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卫民说,他们三个混世魔王还自称“华东三杰”。
沈溪满头黑线,这个称呼也太尴尬了,谁听到谁尴尬。
郝卫民说得高兴,吐沫星子乱飞,沈溪只好把自己的饭盒捂住。
“陆岭就没有一点感觉?不知道他继母在打压他,还想把他养废?”沈溪问。
“他当然知道,连他朋友都知道,他能不知道吗?他就是叛逆,知道他继母如此,他就顺她的意,反正堕落比上进更容易。”
好心疼童年的陆岭。
换做是沈溪,也不会跟这样的继母和解,也不会跟她来往,就当没这个人。
“这些情况我公公知道吗?”沈溪问。
郝卫民推测:“也许知道吧,陆岭十几岁就被陆叔叔送到部队,后来就被送去苏国留学,再回来时,他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是个优秀军人该有的样子。”
陆父也够果断,要不是他的这两个举动陆岭也就真的废了,可能连她沈家兄弟都不如。
沈溪想了想说:“华东三杰其中有一个是你吧。”说到这四个字,感觉更尴尬了。
郝卫民挠挠脑袋,讪笑着说:“是,不过陆岭变好后,我们俩也觉得以前的日子没啥意思,于是发奋图强,都参了军,我去东北,另外一个人去西北,都是边境,都在最苦的地方,拼命挣军功,你应该知道在和平年代挣军功有多难,哪一个不是用热血拼出来的。”
从派出所出来,沈溪想了很多,她知道陆岭小时候很顽皮,但想不到还有这么多难以回首的往事。
她想陆岭不想跟父母来往,那就不来往。
只是陆岭为什么跟陆父关系也僵化呢,就因为继母对陆岭的这种态度,陆父没有干预?没有维护他?
沈溪也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他们现在没有不可以分享的秘密,她想她可以直接开口问他。
傍晚下班沈溪就回家,让李大娘看娃,她做了小米粥、葱花饼,炖了微辣干鱼块,还做了个凉拌土豆丝。
先把陆岭喂饱,再问他陆父的事情。
陆岭今天回来也早,看着桌上的饭菜,他说:“你上班也辛苦,不用做这么麻烦的饭菜,咱们简单吃点就行,像那个鱼就不用做。”
沈溪笑笑:“有空的话,我就把饭做得好吃一些。”
李大娘先吃的饭,然后去带娃,沈溪跟陆岭才吃,俩人一边吃着饭,想到华东三杰的事情,沈溪忍不住笑出声来。
陆岭很诧异:“有什么好笑的?说来听听。”
从回到家他就感觉到沈溪似乎处在亢奋状态中,好像有什么事情特别好笑。
现在沈溪不想说,但以后有机会会说。
沈溪笑着说:“看见你就高兴,因为你长得帅气。”
陆岭:“……”媳妇竟会糊弄他。
吃过晚饭,哄俩娃睡着,等到点钟,夜深人静,最适合谈心,沈溪才把心头的疑惑说出来。
她见陆岭情一顿,大概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
陆岭说:“那是我小时候的事情,我爸他也很清楚我们关系为什么这么僵。”
沈溪笑笑:“你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我就是有点好,不一定非要知道。我对陆伯伯很感激,但我其实更想跟你站在同一个立场上,不管是爱还是恨,我想跟你步调一致。”
陆岭伸出手,把沈溪白皙的小手包在里面,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溪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大概又是什么不堪回首的经历。
两人坐在椅子上,面对面坐着,沈溪另外一只手也握住他的手,双手把他的手捧在手心。
“不用说了。”沈溪说。
“我说。”陆岭的另外一只手也伸过来,跟沈溪四手交握,他说:“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陆岭声音低沉,完全沉浸在往事之中:“我三岁的时候,抗战还没结束,我妈那时候是战地医生,她本来想把我送到乡下的熟人家看管,可我们俩都被敌人抓了,要挟我爸投降。别看我只有三岁,可是我知道害怕,我妈一直在安慰我说我爸一定会来救我们。可我爸朝敌人营地喊话,王八羔子,你们杀了他俩啊,老子女人跟儿子都会有,老子再娶,儿子再生。”
他的声音带着鼻音:“后来我爸带兵攻占了敌人营地,可他只救出了我,我妈已经死了。死前她还安慰我说爸爸只是说说而已,会来救我们的。其实我当时只知道害怕和伤心,年龄太小,并不理解那些话,可那些话一直印在我脑子里,在我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如影随形,每次做噩梦的时候都会在脑子里回放,后来他真的又结了婚,生了儿子。”
这么小就有记忆不是什么好事!
听到这儿,沈溪别过脸去,眼泪已经流下来了,更伤心的是陆岭,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流眼泪。
她似乎能对三岁的陆岭感同身受,感受到他的恐惧、伤心、难过、绝望。
他爸爸跟人说:你们杀了他俩。
该怎么跟一个小孩子解释,他爸并不是真想让人杀了他们。
陆岭伸出手背,轻轻擦拭着她脸上的泪。
沈溪回转过头,看到陆岭黝黑的眸子也带了一层水汽,鼻尖也微红,如果她不问的话,也许不会勾起他的伤心往事。
她想要说点什么,她说:“陆伯伯是故意那样说,并不是真的想放弃你们。”
陆岭嗤笑一声:“我了解他,他是不想放弃我们,但如果妨碍他的作战计划,他会干脆利落地牺牲我们。”
也许是这样吧。
“陆伯伯也许会愧疚,自责,难过,没有救出心爱的人,这种负面情绪无法排解,他可能更难受。”沈溪靠近陆岭,把俩人的椅子并到一起,把他抱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说。