堂风呼呼吹进来,晚上也不是那么热。
瑾瑜半躺在屏风下的长塌上,对着隔壁的位置一指:“景岳,你也坐下吧,陪我聊聊天。”
景岳不会拒绝,但显然,他并非闲谈的有两对象。
要说闲谈,范先生博闻强识,什么都懂,而且懂地不是那种浅显的皮毛,若是瑾瑜随便问上一个问题,他都可以从知识性和趣味性上谈出一大摊东西,然而缺点是,范先生方年四十,五官普普通通,让人很没有下酒的欲望。
景岳将自己的手杖打横搁在手边,有一声没一声的应和着公主漫无边际的谈话。
其实端木俞也没说什么,不过是问问明后天的天气,问问他听过盛家军没有,问问湖南现在有什么好玩儿的。
景岳喝了一小杯葡萄酒,回道:“那边前些日子发了水灾,有人举杆闹事,约莫是没有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